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洗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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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靳家老太太去世,每年的今天,就是靳時忱最敏感的時候。
他不喜歡別人提起,也不想讓任何人陪他去。
可現在換成葛秋,還是第二次問,就讓他感到格外沉重。
雙眼也在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鬆開她的脖頸,過了好久。
“下午四點。”
“帶不帶我?”
葛秋不是傻子,在問出口的刹那,就已經感覺到空氣在變凝結,好像這個時候,奶奶成了他心裏的禁區。
一絲後悔爬上心頭,又忍不住因他而難過,就悄悄往他懷裏貼了貼。
這一貼,讓他心有所感,也意識到她在為他擔心,不經意地,神經一鬆弛,便用力環住她的腰。
正麵回了個:“好。”
葛秋頓時鬆了口氣,實在想不通,他為什麽會有這麽大反應,按理老太太已經去世五年,不管感情有多深厚,對活人來說,也有放下的時候,更何況她沒有壞心思,她隻是想……更靠近他一點。
又或者說,是更了解他一點。
他又何必,這樣防備?
目光無焦的盯著他胸膛,知道他剛才是去了對麵洗澡。
他身上的雪鬆香,她很喜歡,尤其是最近習慣睡一張床,好幾次半夜醒來,自己都會無意識的去找他。
找到後就會緊挨著他睡。
至於他對她,也是如此。
可見,在不知不覺裏,她是真喜歡上他,並且還有了依賴。
有道是身體不會說謊,他對她,也是有依賴的。
並且這種依賴,比她還要嚴重。
“張懷有消息了嗎?”
靳時忱眸色微微一變,將下巴頂在她頭頂道:“他願意回來的時候,自然會回來,不用擔心他。”
好吧,其實換位思考,如果她是張懷,知道自己寵愛了十來年的親妹妹,忽然買凶殺自己最好朋友的妻子,還沒殺成,估計自己一時間也很難接受。
那麽是需要一段時間,來平複將來的麵對。
就在她噓唏,張懷不知道去哪平複時,遠在全世界聞名的5200米大本營的張懷,猛地打了兩個噴嚏。
最近一直陪著他拉練的夏爾巴笑:“看來是有人在念叨你,你確定不和家裏人說一聲,就這樣單槍匹馬登頂嗎?”
張懷吐了口白霧,拿起擺在手邊的一瓶烈酒,擰開蓋子輕輕抿了抿。
“不用說,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在哪,我隻想安靜的爬上去洗滌靈魂。”
夏爾巴表示尊重的聳了聳肩,自從他成年,可以獨立當向導後,不知道接待了多少個像張懷這樣的富二代。
對洗滌靈魂這一說,他是打從心裏認可的。
因為,人隻有最近距離的接觸死神,才會明白世上的紛紛擾擾,不過就是過眼雲煙,沒有什麽是拿不起,又放不下的。
“那麽從明天開始,我們可以去c1了,需要我再和你說一遍,在路上有可能會遇見的突發情況嗎?”
張懷搖頭,他不是登山白癡,早在六年前,他和靳時忱就約著來過這裏,並一起接受了長達二十天的登山前拉練。
可惜那時靳老太太的身體就已經很不好了。
在最後一天決定前往c1時,傅伯打來電話,說老太太昏迷住院,他和靳時忱才中止計劃,緊急返回。
再後來就是沒日沒夜的商海浮沉,再也沒了機會完成登頂。
這次要不是張蕊,他可能未來十年都沒時間。
“阿洛,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張懷眯起眼,從帳篷的縫隙往外看去。
隻見五千多米的高空上,是璀璨的銀河跟星空。
美得簡直不像話。
如果不是外麵正刮著寒風,不適合人類躺在哪,張懷想,他估計已經四平八穩地倒在那了。
哪怕摘不到天上的星辰,他也可以探出手,假裝自己摸到了星河。
夏爾巴知道他隻是想和人說說話,並不是想從他這裏得到慰籍。
於是順著他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張懷眼裏劃過憂傷。
“今天是我最好的哥們,他奶奶去世的忌日,往年都是我陪著他,今年……陪著他的不是我,但我不知道,他會不會讓別人陪,也許不會,也許又會。”
夏爾巴無法共情,忍住不去問會和不會。
另辟蹊徑道:“這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張懷像被戳了心窩,整個人都開始發呆。
過了好久。
“重要,以前很重要,非常重要,因為他是我最好的哥們,可以過命的那種,可是現在,我卻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
說實話,夏爾巴當了十來年向導,早就見多了像張懷這樣的人,所以哪怕再無厘頭的傾述,他也能快速找到重點。
“你的這樣糾結,他知道嗎?”
張懷虎軀一顫,目光從銀河落下,最後聚集在帳篷裏的取暖器上。
“他知道,如果不知道,恐怕早就滿世界的找我了。”
夏爾巴笑得豁達:“既然如此,你還糾結什麽呢?如果真是生死相交的好哥們,那根本就不用在意如何麵對。”
張懷就像是被雷電劈中心靈,足足半天沒說話,直到夏爾巴安靜的鑽進睡袋,還善意的提醒他,讓他早些休息,並補足好體力,等待明天的直達c1,他才心潮翻湧的清醒了過來。
是啊,他糾結什麽呢?
他確實不用糾結,禍是蕊兒闖的,這個時候奶奶肯定叫著爸媽做了補救,而他居然像鴕鳥似的逃了。
按理,他不應該逃!
應該要用最大的誠意,去向靳時忱,還和葛秋道歉!
至於蕊兒,還有整個張家,他其實不用背負那麽多,因為蕊兒的癲狂,真不是他的錯,也不是他的指使。
那麽追根究底,他害怕去見靳時忱,原因還是在葛秋身上,因為到目前為止,他確實沒有糾正過態度對她,更甚至還沒把她放在平等位置。
他恐怕做不到,用最大的誠意,去向她道歉。
可如果不向她道歉,以靳時忱的性格,必會對他有隔閡。
他,不想失去靳時忱,那麽他到底該怎麽辦?
張懷痛苦歎了一大口氣,搖醒已經睡著的夏爾巴。
“我妹妹做了對不起我哥們妻子的事,你說我應該去和他的妻子道歉嗎?”
睡到迷迷糊糊的夏爾巴並沒有生氣,而是努力睜大眼睛,保持清醒。
“當然,錯就是錯,為什麽不道歉?”
張懷呲牙:“可她隻是一個普通人,要不是我哥們娶了她,她一輩子都是個普通人。”
夏爾巴臉色難看了起來。
“張先生,人在大自然麵前是平等的,而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我,不喜歡階級,也不喜歡強調階級,你倘若問我對錯,那麽我告訴你,還是剛才那句話,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沒人誰在對錯麵前高人一等。”
“更何況不管她以前如何普通,既然嫁給了你哥們,那你就應該相信你哥們,尊重你哥們,畢竟過日子的人不是你,而是你哥們,那麽你有什麽資格去厭惡你哥們的妻子呢?”
張懷:“……”
所以,還是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