聖寵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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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宓看過奏折,狐疑地盯著弘雋,“陛下當真沒法批複?”

    弘雋麵容坦然,“朕冥思苦想,卻想不出什麽好法子。卿有何見?”

    詐她來了。

    溫宓笑了一下,然後冷不丁抽出他壓在手下的其他折子,打開一掃,捂嘴噗嗤笑了出來。

    把奏折向他攤開了。

    隻見鮮紅朱批寫了八個大字——

    “渾篇妄語,勿複張舌”

    換一本翻開,回的是:

    “爾母病悛乎,何暇恤我家?”

    “…”

    再換一本。

    “公若逍遙無所事,乃就田間蓄幾雞”

    “…”

    “聽非言而諫,實豎儒也”

    “文之劣,無展子之才”

    “愚不可及”

    “…”

    罵得真不留情啊。

    “陛下既有主意,何必問我?”

    弘雋望著她。

    “此非長久之計。朕擋得了一時,擋不了一世。”

    “…”

    溫宓給袁中奎一個眼色,袁中奎頓時會意,彎腰退了出去。

    “可妾身不想死。”她緩緩跪地,垂目道,“此事若非要個交代,就請陛下放妾身出宮,如高氏女眷般逐出京城。”

    弘雋眸色深了深。

    沉默半晌,開口道:

    “朕並無此意。”

    而在這長久的沉默裏,溫宓已窺見了他的態度。

    “那是何意?”溫宓再抬臉,已是淚眼漣漣,“陛下無非是想棄我以平朝臣之怒,平天下之怒!”

    弘雋移開視線,闔上眼。

    “朕若真這樣想,又何必…”

    “陛下說折子上的朱批麽?這些自然是做給我看,好叫我心甘情願交出性命。”溫宓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妾身做錯何事,要經受這樣慘烈的下場?”

    弘雋道:“他們誤打誤撞,猜中你的身份。”

    “妖魔嗎?”溫宓似有些恍惚,垂目拭淚,低低地呢喃,“…可我何曾害過人。”

    弘雋起身走到她身邊,親自將她拉起來,見她欲掙脫,頓時伸臂圈住她細軟的腰。

    兩人目光相接。

    他見美人淚眼朦朧,心中生出不忍,可很快又冷硬下來。

    淡聲道:“你若未赴木氏出逃之約,朕也不會出此下策。”

    溫宓如今再看他,分明一張可憎的麵孔,怎的她前些日子竟險些受騙?

    好在懸崖勒馬,及早看清了他。

    她伏在他胸膛中驚懼似的微微顫動,許久哽咽道:

    “陛下想賜死妾身,就下旨吧。隻要不是陛下親自動手,再疼妾身也能忍受。”

    弘雋身軀一僵,麵色複雜。

    “你真這樣想?”

    溫宓更貼緊他幾分,不讓他看見自己平靜的目光,抽泣般嗯了一聲。

    他能感受到胸前衣襟被淚水濡濕。

    不知作何反應,良久,隻能輕輕一聲歎息。

    …

    弘雋讓溫宓先回去歇息。

    回去歇息,還是回去等死?

    溫宓絕不會坐以待斃。

    翌日酉時,她施法迷暈看守之人,喬裝打扮後混入宮人之中。

    皇宮守備森嚴,出入皆需令牌,牌牌刻號,一牌隻準一人出。

    隻有極少數人隨身攜有令牌,其餘人若要出宮,需報內務府記名取得。

    令牌遺失為死罪,不論是竊還是借,都難免牽連無辜。

    行動間,溫宓聽見幾個宮人私語。

    “聽聞趙家郎君醒了。”

    “皇後娘娘落水前就醒了,上麵不許聲張呢。”

    “天佑我父,承德門上下保全矣!”

    趙閻在皇後落水前就已經醒了?

    這麽一想,當日弘雋那般,果然是做給她看的。

    先柔情蜜意誘她淪陷,再惺惺作態展露為難。隻要群聲討伐,以她彼時之動容,豈不是欣然赴死?

    他早知芸善與她的約定,隻是未曾挑破,捉住時機順水推舟罷了。

    趙閻被牽扯進來也在他意料之中。

    現在看來,他哪裏是怕醫不好趙閻會被趙閣老發難,分明是怕醫好了,錯失了置她於死地的良機!

    她是妖,如不能為他所用,則為禍患。

    當初他下旨賜死,半路卻殺出個太後將她救下。再怎樣她都有救駕之功,若平白殺她,總會為世人所唾,太後也不會容許。

    或許他還憂慮,貿然動手她會施妖術做些什麽。

    所以他才隱瞞趙閻轉醒一事。

    就為了算計她這條命。

    隻是他還是算錯了。

    他不知道,有人就是為取他性命而來。知他千張麵孔,她焉能動情?

    更遑論心甘情願地飲下孟婆湯了。

    真是做夢。

    “哎,我倒不曾見過你,新來的?”身旁一人忽然捅了捅她的手臂。

    溫宓不慌不忙地回道:“我原在太後跟前掌燈,姑姑嫌我手腳笨,將我攆出來,不過一兩日的光景。”

    “哦,那樣好的差事也丟了。”那人撇了撇嘴,沒了興趣,又與旁人說話去了。

    溫宓跟著一群宮人來到嘉德宮。

    芸善雖被禁足,可該有的一應都有。送膳的,灑掃的,日日都來。

    溫宓正混在其中。

    行至偏門,早有人在那兒候著,將一塊令牌塞入她手,低聲囑咐道:

    “隻此一塊,事成後送至張計藥鋪,切記。”

    “溫宓感激不盡。”她攥緊令牌,“勞煩公公轉告,溫宓絕不會忘記昨日之約。”

    小公公揮了揮手。

    她隨著隊伍離開。中途借口出恭,直向承德門,這回有了令牌,果然被順利放行——

    這還是數月以來她第一次感受到身上那股拘束的消散。

    不由想起昨日:

    她行經嘉德宮,忽被一人從牆頭叫住。

    那人有些本事,竟從偏門院牆將她帶了進去。

    芸善彼時正於亭中飲茶,身披芙蓉大氅,發間更無一飾,冷冷清清之態。

    芸善對她說:

    “不論你信與不信,除卻趙閻之事,我不曾害過你別的。”

    溫宓見她麵容淡然不似誑語,不禁脊背發涼,想起那盤被下了足量蒙汗藥的點心。

    “念珠曾送我一碟桂花糕。”她說。

    “她啊。”芸善頓了一下,垂目丟出一個驚雷,“是太後的人。”

    “!”溫宓心中翻起驚濤。

    難不成念珠下藥是受太後指使?

    可是,為什麽?

    溫宓陷入極深的錯愕中。

    芸善知她疑惑,淡淡道:“道士指明三鳳,如今已應兩鳳,太後豈不心急?

    你人臣之妻,我背靠木氏,太後絕不容這二鳳成真。故而設計,就是為了讓你我相鬥。”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