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蒸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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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花露蒸餾在前, 秦魚的果酒蒸餾駕輕就熟。
    要說蒸餾花露,不講究效益的話,隻要掌握了方法, 隨便蒸就行了。下頭架上大鍋, 上頭放上蒸籠, 蒸籠裏填上花瓣,在蒸籠靠上的籠壁上鑿兩個孔, 一個小一些,高一些,做接花露銅片的支架用, 一個大一些, 低一些,通細管道用。蒸籠上方同樣架上一個圓底的鐵鍋, 鐵鍋裏放涼水, 然後點火, 開蒸。
    蒸花露沒有對溫度的控製和要求, 可以一直大火蒸。水蒸氣在鍋底遇冷凝結成水之後順著弧形鍋底流下, 滴落在橫叉在蒸籠中間的銅片上,水流由高至低沿著銅管流出來,就是花露了,要是蒸餾的器具再精細一些,蒸餾技術再高級一些,運氣再好一些,你或許能得到幾滴鮮花精油呢。
    蒸果酒和蒸花露是一樣的道理,應該很容易成功才是。
    但是, 第一次失敗了。
    其實也不算是完全失敗, 因為最開始過濾出來的果酒是渾濁的土黃色, 裏麵充斥著色素與果肉纖維。經過一次蒸餾過後,色素和細小的果肉纖維留在了鍋底,清澈的水汽帶著酒精重新凝結成純色的液體,通過銅管流入小罐子裏,得到了純淨的果酒,光從顏色上來看,比那土黃色的液體,不知道高大上了多少倍。
    兩罐子果酒居然蒸餾出了三罐子還要多的純色果酒。原本這隻能勉強算是酒的果酒酒精濃度就不會高,現在好了,經過蒸餾後又摻入了過多的蒸餾水,從兩罐子變成三罐子,酒精隻會濃度更低。
    現在這果酒,還能叫酒嗎?
    看著旁人欣喜的臉龐,秦魚心情沉重的對自己說:失敗了!
    是什麽原因呢?
    酒精,酒精,酒精......秦魚一拍手掌,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刮子:酒精啊!揮發啊!它的沸點比水低啊!!
    你用大火一直蒸,能蒸出個什麽結果來?
    秦魚可心疼死了,就這麽一點酒精,他大火蒸了這麽久,不會讓他直接給蒸沒了吧?
    看看這簡陋的蒸餾工具,鐵鍋和蒸籠之間居然還有空隙,還隻用布條粗粗的纏繞了一圈,蒸的時候那蒸汽呼呼的望外出,他這微薄的酒精,不會就這麽隨著這些冒出來的蒸汽消散在空氣中了吧?
    秦魚嚐了一下蒸餾出的果酒,果然,味道淡的,堪比白開水,秦魚的臉色其臭無比。
    物理化學數學老師,我對不起你們!
    這樣常識一樣的知識點,我給忘記了!!
    酒精的沸點是多少來著?啊,忘記了!!!
    氣氛一時間有些安靜,都有些茫然的看著氣壓瞬間降低的小主子,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不高興,他們將渾濁的酒液變成美麗的純色,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站在這裏的,恐怕隻有煙不怕秦魚了。
    她上前,自己嚐了嚐純色的果酒,皺眉道:“味道怎的如此清淡?”方才她可是仗著自己是秦魚的女侍,喝了好大一口美酒呢,味道可不是這樣的。
    秦魚隨口道:“失敗了。”
    煙:“啊,不要難過啦,你哪一次是一次就成功的?依奴看,這已經很好了,喝著還挺好喝的。”說著,又舀了一勺子,開喝。
    秦魚沒忍住,臉皮有一瞬間的扭曲,但又馬上泄下氣來,是啊,他哪一次,不是失敗個十幾幾十次次才勉強成功的?
    蒸餾酒,這才是第一次,沒達到預期的效果,很正常嘛,非常正常!
    鴛媼狠狠剜了一眼自家沒大沒小的外孫,要她收斂一些。煙收到警告,戀戀不舍的放下勺子,對秦魚道:“我讓人好好封起來,過幾日給大主母那邊送去,大主母和嬌嬌一定會很喜歡的。順便采買些酒水回來,你再繼續蒸就是了,多試幾次,總能蒸出你想要的來。”雖然她壓根不知道秦魚想要個什麽樣的就是了。
    眾人也都七嘴八舌的安慰起來:“是啊,多試幾次嘛...”
    “裏典家裏就有酒水,奴上次去他家裏辦事見到過...”
    “那還等什麽?奴在這就去給小主人換些回來......”
    “不止裏典家裏,隔壁裏的宿老家裏也有的...”
    “還有河對岸的百裏家...”
    秦魚振作起精神來:“好了,今天就先這樣吧,等我再想想...力,你去灶間抱兩罐子醯送去老師家裏,問能不能換點酒水回來。”用醋換酒,希望能換來一些。
    力領命去了。
    秦魚讓眾人都散了,去找木林帶過來的一個叫輪的奴仆。
    輪是一個女奴,力氣比男人還要大,她是一個銅鐵匠。
    輪見秦魚這個秦家最嬌貴的小主子來找她,肉眼可見的緊張和害怕,她手足無措的轉圈,慌亂的找了好幾圈,才從擺在牆根的案幾上撿起一塊灰蒙蒙的布巾包裹住頭臉,好似穿上了防護的盔甲一般,她瞬間鎮定下來,這才側著身子,輕聲跟秦魚行禮問好。
    聲音柔美悅耳,是個很美的女聲,唱歌一定很好聽。
    秦魚被她這樣集美與醜為一身的反差給驚了一下,然後瞬間意識到,自己失禮了。
    輪的臉上有一大塊的青色胎記,在這個時代,臉上長胎記,被視作受神明詛咒的存在,一生下來就要被溺死的。
    輪為什麽沒有被溺死,還長這麽大,成了木林的奴仆,秦魚就不知道了。他之前見到輪都是她以頭巾遮麵,並沒未見過她真正的模樣。
    但他不經通報直接過來找她,或者傳她過去見他,本身就是自己失禮在先。
    秦魚後退幾步,拱手微微躬身,眼皮垂下,真誠道:“抱歉,是我冒犯了你。”
    輪連忙擺手退後,避開秦魚的禮,緊張道:“都是奴的錯,主家快別如此。”
    秦魚在心裏微微歎氣,在這個奴隸製大行其道階級分明的社會,主子跟奴隸瞎客氣,那是在逼奴隸去死呢,因此,在道過歉之後,秦魚就直接說明來意。
    他要她幫忙打造一個銅蓋子,半徑深一些,尺寸就按照這個陶罐的徑口來。銅蓋子的頂端要連接出一條長且彎曲的銅管,彎曲的部分將會浸泡在冷水中,讓酒精遇冷重新成為液體。這個銅蓋子做工可以粗糙,但密封一定要好。
    他要做一個密閉性好的導流管道出來,這樣可以在低於一百度的低溫下分離出酒精來。
    秦魚拿著木牘,一邊給輪看圖紙,一邊詳細解說自己的要求,末了,秦魚問道:“能做嗎?”他語氣裏帶著遲疑,很怕輪沒聽懂,並且打算耐心的說第二遍。
    輪能從秦魚的態度和語氣裏聽出他的體貼,心情不由放鬆下來,眼睛裏也帶上了星星點點的笑意,她用悅耳的聲音回道:“可以做,但奴需要銅和碳。”
    銅,秦家庫房裏有很多,碳,隻要有木頭,也可以現燒。
    秦魚道:“物品把煙派給你,你要什麽,可以讓她直接去找。”
    煙在他們家,幾乎可以橫著走了,無論輪需要什麽,她都可以通過煙獲得。
    輪的速度非常快,等第二天一早他剛踏出房門,煙就拿著一個銅蓋子來找他了,銅蓋子上麵連接著一個長長的手指粗細的彎曲銅管,他仔細去看蓋子和銅管的連接處,沒有半點焊接的痕跡,輪是怎麽做到的?
    蓋子即便沒有雕刻,也精美的很。
    秦魚簡直驚豔了,為輪的匠作手藝。
    秦魚興奮道:“今早吃什麽?送一份給輪過去,跟她說,用過朝食之後,請她來我這裏,一起試試這蓋子和管子好不好用。”
    煙笑道:“奴這就去。”然後對著初生的朝陽,雙手交叉抱胸,念念有詞。
    秦魚無奈,煙這是在對著太陽祈禱,是楚國一種最簡單的祈禱和祝福方式,都是鴛媼教她的。
    秦魚等著她,模模糊糊的聽她念道:“...保佑...小主人一定... 少...... 得償所願...敬獻......”
    好了,不用聽的太清楚,秦魚也能知道煙這丫頭在祈禱什麽了!
    ......
    秦魚這次準備齊全,加熱的器具從鐵鍋變成不易受熱的陶罐,陶罐裏裝著半罐子的果酒,是秦魚昨天從許諾給伯牛他們手裏硬摳出來的。這半罐子果酒原本是許諾留給他們喝的,現在被秦魚強征來,然後給他們開了一張明年這個時候再還他們的空頭支票。
    陶罐受熱慢,散熱卻快,直接加熱陶罐,即使他們控製不好柴火,秦魚也可以通過突然抽柴和加柴的方式控製陶罐的受熱溫度,隻要溫差變化不大,他就能比較容易的控製好火候。
    新打造的銅蓋剛好卡在陶罐口,密封性還可以,至少肉眼可見的沒有縫隙了,再圍上一圈濕麻布,然後用裝好粟米的長布袋圍著銅蓋壓上一圈,將其固定在陶罐上。延伸出來的銅管浸泡在剛從幽深的井裏打上來的冷水,銅管的出口處放著一個陶碗,這是接冷凝水用的。
    至於這個冷凝水,是酒精還是蒸餾水,就看秦魚他們控製火候的精妙程度了。
    柴火點燃,慢慢燃燒,鴛媼親自上陣,仔細控製著火不要燒的太旺。陶罐慢慢受熱,然後,銅蓋也熱起來了,等到銅管熱起來的時候,秦魚讓鴛媼控製住這個溫度試試看。
    沒有出液體。
    繼續加溫。
    沒有出液體。
    繼續加溫...
    這個時候,連接銅蓋的那處銅管已經到了燙手的程度了,秦魚似乎聽到了水滴的滴答聲。
    他眼睛一亮:“快,控製一下,不要再燒了!”
    鴛媼忙抽出兩根燃燒的正旺的柴火,火勢立馬小了許多。
    秦魚蹲在陶碗麵前,眼睜睜的看著有水滴一滴一滴的從細銅管裏流出,先是一滴一滴的慢慢滴,然後滴水成線,水線先是急速變大,然後,慢慢停了下來,繼續一滴一滴的往下滴。
    此時,已經接了大半碗的液體了。
    有濃烈的酒香飄散開來。
    秦魚深深吸了一口這熟悉的味道,心裏既雀躍,又遺憾。
    雀躍的是,這是純正的酒的香氣,這樣濃的酒香,或許已經達到了低度烈酒的程度了,遺憾的是,這一看,就不是酒精啊。
    話說,果酒,到底能不能蒸餾出酒精呢?是不是,他的目標,一開始就定錯了呢?
    不管是不是吧,在秦國,或者在整個戰國時期,這樣濃度的烈酒,一定是非常珍貴的。既然能得到烈酒,秦魚對酒精,就沒有那麽執著了。
    他珍惜的將這碗酒放好,然後拿了一個空的碗,讓鴛媼又加了一些火候,繼續蒸餾,果然,這回蒸餾出來的,就是跟昨天蒸的差不多的味道,應該是蒸餾水居多,酒精所剩無幾了。
    就按照這個法子,秦魚又把昨日從裏典家裏換來的一小甕酒給蒸了。據換回酒的力所說,這一小甕酒,是用麥子和蜂蜜釀成的,聞著酒味確實濃厚一些,蒸出來的白酒,味道更刺鼻一些,酒精的濃度,應該要更高一些。
    忙活了一上午,所有人都滿頭大汗,既是靠在火堆旁邊烤的,也是激動興奮的。
    這就是小主人想要的酒嗎?光聞著,就要醉過去了。怪不得昨天小主人那樣的生氣跟失望,昨天的那三罐子水,那哪裏能稱作酒呢?明明是水啊!
    今天圍觀蒸餾果酒的的人,隻有秦魚、煙、輪和壯幾個,其他的都被秦魚關在了門外頭。
    咳,他一開始是為了怕繼續丟麵子,現在嘛,就是為了保密了。
    等收集完一小罐白酒,一小罐純度比較高的果酒之後,秦魚就讓眾人收攤,他讓輪把銅蓋拿回去繼續改良,或者試著做一個銅罐和蓋子、管道一套的器皿出來,要求就是密封性要好。
    輪在一邊從頭看到尾,深深震撼秦魚的奇思妙想之後,心裏升起一股濃烈的興奮感,她對這個蒸酒的器具非常感興趣,並且預感了它的不平凡。
    輪深深的蹲了下去,鄭重行禮道:“唯。”
    鴛媼看了一眼這個聲音好聽的蒙麵女,隻有一瞬的好奇,然後就去問秦魚:“剩下的這些...水,要怎麽處理呢?”
    秦魚道:“味道淡薄的酒水,留著等大母她們回來的時候再做處置,剩下的,倒掉吧。”
    鴛媼有些舍不得,秦魚歎道:“精華既然取出來了,剩下的就是無用的糟粕,要是拿來吃了用了,未必是好事,丟了吧。”
    鴛媼則道:“既然不給人吃,拿去喂雞鴨吧?看看它們吃了會如何?”丟了多麽可惜,畢竟曾經是給人喝的呢。
    秦魚無可無不可,隻要不進了人的嘴,給吃出問題來,其他的他都無所謂的。
    煙敬畏的看著案幾上放著的兩個隻有拳頭大小的罐子,問秦魚:“魚,這就是酒的精華了嗎?是不是隻有大王和神明才能喝啊?”
    秦魚哼道:“你要是想喝,我也可以給你。”
    煙眼睛都亮了:“真的嗎?”說完,亮度又暗淡下去,感歎道:“還是算了,這樣大的罐子,裝了至少五斤的酒,才蒸出這一小罐子酒華,恐怕都沒有三兩吧?這樣珍貴的寶物,奴可享用不了。”
    被秦魚特地點來給他們幾個幹重活的壯使勁的點頭附和煙得話。他早就被秦魚給震撼的要傻了,到現在,他的心髒還在咚咚咚大聲的跳個不停呢。這簡直是神跡,是比點豆花還要神奇的神跡啊!
    秦魚不管壯的反應,他隻是歎息,可不是珍貴嗎?
    幾乎二十比一的出酒率,酒的濃度也就那樣,這時代所謂酒的酒精含量,到底得有多低啊。
    當然,也有可能是蒸餾器具的鍋,畢竟,他們這個是簡易版的蒸餾皿,蒸餾不出高濃度的烈酒。
    蒸餾器皿還需要繼續改良。
    不過,以現在的條件,蒸酒效率低,蒸花露,效率該足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