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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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戶時代初期,隨著大規模戰爭和動亂的結束,使得承平的日本人口迅速增長,在一個世紀內幾乎增長了一倍。在享保十一年1726年),根據幕府粗略統計,人口規模達到2690多萬,在整個東方世界僅次於秦齊兩國,堪為地區大國。
龐大的人口規模,雖然極大地提升了日本的整體實力,但卻激化了漸趨緊張的人地矛盾,頻頻發生國內饑荒。
且不說發生於延寶三年(1675年)的饑饉慘事是時,饑荒爆發又恰值齊日戰爭進行,作為日本“天下的廚房”大阪被齊軍攻占,更是造成了整個京畿和關東地區糧食轉運的停滯,加大了當年災荒程度就是在最近四十年間,幾乎每隔五到八年,日本國內都會爆發一場波及範圍甚廣的饑荒。
氣候異常、幹旱、少雨、台風,以及大量糧食出口,都會給兩千多萬日本民眾帶來深重的糧食危機,進而引發一場饑荒。
囿於貿易形勢的持續惡化,以及持續性的貿易逆差,造成日本諸藩普遍財政困難,這就使得絕大多數藩都要向大阪商人大量借錢,因此,為了還錢和支付利息不得不向大阪運送大米在日本,祿米也是一種貨幣)。這種忽視藩內糧食需求,強行將大米輸出的行為,也多次引發了人為的饑荒災難。
每臨災荒時節,位於東北地區的秋田藩、盛岡藩、仙台藩等地饑民認為,隻要去盛產鯡魚的明國安定府今日本東北部的陸奧地區)或者雲州就能避免餓死,於是乞求搭便船或者私下偷渡的人數眾多,還有人為了追逐帆影而溺海身亡,更有饑民在山間道路逃奔北明地界時,被藩內武士追之斃殺,或者被帶回施以嚴厲懲罰。
而位於橫關北邊的長州藩、福山藩、廣島藩在發生饑荒時,藩內饑民便會越過茫茫山嶺,向齊國的領地逃奔,以乞活命。
這些逃至橫關的日本饑民和難民除了部分被齊國移民船轉運至遙遠的殷洲或者寒冷而荒涼的北嶺半島勘察加半島)、凜州極地今阿拉斯加)外,剩下的則在橫關與長州藩交接地區臨時寄居,並搭建了星羅棋布的木屋和窩棚,逐漸形成一處特殊的聚居區,被稱為扶桑城。
“這裏差不多聚集了四萬多的日本難民,暫時編為八十多個屯殖隊,主要管理人員皆從難民中選出,實施簡單的自治。這幾十年來,政府組織他們陸續在周邊穀地和山坡開墾了五六萬畝耕地,以應難民所需。當然,這點土地產出,肯定無法養活如此多的難民。為此,我橫關總督區不得不從朝鮮和雲州弄來大量糧食,給予他們一些食物補貼,使其得以乞活。”
李延良與橫關總督樊昌臣站在一處山嶺上,俯瞰遠處的那座扶桑城,密密麻麻的窩棚和簡陋木板房,雜亂無序地排布在整個山穀之中。
此時,正值午後時分,可能大部分難民正在政府人員的組織下於野外田地中勞作,或者被帶往某處工地建房、修路,使得整個扶桑城顯得比較安靜。
一些老人靠坐在破敗的房屋前,似乎非常享受煦暖陽光的照射,從而感受生命的存在,對不斷嗡嗡襲擾的蒼蠅,也絲毫不在意。
一群又一群的日本孩童,赤著腳,身上隻著片縷衣裳,或者直接光著身子,在一片片密如織網的居民區裏追逐嬉戲。
很明顯,這些人並不在橫關殖民政府的籍冊之內,屬於完全被忽略的一群人。地方政府之所以未曾將其驅逐,而是這般好死不活地圈養著,多半也是為了增加地方低端勞力,同時也能應付移民部和海外領地的人口需求。
至於是否要為他們改善一下生活環境,恐怕根本不在殖民政府的計劃之內。
對於他們而言,花這筆錢是非常不值當的,還不如將有限的資金投入到橫關主城的建設,或者積極改善一番道路和碼頭也好。
要不然,也可以將“多餘”的錢私下裏分了,充裕一下各自的荷包。
這些得不到任何政府幫助的難民便在這片空地上,用木頭、石塊、草泥以及廢舊木板搭建了一棟又一棟的窩棚。後來,隨著難民人數的增加,又將這些簡陋的窩棚加蓋一兩層,並向周邊擴展,慢慢的這些房子又連城一片,最終形成如今扶桑城的模樣。
說白了,這就是一片巨大寮屋區,或者說叫難民營、貧民窟。
正是因為扶桑城人口多、環境差、人員複雜,這裏便成為橫關城重點警戒之所,警備司令部特意在附近部署了一個連的陸軍和兩個連的駐防軍,並輔以大量警察,以彈壓各種可能爆發的暴力事件。
十天前,李延良與離任的曹征甲做簡單交接後,便正式履職橫關警備副司令兼第五團第一營主官。但在隨後日子裏,便被橫關各個殖民機構、政府部門,以及巨商富賈輪流邀約飲宴,幾無分身之機。
皇室背景、永隆陛下昔日侍從武官兼親密好友,還上過戰場,立過戰功,更關鍵的是還這麽年輕。
這位新任警備副司令可謂是前程遠大,妥妥的帝國未來之星。
要是不趁機與其搞好關係,提前進行一番感情投資,那就太沒政治眼光了!
李延良從軍校畢業也有九年了,早已褪去了當年的青澀和幼稚,也多了幾分政治成熟,自然不會貿然推拒那些官員和同僚的飲宴邀請。
退一步來說,他若想在橫關做一番成績,也離不開地方殖民政府和警備司令部同僚的鼎力支持和配合,可不是在野戰部隊當中那般隻顧打打殺殺,以勇武任事,就能將經手事務處理得妥妥帖帖。
警備司令雖然是由橫關總督兼任,但具體軍事部署和戰時指揮權責卻為擔任軍職的警備副司令履行。不過,各項後勤補給和日常物資的提供,卻離不開地方殖民政府的支持,雙方必須保持通力合作、互相協調的態度,如此才能維護和穩定整個殖民領地的有效運轉。
另外,位於九州島西側的青丘島今平戶島)和安遠島今壹岐島)的亦為警備司令部管轄之內,承擔上述兩座島嶼的安全和防衛工作。
不過,以齊國在該地區的海上威懾力,當不至於有敵對勢力敢於貿然攻擊上述殖民領地,部署軍力,純粹是為了宣示其主權。
整個警備司令部僅有陸軍一個營和地方駐防軍一個營,兵力不到一千人,若是遭到日本的大舉進攻,唯有據壘自守,等待外來援兵解救。
但初上任的李延良內心深處卻對此有別樣的想法,認為橫關警備司令部的戰略定位不能如此消極,而要積極大膽一點。
雖然,僅憑不到千人的兵力,並不能搞出太大的陣仗,但總要有所作為,銳意進取,給自己多創造一點機會。
幾日前,在跟城中的商賈飲宴中,他了解到不少日本幕府和各地藩國的消息。
總的來說,幕府對國政改革的意願還是非常強烈,想借著社會形態出現劇烈變動的背景下,進行一場範圍廣闊、影響深遠的“大政革新”,以此來達到中央集權的目的。
說白了,德川氏想要收權,準備剝奪地方大名的藩政權力,要仿秦國和北明那般模式,在日本全國實施“郡縣製”,地方政府皆由幕府直接任命,建立真正“大一統”的國家。
對此,各地藩國的大名們自然是極力反對的。
憑什麽呀,當年,要不是在我們這些藩國的支持下,你們德川氏能獲得征夷大將軍的名號嗎?
沒有我們藩國,幕府能名義上統治全國嗎?
若是沒有藩國分封,大名自立,這還是武家天下嗎?
怎麽著,你們德川氏現在想要將我們的領地收回,就不怕“戰國”再起嗎?
當年,延保之役即齊日戰爭),德川幕府為了籌措高達一千五百萬兩白銀的戰爭賠款,竟然強行將大部分賠款都均攤給各地大名,按照各自所領的石高多寡,每個藩國都要承擔了一部分賠款。
像加賀藩、仙台藩、薩摩藩、長州藩等幾個強藩,就“分”到了七十萬兩到四十萬兩的賠款份額,那些石高僅數千石的小藩也多多少少被攤了幾千兩白銀,即使是分期三十年償還,但也搞得諸藩怨忿不已。
當年,薩摩藩擅自招惹齊國,結果被人家揍了個鼻青臉腫,不僅連吞到肚子裏的琉球給丟了,還被人給堵到家門口,萬餘藩軍被打崩,最終屈辱戰敗投降。
你們德川氏倒好,不吸取此番教訓,主動避讓齊國,反而將人家的商船給扣了,船員也給殺了,以至於遭到齊國糾集一幫小弟上門圍毆。
果不其然,戰端一起,幕府大軍一敗再敗,喪師數萬,大阪、奈良、京都先後淪陷,最後被齊國逼到江戶城下。要不是對方不想讓日本徹底陷入大亂,說不定就一鼓作氣攻下江戶城,掀翻了你們德川的統治。
可你們德川氏在戰敗後,卻將一切後果轉嫁到國內諸藩的頭上,替你一起扛事。
太不講究了!
更讓地方大名嫉恨的是,四十多年前,為了扭轉國內金銀不足的困境——其實,更多的是為了拯救瀕臨破產的幕府財政,德川幕府開啟了一場貨幣改鑄的金融變革。
也就是將市場上流通的金銀貨幣摻入更多的賤金屬,降低貨幣質量。
嗯,這在後世被稱為量化寬鬆,也就是所謂的貨幣大放水。
據統計,在十餘年的貨幣改鑄過程中,幕府的改鑄總額超過三千五百萬兩金,使得整個社會流通貨幣量增加了百分之三十五。
通過這一策略,德川幕府將改鑄後的差額全部收入囊中。粗略估算,幕府僅通過改鑄獲得的收益在十年間裏高達三百八十萬兩。
在此期間,德川幕府控製下的藩地年貢並未有任何增加,甚至在災荒年景還有不同幅度的下降,但其卻依賴貨幣改鑄的利潤硬是撐起了整個幕府財政的約百分之四十。
此後,在相當長的時間裏,德川幕府也經常沿用這一手段,以彌補饑荒時年貢大幅減少的缺口,並陸續建立了一支規模越來越大的全火器化的新軍。
幕府仗著“國家大義”的名分,可以使用這般不要臉的斂財手段,可諸多弱勢的藩國大名又能靠什麽來緩解日趨窘迫的財政呢?
為了維持藩政,各地藩國除了極限壓榨藩內民眾外,那隻能不斷地向高利貸商人借錢,寅吃卯糧,利錢越滾越多,財政也是愈發艱難。
除此之外,幕府還無恥地卸下了整修國內河流堤防的重擔,頻繁向大名收取“讚助費”,向農人征收“國家公務費”,還以開發荒地和兒童撫養補助的名目借貸以補充公款,獲取年貢之外的巨額收入。
這一係列措施,被諸多大名稱為“露骨的財政填補政策”。
這般情形下,作為天下之主的德川幕府不想著積極援助陷入困境中的藩國,反而要琢磨著搞什麽“大政革新”,集權收地,實現國內真正的統一。
你們德川氏是在卸磨殺驢呀!
那還有什麽說的,不趕緊偷偷發展武力以求自保,難道還等著幕府派人過來,強行剝奪領地,成為一個普通的武家,甚至淪落為孤苦無依的野武士,隻能跑到海外替人操刀賣命?
“樊總督,據橫關城裏的商人透露的消息顯示,對麵的長州藩已經組建了一支規模超過一千五百人的新式軍隊。該部隊裝備的武器也皆為曆年來從橫關這邊走私過去的,甚至不乏威力巨大的75毫米口徑陸戰炮。”聊了一會有關扶桑城的治安管理問題後,李延良沉吟片刻,便將話題轉到了武器走私上麵。
“哦,李校尉準備要整飭邊境治安,打擊此類走私行為嗎?”樊昌臣眉間一跳,隨即不露聲色地問道。
話說,這走私行為基本上殖民政府上上下下都參與了,可不能因為這位勇於任事的警備副司令腦子一熱,以禁絕武器走私的名義全都給攪和黃了。
這可要招人忌恨的!
“我們橫關警備司令部的主要職責就是護衛地方安全,維係帝國海外利益。”李延良笑著說道:“打擊走私,那應該是地方海關和警察部門的活計。我隻是對長州藩發展武備,感到幾分好奇而已。”
“李校尉多慮了。”樊昌臣不由鬆了一口氣,笑了笑,“就憑長州藩的實力,是不敢向我齊國挑釁的。區區一千餘新軍,不足為慮,怕是李校尉僅率領第一營陸軍兒郎便能將其輕鬆破之。”
“是呀,不過一千多新軍而已,而且訓練不足,素質也是良莠不齊,將其擊敗定然不難。”李延良說道:“若是幕府發布檢地令,要剝奪長州藩的領地,多半也不敢強自硬抗,不免讓人深以同情呀!”
“嗯?……”樊昌臣聞言,有些不解地看著李延良,“李校尉此言何意?”
“樊總督,日本擁民兩千餘萬,而且國民性格堅韌耐勞,還有千年的武家傳統,稍稍整合一番,便有大國之基,強國之蘊。若是任由幕府集權,消除各地藩國割據,不論是對北明而言,還是對我齊國來說,都是一個潛在的威脅。”
“李校尉的意思是……”樊昌臣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尼瑪的,這軍頭好像要搞事!
“我們或許可以幫幫長州藩。”李延良意味深長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