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援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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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將軍,久仰大名!”毛利鍵一郎站在扶風樓的門口,朝著李延良便是深深一躬,隨即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你此番前來赴宴,小民深感榮幸,喜悅之情無法言表。”
“毛利君的漢語說得很流利呀!”李延良輕輕點了點頭,駐足上下打量著這位橫關城的日裔商人。
“長官,你怕是還不知道吧。”旁邊的黑衣衛駐橫關負責人周重讚笑著說道:“毛利君不僅一口漢語說得流利,而且還寫的一手好文章,更是對傳統華夏文化深有研究,跟我齊國人幾無二致!”
“慚愧,慚愧!”毛利鍵一郎自謙地說道:“小民雖然出身於長門,但整個少年時期卻是在橫關城度過。更是有賴於沐浴帝國恩蔭,在城裏開辦了若幹中小學堂,方有機會學習漢語。對華夏文化小民也有些研究,但不及深入,隻能略通一二。”
這個時期,日本不少經濟發達地區,如京畿、關東,以及江戶等地,也開辦了不少寺子屋為代表的庶民教育,寺子學生)不問貧富,不問身份穢多除外),還包括女性。不過,眾多破落武士和窮苦人家連一頓飽飯都吃不上,哪裏會有閑工夫讓家裏的孩童去寺子屋,接受基本的教育。
當漢興五年1675年)齊國通過《江戶條約》,割取橫關等幾處地盤後,僅不到三年時間,便宣布所有新占領地將漢語列為官方語言,所有孩童也必須強製進入政府開辦的中小學堂,接受齊國模式教育,成年丁口若漢語主要是口語)未能通過政府考核,將不被認定為海外國民身份,不享受政府給予的一切國民待遇和福利。
經過五十多年的統治,除了那些不時從日本內地逃難而來的居民外,大部分橫關城日裔居民基本上都能掌握熟練的漢語口頭表達能力,甚至不乏許多能寫出許多漂亮文章的“精英人才”。
作為橫關警備副司令,李延良自然通過黑衣衛的渠道,對眼前這位手眼通天的日裔商人有些了解,知道他是日裔移民出身,卻未曾想到此人竟然為了深深融入帝國之中,如此精習漢語,還能寫漂亮文章。
而且,這位日裔商人還給自己起了一個漢名,叫毛漢君。嗬,一個頗有深意的名字。
嗯,也好,這般心向帝國,許多事情也好交代一點。
扶風樓是一家擁有日本濃鬱風格的酒樓,為城中數名日裔商人聯合投資興建,但與傳統的日本酒樓不同的是,整個建築使用了大量的水泥和磚石,使得這座酒樓顯得較為規模宏大。
不過,在酒樓內部的布局設計上又采用了華夏傳統的“回”字模式,留有通透的中空格局。酒樓的主人在空曠的大廳中間布置了一個舞台,在客人用餐期間,會安排歌舞伎表演,或者“能樂”演出,以資助興。
李延良吃了幾口河豚生魚片,便停了筷子,覺得有些寡淡無味,同時也對這種生食抱有一絲警惕,擔心會吃下不少未經處理幹淨的寄生物。
真搞不懂,日本人為何會如此鍾情這些生冷玩意,一個個大快朵頤,毫無半分顧忌。
“李將軍,再請嚐嚐這道鮮美的魚羹,味鮮而滑潤,乃是此間酒樓名炙之一。”毛利鍵一郎熱情地向李延良介紹新上的一味菜肴。
“毛掌櫃近來生意可好?”李延良從毛利鍵一郎手中接過盛滿魚羹的小碗,輕輕地喝了幾口,然後貌似不經意地問道。
“承蒙將軍垂問,小民的生意……尚可。”毛利鍵一郎不明其意,遂謹慎地答道。
“聽聞,毛掌櫃此前曾將眾多違禁管製商品賣往日本內地。現在,可還繼續經營?”
“……”毛利鍵一郎聞言,舉著筷子的右手一哆嗦,不由看向旁邊就坐的黑衣衛頭子周重讚,卻見他貌若無狀的模樣,埋著頭吃得津津有味,絲毫不理睬這邊的對話。
“將軍,此前諸多事務不甚了解,小民也未知若幹商品乃屬違禁之列。那個……那個……是往日本內陸賣了一些政府管製的商品。”毛利鍵一郎強自鎮定地辯解道:“不過,小民經海關的提醒後,已然不再售賣那些違禁商品了。嗬嗬……,作為商人,還是要遵守帝國法令的,可不敢以身再犯險。”
“哈哈……”橫關海關陸境管理處主辦葉宣亮聽了,大笑起來,“我說毛掌櫃,你就別藏著掖著了,前些日子,我們陸境管理處的兄弟還看到你的手下運了一批精煉刀槍和板甲往長州藩。哦,對了,半個月前,你們還弄了十幾杆火槍過去。至於馬匹、火藥、防水膠布、藥材,那就更沒數了!”
毛利鍵一郎瞪大了眼睛,看著在座的幾位齊國軍政官員,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明明是我熱情相邀請客,怎生變成了一場鴻門宴?!
這是什麽情況?難道對方想以此把柄,準備對自己狠狠地勒索一把嗎?
問題是,除了這位新來的警備副司令,你們每個人都曾接受過我的不少孝敬呀!
為何不提前給自己提個醒,捎個話?
“你跟長州藩的毛利氏關係很密切吧?”李延良先是示意一名隨行的軍官到包房外麵守著,以防有人偷聽,然後鄭重地向毛利鍵一郎問道:“此前武器走私也多是運到他們那邊,是吧?”
“……”毛利鍵一郎麵色為難地看著在座的幾位齊國軍政人員,嘴巴張了張,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我應該回答是呢,還是回答不是呢?
這該不是要秋後算賬吧?
“毛掌櫃,無需顧慮。”周重讚拿起一張餐巾,輕輕地擦了擦嘴,笑著說道:“李校尉向你詢問武器走私一事,盡管照實說來,我們有用到伱的地方。嗯,不妨告訴你,以後長州藩想要什麽東西,可以通過你,與我們警備司令部和黑衣衛合作。另外,你可以去給毛利氏帶個話,若是想要整訓藩軍,我們也可以幫忙。可以讓他們以逃難百姓的身份,進入扶桑城,我們屆時會提供專業的軍官和參謀人員,指導和訓練他們的藩軍部隊。”
“……”毛利鍵一郎不可置信地看著周重讚,隨後又轉頭看向李延良。
“沒錯。”李延良點點頭說道:“我們可以為毛利氏提供必要的軍事支持,以增強長州藩的武備。另外,你還可以去問問臨近的廣島藩和福山藩,他們是否也需要此類軍事支持。至於武器供應的價格,可以比你以前走私的價格基礎上下浮兩三成。當然,具體怎麽操作,你也可以提出一些建設性的意見。”
數日前,在與橫關總督樊昌臣勉強達成共識後,李延良隨即向琉球總督區呈送了一份行動方略,準備有限介入周邊的藩國事務,向他們提供軍事支持,增強武備,以提升對抗幕府的實力。
盡管近年來齊國對日本是有些“想法”,認為任由這麽一個人口大國完成真正意義上的統一,必然會打破地區勢力平衡,威脅齊國的東方戰略。但並沒有大張旗鼓地介入日本內部事務,隻是進行了一些局部的“微操”,布置了兩處閑子,一為西南方的薩摩藩,二為東北方的仙台藩,給予一定的扶持,以為將來遏製德川幕府。
而多年來,北明政府一直也在不斷鼓動和遊說齊國,謀劃要將日本肢解成幾塊,以徹底消除他們對北明的威脅。
因為,一個孱弱而分裂的日本,對北明而言,就是絕佳的擴張方向,可以使其逐步蠶食和吞並日本北方領土。
沒錯,北明對廣闊而荒涼的嶺北地區不是很感興趣,除了占據金銀礦較為豐富的銀州地區今俄羅斯馬加丹州)外,也隻是在冰海今鄂霍次克海)沿岸安置了寥寥十幾個定居點,收點皮毛,捕點魚,宣示一番主權,但還談不上全麵實際控製。他們將覬覦的目光始終瞄著日本北部地區和朝鮮東南地區,欲吞之而後快。
無他,嶺北那片廣袤的地區太過寒冷,差不多半年的時間都處於冬季,養不了太多人,自然也就無法迅速提升自身實力。
而日本北部和朝鮮東南地區,雖然丘陵起伏,平原麵積不大,但相較而言,可是溫暖多了,而且農業條件也將就,拾掇拾掇,就能變成還算不錯的膏腴之地。更不要說,上述兩地還有不少人口,將其逐步吞下,花上二三十年,就能引為己用,成為最好的炮灰。哦,不對,應該是最好的戰士。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裏,齊國就在暗地裏扶持西南大名——薩摩藩,幫著對方積極改善藩國財政,發展工商業,拓展對外貿易,還不遺餘力地幫著島津氏建立了一支規模達兩千五百人的新式軍隊,裏麵充斥著大量齊國參謀軍官和退役士官,使得薩摩藩在九州島,乃至整個日本西南地區,隱隱成為第一強藩。
依著齊國總參謀部的方略,一旦幕府發布檢地令,要強行收回各地藩國大名的領地,便可由薩摩藩島津氏登高一呼,帶頭反對,以武力對抗幕府的集權行為。
屆時,齊國可憑借強大的海上力量,暗助薩摩藩,支持他的反抗“暴政”之舉。
最不濟,薩摩藩在未能擊敗幕府的情況下,也能通過強大的武力,據島自守,並陸續剪除九州島上附從德川幕府的親藩大名和譜代大名,割據自立。
至於北邊的仙台藩,雖然齊國也著力不少,但主要使勁的還是北明。他們通過經濟貿易手段和軍事滲透,逐步影響伊達氏,使其生出對抗幕府的決心。
仙台藩含支藩)的統轄範圍十分廣闊,與位於其北部的盛岡藩以今釜石市南部、住田町北端、奧州市北端、北上市南部以及金崎町北端一線為界,在陸奧國內,其統轄範圍覆蓋今岩手縣南部、宮城縣全境,以及福島縣相馬郡新地町。除陸奧國外,仙台藩還轄有常陸國三郡、下總國一郡以及近江國兩郡。
雖然仙台藩的公開俸祿為六十多萬石,較加賀藩、薩摩藩低,與尾張藩相當。不過仙台藩的實領俸祿卻高達一百萬石,再加上豐富的礦產資源、冶煉業和牧業所獲得的幕府獎勵、三陸灣的漁場收入、港口收入、北方走私收入,仙台藩的實際財政規模據說已經超過了兩百多萬石了,妥妥的“天下第一大藩”。
而昔日為第一大藩的長州藩,曾以安藝郡吉田城為據點,領有中國地方十國一百二十萬石,在戰國末期可以說是擁有統一天下的雄厚資本。不過,毛利氏卻先後敗給了織田信長和德川家康期間還被豐臣秀吉收服),消耗了藩國大量實力。待關原之戰後,更是因為戰敗被德川大規模減封,僅領周防、長門兩國三十多萬石,再也不複爭霸天下的雄心壯誌。
因而,不論是齊國,還是北明就不怎麽看得上這個落魄的“強藩”。再加上,原屬長州藩的下關被幕府慷他人之慨,割給了齊國,遭到毛利氏的忌恨和敵視,那就使得齊國更加不怎麽搭理這個藩國。
也就是做點貿易,搞點走私,吸收一些移民,關係顯得有些不鹹不淡。
不過,李延良通過諸多商人卻了解到,過了這麽多年,其實長州藩已然改變了對齊國的態度。
不說繁盛的貿易往來和熱鬧的走私活動,極大地改善了長州藩窘迫的財政問題,就是通過橫關獲得的大量糧食和武器裝備,也使得這個落寞的藩國重新煥發了生機,實力得到緩慢恢複和提升。
從橫關湧入的各種齊國工業製成品,經長州藩倒手再運至日本內陸,過境貿易和轉口貿易是做得風生水起,極大充裕了藩國的財政。
因而,毛利氏在獲得這些種種好處後,便立即意識到,自己所屬的下關之地被齊國人占據了,好像並不是什麽壞事,反而對自己大有裨益。
同時,在麵對德川幕府的“檢地”、“收權”的逼迫下,若是沒有一個強大外援,僅憑自己的實力,根本無法對抗幕府。
不反抗,隻能乖乖將祖先數百年傳承的領地交給幕府,如何甘心?
若是反抗後,卻不能力敵,那又會遭遇身死族滅的下場。
在這種情勢下,是不是可以考慮附庸一個外來強大力量,從而保全毛利氏的領地,維係藩國的繼續存在?
剛好,橫關來了一位想建功立業的年輕俊傑,也期望能有一個施展拳腳的平台,將目光瞄向了長州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