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不敢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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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大夫!”
    屋外的陽光和屋內的昏暗形成強烈的對比。
    程大夫年紀本就大了,又長時間精神集中,壓力在身,這麽出來被太陽一晃,整個人便無力地軟倒在地。
    一直坐在院中的薑遊見狀趕忙衝了過來,將老大夫扶起。
    “您沒事兒吧?”
    老大夫抬手擺了擺,徑自坐在地上休息。
    時鈺哪裏還管得了別人,正要衝進房間裏去,老大夫突然開口,“郡主在裏麵,你莫要進去的好。”
    時鈺抬起的腳步一頓。
    他臉上的悲痛瞬間消失無蹤,他看一眼老大夫又看向薑遊。
    薑遊點頭,“我姐來了,她進去程大夫才出來的。”
    時鈺瞬間興奮了。
    若是薑晚來了,那是比幾個大夫都要有用的。
    忍不住嘟囔,“這下好了,郡主來了,世子有救了,有救了。”
    程大夫看著突然興奮的時鈺,“為何郡主能救時將軍?她又非大夫。”
    “能的,能的,上次世子發病,也是薑晚。她給世子換了血……”
    “時鈺哥!”
    薑遊突然出聲,時鈺猛地回神。
    他抬手一巴掌呼在自己的嘴上,“是我失言了!”
    說完,又啪啪啪地拍了自己好幾下。
    可程大夫卻明顯從對方那表情中看到了期冀和安心。
    換血?
    這個郡主當真不是一般人啊。
    他動了動手,借著薑遊的扶持從地上站起身來。
    無論對方有什麽辦法,顯然都與自己無關的。
    反而是這個孩子……
    他粗糙染血的手指緊緊捏了捏薑遊的肩膀,“願不願意繼續跟著我學習醫術?”
    薑遊愣了下,他一雙眼睛睜得滾圓。
    程老大夫的醫術是軍中無人不稱讚的。
    那些重傷的將士若是分到他手下,都會安心鎮定一些,仿佛這人本身的存在就是一個保障。
    其實,薑遊一開始決定來傷兵營幫忙,並不是他對行醫有什麽想法。
    隻是單純的想要在自己留在軍中的這段時間,力所能及的做些什麽。
    能夠幫助薑晚和晏珩,不給他們拖後腿。
    可在這一次次的救治中,他明明待在最安全的戰後,卻依舊感受到了沙場上的驚心動魄。
    一開始,他還會因為無法挽救的性命而哭泣,鬱悶,焦躁。
    也因那一個個缺胳膊少腿,血肉模糊的麵孔而日日吃不下飯,夜夜睡不著覺。
    甚至會因為那些猙獰的傷口狂吐不止。
    可當在經曆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之後,就隻剩麻木。
    他一次次踏入那個滿是慘叫的房間,拿起藥棉酒精和紗布,熟練機械地處理著傷口。
    那是一段十分模糊且淩亂的時間。
    直到同樣忙的團團轉的啟子站在他的身邊,他臉上還漸有傷患的血液。
    目光卻發著光發這亮,直勾勾的盯著正在幫將士處理傷口的程大夫。
    “若是咱們也像程大夫那麽厲害,那這些來不及醫治的將士就不會死了吧?”
    薑遊也是從那一刻開始,萌發了要行醫的念頭。
    可太忙了。
    無論是程大夫還是他們都如同不停旋轉的陀螺,就連睡覺都要掐著時間的那種。
    是以薑遊雖有這個心卻從來不曾提及過。
    此時,程大夫開口,幾乎直接將話戳到了他的心坎兒上。
    薑遊一臉興奮,“程大夫答應收我做弟子?”
    程老大夫點頭:“行醫可沒那麽簡單。”
    他初入軍營的時候不過壯年,一轉眼,他已經滿麵褶皺,老成苦樹皮了。
    這軍中,最慘烈的地方除了前線便是傷兵營,呆在這裏,無時無刻不是在與閻王搶人。
    可真正能搶來的時候,卻是少之又少。
    一次次的經曆生死,看著熟悉的麵孔離去,看著他們抱著自己的殘肢斷臂血肉模糊的慕言個,本就是一種曆練,一種戰爭。
    饒是他這個做了半輩子軍醫的人都不免心驚膽戰,更何況他還是個孩子。
    若非剛才郡主那句弟弟,他壓根沒想過這個吃苦耐勞的孩子,竟是當今最具權勢的郡主的親人。
    可也正因為如此,程大夫反而更覺得這個孩子難得。
    “明日起,你就時刻跟在我的身邊。”
    “嗯!”薑遊重重地點頭
    眼中滿是鄭重和激動,他似是看出了程大夫眼中的憂慮,忙安慰道:
    “程大夫,您莫要憂心,我姐既然來了,這安南城就不會有事兒了。”
    “您回去好好休息會兒,等晚上,我做了好吃的給您端去。”
    ……
    因為有薑晚的存在,時鈺十分識趣兒地沒有打擾兩人。
    累了一夜的他,幹脆找了處屋子補覺去了。
    狹窄的房間內。
    除了晏珩躺著的那張小床,就隻有留一人轉身的空地。
    薑晚安靜地站在床邊,看著床上的那無知無覺的人。
    直至過了數十秒,安靜的空氣幾乎凝結在一處,她那幾乎也退了血色的唇才微微開啟。
    “晏珩,你食言了。”
    明明在分開的時候,你承諾過,絕對不會讓自己出事兒的。
    這一個城的百姓又如何,值得你用自己的命去換嗎?
    想到圖爾特,薑晚幾乎咬碎了一口牙。
    時鈺滿心地相信薑晚能救晏珩,他安心的仿佛一覺醒來就能見到自家活蹦亂跳的將軍。
    可他寄予厚望的薑晚本人,卻發了愁。
    上一次本就是賭的成分居多,而這一次的情況明顯和上一次不同。
    上一次,晏珩屬於急症,而且若不換血將身體內的毒導出,他怕是當場就要斃命的。
    可這一次呢?
    他並沒有變異。
    身體甚至因為毒素的產生,而做出了自我調節,無論是血流速度還是降低的心率,都是他身體自保的一種方法。
    若是她再次動他的身體,打破了這一點平衡,怕是這毒會直接進入心髒,再無藥可醫。
    所以這一次,薑晚不敢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