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是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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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說的。”
    一個嘶啞蒼老的聲音在陳小雨身後響起。
    那丫頭瞬間抬手擦幹眼角的眼淚。
    回身去攙扶從竹屋內走出的老者。
    “婆婆。”陳小雨低低喚了一聲。
    薑晚看去,那是一個枯瘦的老太太,駝背弓腰整個人幾乎要對折起來。
    當她抬頭看過來時,薑晚才發現那滿是皺紋堆疊的臉上,長著一雙隻有眼白的眼睛。
    四目相對,薑晚明明可以確定對方是個盲人,卻依舊有種被盯上了的不適感。
    “師叔。”身後的衛予突然開口,薑晚才覺得身上一鬆。
    “你來了。”
    老太太應了一句,“走了許久都累了吧,進來喝杯水吧。”
    說完,轉身就要回屋內去。
    薑晚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白發老太太竟然就是那個將她招魂招來的神婆,尤婆子。
    薑晚對於尤婆子的印象就是從那一碗定魂湯開始的。
    在之後就是她那個倒黴孫子尤三全,以及後來的與之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藥人事件。
    雖然從未蒙麵,但從薑晚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日開始,她就一直存在。
    而薑晚對於這個尤婆子的感官也談不上好。
    尤其是在知道此人竟是南良人時,她甚至確定,那福王身邊懂藥理的南良婢女,就是她。
    可此時見麵又覺得與自己腦海中臆想出來的她差異太大。
    就這骨瘦矮小的模樣,哪裏像個南良女人?
    還有陳小雨。
    薑晚清楚地記得,那渾身血肉模糊的陳卓是如何看著她讓她來救人的。
    可眼前的陳小雨,哪裏有需要被救的模樣?
    “進去再說。”
    衛予走到薑晚身邊,見她駐足不前輕聲道。
    薑晚看了他一眼。
    這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將掖在腰間的長袍放下,再次恢複了他翩翩公子的模樣。
    仿佛剛剛同自己一起在密林中鑽來鑽去的人不是他一般。
    想到他那悲慘的童年,和如今灑脫不羈的性格。
    一時間,薑晚竟覺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個迷幻的漩渦一般。
    眼前盡是騙局。
    ……
    外麵看似平平無奇,甚至被悶熱潮濕的環境侵蝕的滿是苔綠的竹屋,裏麵卻別有洞天。
    一進門便是一個大的廳堂。
    裏麵桌椅用具一應俱全,甚至在頭頂還開了一個天窗,陽光從上撒入,讓整個屋內都亮堂堂的。
    陳小雨就如同這竹屋的主人一般,待尤婆子坐下,這才招呼薑晚和衛予。
    “晚娘,這是我做的點心,這林子裏能弄進來東西不易,簡陋了些。”
    薑晚看了眼那的確不太怎麽好看的糕點,道了聲謝卻並沒有吃。
    她目光追著陳小雨,看她乖巧地給尤婆子也端了水來,這才站到了她的身後。
    她眉峰微蹙,這孩子怕不是被洗腦了吧?
    這哪裏還是那個因為不想被擺布人生,而逃婚的陳小雨?
    她目光轉向坐在首位的尤婆子,
    “婆婆,那句“我說的”是什麽意思?”
    尤婆子笑了,那滿是褶皺的臉上感覺又多了幾條溝壑。
    她突然看向薑晚,一雙滿是眼白的眼睛,準確地找到了她所在的位置。
    “薑晚,我們緣分不淺啊。”
    薑晚不明所以,頭上冒出三個問號。
    隻聽尤婆子繼續道:“之前在臨溪村的時候,我以為你活不下來。”
    “什麽招魂,什麽定魂湯,不過是糊口飯吃而已,我也當真沒有那個請神送佛的本事兒。”
    薑晚:……
    果然是個騙人的神棍。
    “不過。”她笑道,“當時那一碗定魂湯可廢了我不少心血,裏麵一味‘不滅’便值千金。”
    薑晚瞳孔猛地振動了一下。
    她還記得,當時自己無力掙紮小遊跑出來撞翻的那一碗黃湯。
    心道好險,自己在上個世界沒被喪屍吃掉,到了這個世界竟差點就成了喪屍。
    若非小遊,她怕是一睜眼就過去了。
    “那湯我沒喝。”
    薑晚心中已經罵上了,表麵上卻裝得雲淡風輕。
    尤婆子點頭,“自然,不然那薑家小子也不會再去要第二碗。”
    薑晚也笑了,第二碗自然是沒藥的,那真的是一碗黃湯,當時灌給沈氏的時候險些沒被熏死。
    她道,“寒暄的話也不必說了,我今日來這裏隻為兩件事,第一件就是陳小雨兄妹。婆婆可否解釋下?”
    尤婆子垂了眼簾,“說起來,你們幾個也是我大小看著長大的。”
    “如今,倒是如同陌路了。”
    薑晚沒想到這老婆婆是這一卦的,上來一句有用的不說竟賣起情懷來了。
    她皺眉,正要打斷對方的惆悵,就聽那老太太突然道:“我見到那孩子的時候,他已經沒救了。”
    陳卓是被當做奴隸、俘虜拉到南良來的。
    而他需要做的事情,正是潛入這密林最深的溝壑之中,摘取斷魄草。
    雖然吃了紅雲觀出品的清明丸,但那深處的瘴氣和旋繞在斷魄草周遭的毒氣,都讓這群“采藥人”毒入肺腑。
    尤婆子目不能視,自然是認不出陳卓的。
    但再一次取藥的時候,陳卓卻認出了她。
    “是我告訴他,小雨在我這邊的。”
    說完,尤婆子微微回頭“看”了一眼站身後的陳小雨。
    陳小雨眼睛已經紅了,雙手輕輕按在尤婆子肩頭,克製自己的情緒。
    “小雨,那時陳卓已經沒救了。”
    “我能做的隻有將他送回黎國去。”
    薑晚冷漠開口:“你的送,就是任由老馬在滿是沙石的荒漠之中,一路拖行而回嗎?”
    “我見到他時,他身上甚至沒一塊好皮。”
    “晚娘!我……我哥。”
    陳小雨再也繃不住,幾步走到薑晚麵前。
    她哪裏不知道,那些進入深溝采藥的人,沒一個能活下來的。
    正因如此,這斷魄草才珍貴難得。
    可她卻不知道,原來她之前距離陳卓那麽近……
    近在咫尺的距離,她卻不知道自己的哥哥,那個從小就一直護著自己的哥哥正在遭受如此苦楚。
    “沒了。”薑晚沒打算瞞著,對眼前的陳小雨卻沒了幾分耐心。
    她冷漠道:“他臨死之前,讓我來救你。”
    “不過眼下你這幅樣子,看來也不需要營救。”
    陳小雨眼淚決堤而下,尤婆子歎息搖頭,“她什麽也不知,怪得不得她。”
    “陳卓那孩子能找到你也並非意外,是我想要見你。”
    老太太說著站起身來。
    陳小雨哭得不能自已,自然也沒注意到身後。
    衛予倒是殷勤的很,站起身來十分嫻熟的扶住尤婆子的側臂向廳堂後一個矮門走去。
    薑晚看著蹲在地上痛哭的陳小雨,“他們都說你在外懸壺濟世,我敬佩的很。”
    “你為何會在這邊,又在做什麽。我不知緣由所以不做多的評價。”
    “陳卓去之前,將你的所在告訴了我,想來去得也沒遺憾了。”
    “你若是想要回去,我帶你走。”
    “若是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勉強。”
    說完,走向了那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