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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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魚確實是回王宮了, 但他沒有去找大王,他在靠近王宮門口的一座小宮殿裏停下,然後請長喜親自去圖家裏下帖子, 請他一起來看卷宗。
現在秦魚官拜櫟陽令的消息整個櫟陽都傳遍了, 秦魚相信,隻要他邀請,除了在床上躺著起不來的,沒有人會不來。
看熱鬧也好, 看笑話也罷, 總歸是會來的。
果然,秦魚並沒有等多長時間,圖就帶著四五個少年和一群...臉上已經留胡子的人過來了,秦魚猜這些人很可能是圖的門客和家臣。
圖之所以來的這麽快,當然跟他就住在王宮隔壁有關, 住的近,來的就快。
據圖所說,跟過來的人都正好在他那裏一起玩耍,他已經讓仆從去請其他人了,尤其是擅律法的,等會就會過來。
沒錯, 圖在聽長喜仔細說完秦魚請他來看的是什麽卷宗之後, 他就明白秦魚叫他來的目的了。秦魚才六歲,字都認不全, 他能斷什麽案子?還不是要靠門客和刀筆吏幫忙。而秦魚特地給他下帖子,自然是要請他幫忙的, 據他所知, 秦魚就連伺候的侍女都隻有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 其他的,別說門客了,仆從都沒幾個。
所以,他來的時候,不僅帶上了小夥伴,還把跟他來櫟陽的太子門客給帶來了。
秦魚見到來了這麽些人,著實有些詫異,他忙去長喜回後宮跟秦大母說一聲,他這邊需要伺候茶水的人,然後說圖:“也太小題大做了一些,我這裏隻有七個民事小案件,著實用不了這麽多..賢才。”
秦魚衝圖帶來的門客們客氣的笑笑,繼續跟圖說:“而且,這裏是王宮,我要是知道你帶這麽多人來,我就回我家老宅等你們了。”
圖則是無所謂道:“沒事,這裏離宮門這麽近,這些小宮殿本來就是供臣子們議事用的,隻不過王大父的臣子都在鹹陽,跟著來櫟陽的不多,用不著這裏罷了。”
秦王又沒打算在櫟陽長住,鹹陽離櫟陽又不遠,有什麽要緊事快馬加鞭就能送到秦王這裏處理,處理完了再快馬加鞭送回去,方便的很。所以這些原本供給臣子們用的宮殿就都空著,但大夫勝仍舊將整個王宮打掃的幹幹淨淨,所以秦魚才能來到這裏不用打掃就能用起來。
秦魚道:“那也太失禮了,這裏可是王宮,要是讓大王知道了,他又該說我了。”
說?
圖好奇問道:“魚,你日常跟王大父相處,都...不害怕他的嗎?”
秦魚奇怪的撇了他一眼:“有什麽好怕的?大王很平易近人的。”
嗬!平易近人!
真是不知者無畏啊。
圖帶來的少年們和門客們都在分著看卷宗,其中一個少..女還和一個門客討論了起來,其他人也聽的頻頻點頭。
這個少女秦魚認識,是蒙驁的女兒嫣和,蒙武站在姐姐身邊,聽的一臉懵懂。
秦魚好奇,走進去聽,門客們都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看到秦魚和圖過來,都紛紛讓開了空地給他們。
跟嫣和討論的門客也停住了嘴,給秦魚和圖見禮。
秦魚好奇問道:“你們在討論哪一個案子?”
門客先道:“吾等議論的是一起賤民恐嚇主家藏匿資財的案子。”
圖是少年人,對此等案件最感興趣,他道:“說來聽聽?”
秦魚也眼帶興味的看著這個門客。他雖然之前大體掃過一遍竹簡,但竹簡寫不了多少字,案件的記載就極盡簡單,秦魚看的不是很明白,因此,他非常想知道這個案子的具體案情。
在開講之前,圖先把秦魚按在了堂上正中案幾之後的席子上坐下,對秦魚道:“你現在是縣令,要有點縣令的樣子。”
然後自己站在右方最靠前的位置,眾位門客們也都模擬起朝議的隊形,各自站定,請堂中央的門客解說案情。
門客當仁不讓,口齒清晰的述說起來。
“已故大夫五級爵)迎有一妻一妾,妻早亡,留下一妾鳴為其生兒育女。迎生前,先是免鳴為庶人,然後娶其為妻,宴請鄉老,告知宗族,像別人對待自己的妻子一樣對待她。大夫迎死後,鳴的兒子繼承家產,但迎的故屬文恐嚇鳴藏匿資產,要求鳴交付迎生前答應給他的一個布店和一處客舍,否則他就告官。鳴懼怕,便將布店和客舍給了文。之後又後悔了,便向鄉嗇夫自告‘匿資’,並告文恐嚇。”
“現在有一個疑點,那就是迎的戶籍裏,寫的是鳴為免妾,即為庶人,但鳴自述她乃是迎的妻子,並且告知鄉裏宗族,現在鳴自告,那鳴的身份是妻還是庶人?”
“若鳴乃妻,那麽文可以資財二甲抵罪,若鳴是庶人,那麽文會被罰為城旦。”
秦魚看著眼前攤開的竹簡,聽著門客的述說,心裏想著,原來這不是一個以妾為妻的風月案件,而是一件藏匿資財被曾經的下屬恐嚇經濟案件和民事案件。看來,他要加緊學習秦律了,否則,他連一個文書都看不懂,還做什麽縣令?
秦魚:“那麽,這個鳴,到底是妻呢還是庶人呢?”
門客道:“既已告知宗族,宴請鄉裏,自是為妻。”
嫣和有不同看法:“律法既然要百姓登記家中人口、辨別身份,自是要以戶籍簡卷上記錄為主。迎既然死前沒有將鳴的身份告知文吏,將鳴的身份改庶人為妻,那麽,鳴的身份,自然為庶人,不為妻。”
門客:“簡牘記錄隻是一種形式,存在記錄不及時、不準確的可能,但鳴已實際為迎妻多年,並孕育有一子一女,鄉老宗族也都承認,當以此事實為主。”
嫣和道:“你說的記錄不及時、不準確的可能性,在其他六國或許存在,但在秦國,是不可能存在的。若真如你所說,縣吏記錄失誤,那就是縣吏的瀆職,他應該免官,罰為城旦。”
秦魚打圓場:“或許是迎自己的問題,是他自己忘記了,或是壓根就沒想著要給鳴該身份,以至於現在讓我們為難。”
圖笑道:“魚,商討案件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你莫要做小孩子語。”
魚虛心受教,拱拱手道:“抱歉,請繼續。”
門客和嫣和圍繞著鳴到底應該是妻還是庶人的問題展開激烈討論,從婚嫁風俗討論到戶籍製度的漏洞,從如何給鳴定罪,討論到如何給文定罪,秦魚一會聽的雲裏霧裏,一會聽的豁然開朗,他去看圖,圖倒是聽的認真極了,而且看他的表情,他明顯都能聽懂了。
秦魚努力板著小臉聽著棘手的案子,老天爺是認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