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袍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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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樓雙手握住明鏡的手,靠著她的雙膝蹲了下來,用盡全力地控製明鏡激動失控的情緒。
    “大姐,你冷靜下來,聽我說。我們的確欺騙了您,但是我們是有苦衷的。”
    明鏡眼中含淚說道:“有沒有想過,我是你的什麽人?如果,你這位操盤的棋手一招失手,棋局適得其反呢?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有沒有?”
    “有過。所以,我很內疚。”明樓的眼裏隱隱閃爍著淚光,“我錯了,我知道,自己很久以前就錯了。對於姐姐來說,我是情理雙虧的人。”
    明樓低下頭,屈下一膝,調整了一下講話的節奏。有的時候,他恨自己每次講話都在思考,從無真性情流露,他深知習慣成自然,他並非刻意為之,但是,在明鏡的眼中,真的太虛偽,太假,太可恨。他自己無力糾正,恨自己心態過於保護自己,心理已經很不正常。
    “姐姐孤獨,痛苦。二十年前姐姐放棄了唯一一次‘真愛’,為了把我和明台養大,
    您犧牲了應該屬於您的愛情生活。您苦心營造的一個家,被我們給打碎了。因為,國
    碎了,家碎了,您的心也碎了。血與火鍛造了我們的堅強,我和明台都是軍人,軍人
    是國家的脊梁!我們無愧於家國,無愧於軍徽,我們唯一愧對的就是姐姐。”
    說到此處,明樓千不該萬不該,他居然下意識地去看手表,剛剛動了情的明鏡一下就心火直竄。
    “知道你為什麽讓我嫌惡嗎?你回家,你訴苦,你認錯,你不是屈服於親情的壓力,你今天是帶著任務來的,在你的心裏,任務高於親情,你跟明台比起來……你?”
    “明台讓您憐愛,是因為他還有選擇的餘地,對於親情、愛情,甚至信仰,他都有
    選擇的餘地。可我,沒有。”明樓必須要快刀斬亂麻了。
    果然,明樓的這句話打亂了明鏡的思想,打亂了明鏡要質問他的次序。明鏡的思
    緒跳躍、混亂了。
    “沒有多餘的時間了。”明樓站了起來,很嚴肅,很著急地說。“大姐,您聽我說,
    日本人有一列火車滿載著三十節車廂的生鐵要開往滿蒙,這批物資對我們來說,太重
    要了。為此抗日組織要在火車駛出車站後站實施‘脫鉤’方案,將這批貨運往皖
    南根據地。”
    明鏡愣愣地看著明樓,終於平靜下來:“需要我做什麽?”
    “我需要您設法上那輛列車。”
    “可那是貨車。”
    “不是貨車,日本人怕路上抗日分子打這批物資的主意,用的是普通列車,前麵的車廂還載有日本華僑。押運物資的日本憲兵都化裝成乘客,但是他們身上都有武器,列車
    一旦遭到攻擊,他們就會大開殺戒。我們的目標就是等列車駛入預定地區之後將後麵裝載生鐵的車廂脫鉤,盡量不驚動車上的憲兵,保護車上的旅客,把行動連帶損失降到最低。”
    明樓看看表,加快語速,“您將以帶著明台骨灰回蘇州安葬為由,登上那輛列車,阿誠會陪著您,還有會有一支行動小組以護送您一路掩護。”
    “明台會上車嗎?”明鏡突然插話。
    “會,他和黎叔那一組的任務是配合小分隊,將列車開往皖南,接著從皖南根據地轉道去延安。”
    明鏡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大姐,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要提醒您,桂姨是日本間諜。”
    “什麽?”明鏡的眼珠子瞪圓,張著嘴,難以置信。
    “但是,我們現在得留著她,您還得帶上她一起上火車。”
    “為什麽?”
    明樓也不知道為什麽,整個計劃是郭汝縝安排的,自己在這個計劃裏隻是將計劃進行傳達而已,可是他卻不能告訴明鏡。
    “一切自有安排,大姐,您切記,上了車就聽阿誠指揮,他會保護您安全抵達蘇州無論如何不要露出破綻,特別是對桂姨。”
    “那桂姨呢?”
    “阿誠會牢牢控製住她,到了時候,會有人解決她。還有,為了把戲演足,我讓大
    堂哥在白雲觀為明台打醮三日,大姐您一定要去哭一次喪,記住帶著桂姨,隻有這樣,您才能名正言順抱著骨灰盒上火車,您上去了,阿誠的小分隊才能上去,這才是關鍵。”
    在郭汝縝的計劃裏,能安排自己人上車才是關鍵,隻有自己的人上了車,才能在行動之中將損失降低到最小。
    明鏡聽明白了,點點頭。
    “大姐,我得走了,咱們姐弟之間的不和睦還得接著往下‘演’。等您下次回來,明
    樓再向您請罪吧。”
    明鏡冷笑:“你還知罪麽?”
    她這一冷笑,明樓倒放心了,這證明她又恢複了大家長的狀態,證明她並沒有被一係列的“欺騙”行徑打垮。明樓笑起來,道:“大姐就是大姐,有氣度,能包容,我真
    的是由衷佩服。”
    “呸!下次回來,你看我怎麽收拾你。”她永遠不再弟弟們麵前落下風。
    “那我就先撤了。”
    “滾吧。”明樓站起來,打開密室的門,請明鏡出來。
    姐弟二人走到小祠堂門口,明樓忽然對明鏡做了一個的小暗示。
    明樓大聲道:“大姐!您為什麽這樣頑固不化呢?明台是撿來的孩子,我才是您的
    親弟弟!難不成,他有什麽特殊來曆?讓您這樣費勁心思,他已經死了!他死了!今天去麵粉廠救你的人是我,我才是明家的人!”
    明鏡雖然知道他做戲,可是那一句“他有什麽特殊來曆?”擺明了諷刺自己是否行
    為不端。沒想到明樓撩撥人心火的本事,可謂得心應手,明鏡刹那間一股氣凝上心田,狠狠地給了明樓一記耳光,打得他口角頓時溢出血絲,步履踉蹌。
    明樓順手打開門,顯得很是狼狽,說:“我真懷疑,您是否精神出了問題。”說完,飛奔而出。
    明鏡此刻醒悟過來,捶胸頓足地哭起來,追了出去。
    明鏡順著樓梯追下來,邊追邊喊著:“明台,我那可憐的小弟。明台!你們把小弟
    還給我。”
    桂姨趕緊上前攙扶明鏡。
    明樓一邊跑下來,一邊擦拭口角邊的血跡,走到門廊下,對仍舊跪在那裏的阿誠
    道:“我們走!”
    阿誠會意,從台階上站起來,跟隨明樓往外走。
    明樓上了汽車,阿誠立即開車駛離明公館。身後是明鏡的哭聲和稀裏嘩啦砸碎餐
    具落地的聲音。
    大姐開始用全新的目光去看待自己了,配合有效,明樓心中掠過一絲暖意,不過明樓的心裏還有一點不舒服的地方:自己堂堂軍統“毒蛇”,“眼鏡蛇”,怎麽忽然被郭汝縝給跑起了任務?
    明樓居然成了郭汝縝手下的交通員,好個郭汝縝。
    “阿誠,上次安排你查姓郭的的身份,還沒有消息嗎?”
    “暫時沒有,不過查找我黨斷線情報人員已經引起了南方局高層的高度關注,估計很快會有消息。”
    明樓閉上眼睛,其實對他淶水郭汝縝的身份早就已經不重要了,隻要是參與抗戰,就都是戰友袍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