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不疾不徐的說道：“江南或許和遼東不同，但此消彼長注定會有問題，我要做的就是找到製衡點。”
    “製衡點？”沈鴻煊皺了皺眉。
    沈煉翻開了賬本，垂眸掃了幾眼，才開口：“沈鴻煊，你算是林家的家丁，自從衛所製度崩壞後，募兵製也就星期了，而軍屯作為軍隊後勤的中堅力量，可就如同你說的土地兼並越來越嚴重。”
    他將翻看到的那一頁賬目放在了沈鴻煊的麵前。
    “除了地主圈地企兼並耕作的農戶佃戶之外，連宗親皇族，軍匠言官都嫁入其中，開始瘋狂的兼並軍屯的田地，在遼東我見了太多，至於江南我也有所領教。”
    “這一頁的屯田賬目和林家有關，這單項記錄的數字恰好就是林家在徽州府的屯田數額吻合。”
    “你就是林家出來的，很清楚林家除了侵占私鹽礦，還侵占軍屯徒弟，私役士兵，你就是最好的栗子。”
    沈煉將他的猜測都移速意識的告訴了麵前的人。
    “何況在外人眼裏林家是經商出身，如今扶持了東林黨的小派係，自然也和出入江南的商賈勾結，借著買賣商品，運輸周轉，抽調貨物等一係列手段就能夠收斂財富，也為培
    養你這樣的家丁提供了實力。”
    沈鴻煊麵色微沉，因為沈煉句句錯中了要害。
    “我就不明白了，當初遼東總兵的將領不少都是家丁出身，連周延儒的家奴都做了寧海副總兵，為什麽你這樣的才能之士卻做了江寧織造呢？是不是因為林家看中的隻有錢財利益，而不屑於武將為伍？”
    沈煉的追問帶著幾分嘲諷，也問出了沈鴻煊的不甘。
    “最奇怪的是徽州府恰好是林卓群小嬸嬸的娘家，也就是奚家的地盤，這麽中藥的賬本，林家應該會銷毀才對，怎麽就流入黑市了呢？恰好就在我沈煉這個監察巡案禦史要來江南的時間出現在了黑市！”
    沈鴻煊聽完這番話，也有些震驚：“沈大人，你是懷疑這些黑市買來的賬本是林家有意泄露的？”
    “沒錯，以前王、林、奚三足鼎立，可王家依附了閹黨之後，東林黨慘遭重創，楊漣等六君子險些喪命，這裏麵的利害關係不必我說你也明白，如今的東林黨早已不複萬曆年的輝煌了。”
    “你比我清楚奚家的做派，不但和王、林兩家聯姻，而且做事格外低調，鮮少授之以柄，看似林家與奚家聯手對付王家，可自古以來隻有牆頭
    草才能夠活到最後，就像我這樣的人，從不主動站隊。”
    沈煉自嘲一笑：“我徘徊在東林黨和閹黨之間的緩衝弟弟啊，而如今奚家就如同我的處境，所以林家怕奚家倒戈，自然要手握權柄。”
    “而你沈鴻煊是聰明人，不甘心做替罪羊，短短的翻看幾眼就能說出賬本的利害關係，可見沒少接觸這些吧。”
    不等沈鴻煊開口，書房的門又被敲響。
    “老大啊，人接來了。”這次是柳青的聲音。
    沈鴻煊猛地起身，動作幅度太大，座椅都“咣當”倒地。
    “別心急，你妻子平安無事。”柳青覺得沈鴻煊太過失態，主動寬慰了一句。
    沈煉到是能夠理解沈鴻煊的心情。
    他主動說道：“去看你妻子吧，估計你們夫妻有不少話要聊，但時間有限，畢竟這兒是鎮江，為了安全起見，柳青會守在你們夫妻門外，希望你見諒。”
    “可以，多謝沈大人了。”沈鴻煊起身就要去見妻子。
    沈煉卻提醒道：“給你們半個時辰，我的兩個妹妹還有妙音閣的女大夫都會陪著你妻子的，半個時辰後我在這兒等你。”
    “沈大人的意思我明白，半個時辰後見。”沈鴻煊答應了下來。
    等
    柳青帶著沈鴻煊離開後，負責接人的柳海走進了書房。
    “老大，王戎轉角了書信一封，讓我帶給你。”柳海將書信遞給沈煉。
    沈煉掃了一眼，並不急著拆開，而死吩咐：“你哥哥要保護沈鴻煊的發妻，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你盯著梅苑的動靜，我擔心奚月寧回去找林卓群，她應該猜到了我的身份。”
    “那如果奚月寧去了梅苑，需要我做什麽嗎？”柳海詢問沈煉。
    沈煉將於徽州府屯田有關的賬本遞給了柳海。
    “這個賬本已經謄抄過了，你若是見到奚月寧去梅苑，搶在她見到林卓群之前將這帶血的賬本交給她，別的多一個字也別提。”沈煉叮囑。
    “好的，明白了。”柳海接過賬本退出了書房。
    這天夜裏，沈煉以一己之力徹底攪渾了江南這一池子的水。
    半個時辰後，沈鴻煊來到了沈煉的書房。
    “多謝沈大人救了我發妻，不知席恒大人口歐亞的家眷何時能夠恢複自由？”沈鴻煊這次的態度明顯謙遜了幾分。
    “我以監察巡案禦史的身份給江寧布政司席恒寫了信，他為了避免我的追查肯定會第一時間轉移你的家眷。”
    “沈大人的意思是早就部署了
    手下盯著席恒大人的一舉一動，就等著他露出馬腳，好趁虛而入？”沈鴻煊瞬間明白了過來。
    沈煉笑著點頭：“你果然聰明，正是如此，你應該知道席恒對我的忌憚，我這個監察巡案禦史官職雖小，但權限很大，而且還是皇差在身，他能退出你做替罪羊就是怕我深入調查的。”
    “可沈大人的手下不就是柳家兄弟這幾人嗎？”沈鴻煊有些懷疑沈煉所謂的手下未必敵得過席恒，委婉的提醒了句：“席恒席大人可是江寧的布政司，而且他也有家丁私兵。”
    沈煉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好歹我在遼東也是領兵打仗的人，親兵心腹也不少，而且我還有這個。”
    他將死神帶著的燕形火銃拿了出來遞給了沈鴻煊。
    “這是……”沈鴻煊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接了過來：“這是神機營的銅火銃？”
    “不，這是遼東火藥工坊新研發的小型火銃，比銅火銃裝填彈丸還要方便，而且胃裏更大，射程更遠。”
    沈煉對他說道：“這個是我送你的第二個禮物，作為你的防身武器，除了王戎之外，林卓群、奚月寧都在鎮江，而且你被就走的消息估計很快就會泄露，要殺你的人會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