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歸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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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阿茲德·科普魯盧走到父親的身後,一聲輕喚,打斷了他的沉思。
    “將希姆謝克公使安置好了。”阿紮德·科普魯盧躺在椅子上,微微地睜開了眼睛,“他多喝了幾杯酒,晚上派人照應一下,不要出什麽事。”
    “好的,父親。”阿茲德點了點頭,坐在了父親的身邊,“想不到,奧斯曼帝國還是有人願意為帝國利益而不辭辛苦的四下奔走。這麽看來,希姆謝克公使也算是素丹陛下盡忠職守的好臣子。”
    “嗬嗬……”阿紮德聞言,不由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盡忠職守?在奧斯曼,就沒有幾個人會真正為帝國的利益著想,更沒有人願意為帝國奉獻出自己的所有。聽說,希姆謝克公使早在兩年前就偷偷地將自己的幾個孩子安置在劍門、黔州等齊國海外領地。你怕是還不知道吧,他在黑衣衛和帝國情報總局還領著兩份薪水,從伊斯坦布爾發來的所有訓令和召命,都會在第一時間擺上齊國情報部門的案頭。”
    “啊?……”阿茲德聽得此番秘辛,頓時吃了一驚,“那……,那他今日趕來麵見父親,又圖的什麽?”
    “圖什麽?他想的不過是一個心安,圖的是一個後路。畢竟,在公使館裏除了他這個全權公使之外,還有各方勢力安插過來的機要人員,若是在聞知齊國政策有所變動,他卻安之泰然,不做任何動作,是會遭到伊斯坦布爾的猜忌和懷疑的。要知道,駐齊國公使的職位可是一個美差,多少人可都在盯著呢!”
    “他明知道自己什麽也做不了,卻裝作自己能做出許多事的樣子?”
    “是呀,不論是帝國的素丹,還是帝國的大臣們,全都是最好的舞台劇場表演者。”阿紮德笑著說道:“他們每個人都在努力地展示自己的勤勉或者忠誠,都表現出為帝國竭盡全力付出所有的模樣。嗬,這麽多年了,奧斯曼帝國卻始終沒有任何根本性的改變,仍舊是那般腐朽、沒落和頹廢,讓人遠遠地都能聞到一股腐屍的味道。”
    “父親……”阿茲德知道父親的內心深處還懷有一絲對奧斯曼帝國的念想和期待,畢竟是科普魯盧家族數代人為之奮鬥的國家,還曾站在這個國家的權力最頂峰並與之緊密相連、榮辱與共。
    “罷了,罷了。”阿紮德自嘲地搖了搖頭,“以後,我們科普魯盧家族的根基就在齊國了,我希望你們能融入到這個國家,將家族的傳承延續下去,並能將其發揚光大。唉,齊國哪裏都好,就是對我們的信仰限製過甚,連做個祈禱和禮拜都尋不到一個合適的地方,讓我們的心靈無處安放。”
    雖然齊國在南洋地區大肆打壓和限製真神教的發展,在某些總督領地甚至還會對真神教信徒收取特別人頭稅,以此強迫此類信徒改變信仰,削弱他們的戾性,最終成為齊國忠實的順民。
    但在漢洲本土境內還是有不少真神教信徒,來源主要是南洋地區諸多被廢黜的土邦王公、被取消特權的大部落首領,以及來自印度、波斯、奧斯曼等國家地區政治避難或者揣著大把錢財跑來享福的王公貴族、高官顯貴。
    這些人有錢有閑,在享受奢華生活的同時,也尋思著要找些心靈寄托,便想要出資修建真神廟,以為眾多真神教徒禱告禮拜之所。
    不過,相較於佛教、道教這些東方傳統宗教在修建道觀寺廟時,會受到政府較為寬鬆的審查,一般情況下都會獲批,甚至還會得到政府的資助和支持,而歐洲的天主教和他們所信奉的真神教,卻遭到齊國的嚴苛審查,很難獲得批準通過。
    齊國人似乎對真神教和天主教都懷有深深地忌憚,並試圖將之牢牢控製在政府手裏。
    據估算,在整個漢洲本土,真神廟的數量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僅在建業、威海、大興等幾座城市修建了那麽寥寥幾座真神廟,而且型製規模都很小,地方宗教事務管理司的官員還時不時地登門檢查,以防有人利用宗教名義鼓動不利於政府的極端思想和行為。
    更讓不少虔誠的真神教徒詬病的是,在齊國境內被允許傳頌的很多真神教義疑似被人為的篡改刪減過,讓許多深諳教義的信徒們感到既憤怒又無奈。
    在齊國有一種罪名,叫非法傳教,凡是向他人傳授不經政府認可的宗教教義,將根據行為的嚴重程度,判處罰款、拘役、苦役,以及流放海外等刑罰。
    數十年來,齊國政府也處理了不少此類違規傳教的信徒。
    尤其是南洋諸島部分部落和真神教信徒往往會以宗教的名義,聚集大量土人,發起反抗齊國統治的暴動和襲擊事件,讓齊國政府深以為忌,對此一直采取打壓和限製的措施。
    科普魯盧家族在來到漢洲後,負責接待和安置他們的政府官員曾提前告知了這些禁忌事項,要求他們務必遵守。
    深知政治險惡的科普魯盧自然明白,離開了奧斯曼,也失去昔日顯赫的權勢,在齊國寄居避難,猶如粘板上的魚,任人宰割,除了要謹小慎微,避免張揚行事,還要遵從齊國人的一切規矩,不能逾越任何禁忌。
    來齊國二十餘年了,除了阿紮德等老一輩科普魯盧家族成員對真神教信仰依舊虔誠外,那些從小生活在齊國本土的家族年輕子弟並沒有特別強烈的宗教需求,似乎已經習慣了齊國這種非常世俗化生活。
    他們接受齊國的教育,說著漢語,吃著東方食物,沐浴著東方文明,在學校和社會中接觸的也都是齊國人,甚至他們還偷偷地給自己起了齊國的名字。若不是相貌迥異,他們幾乎跟齊國人沒什麽兩樣。
    也許,科普魯盧家族在齊國傳承數代之後,就會完全融入到這個國家之中,泯然於眾人。
    “埃姆雷若是執意參軍入伍,那便隨他去吧。”阿紮德躺在椅子上,輕輕地搖著扇子,仰望著璀璨如海的星空,隻覺得心中一片安寧。
    “父親,參軍入伍終究是窮人的出路,但在我們科普魯盧家族,埃姆雷應該有更好的選擇。”阿茲德歎了一口氣,似乎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去當一個普通的大頭兵,為齊國的利益征戰四方。
    想當年,科普魯盧家族子弟若是想從軍,那最低的起點也是軍團指揮官之類的高階職位,有自己的衛兵,有自己的仆役,還有一群書記官、軍事參謀、後勤保障等軍事輔助人員,日常行軍和指揮打仗的時候,根本不需要親力親為,隻要審時度勢,做出一個最為英明的決斷就可以了,剩下的自有人去執行和實施。
    可是,若要報名加入齊國的軍隊,沒有正規軍事院校畢業經曆,隻能當一個普通的小兵,不僅要參加嚴苛的三個月新兵訓練,而且還有很大概率會被分配至某個海外領地服役。萬一要是到了某個衝突地區,還得參加危險的軍事行動,一不小心就丟了小命。
    科普魯盧家族的子弟不能像根草芥一樣,無聲無息地死在某個泥濘的戰場上!
    “在齊國,許多高官顯貴、世家大族中皆有從軍的子弟,他們忠誠帝國,作戰勇敢,在軍中多有建樹,更藉此獲得了深厚的軍中人脈,為他們身後家族蹚出了更為廣闊的通道。”阿紮德緩緩地說道:“我們科普魯盧家族雖然離開了奧斯曼,離開了我們發跡的土壤環境,但我們不能就此沉淪,更不能依托積累的財富滿足於一時的享樂,若幹年後泯然於普通之家。我們與齊國權貴家族結親交往,雖能獲得某種程度上的政治庇護,但始終浮於空中樓閣,是將命運寄托在別人身上。所以,我們需要科普魯盧家族中的年輕子弟要像齊國人一樣去打拚,去奮鬥,建立起自己的根基。”
    “父親,我們這些外來者想要在齊國建立一番偉大的功業,那是何其困難!”阿茲德苦笑著說道:“齊國雖然表麵上宣揚開放、包容、平等,但實際上整個國家卻存在某種隱形的排外和歧視,尤其是像我們這種文明和種族差異化巨大的外國人。他們東方人似乎信奉一種古老的原則,那就是跟他們不同民族的人,始終就不會跟他們一條心。所以,他們可能骨子裏就不太信任我們這些外來者。若是我們想要做出一番成就,需要付出比那些齊國人更多艱辛和努力。”
    科普魯盧家族避居齊國已近三十年,許多家族子弟都是在齊國出生並長大,但這麽多年來,除了寥寥幾個二代子弟進入齊國政府體係外,絕大部分家族成員都從事種植園、牧場、林場以及商鋪出租等經營開發工作。
    即使那寥寥幾個進入政府工作的家族子弟,也不過擔任的是瑣碎而邊緣的書吏雜役之類的“小角色”。
    待阿紮德因為年齡的原因退出幾個政府部門事務顧問的職位後,曾經在奧斯曼帝國煊赫一時的科普魯盧家族,便在齊國徹底成為一個普通殷實人家,影響力幾近於無。
    “東方有句古語,謀劃未來的大事,要盡最大努力,但事情的成敗,要依靠上天的安排。所以,不論多麽艱難,我還是希望科普魯盧家族能在未來某個時候,能再次實現複興,不負家族先人的期許。”
    “……是,父親。”
    “哦,對了,薩布裏的事情解決了嗎?”
    “……”阿茲德聽到父親的問話,頓時臉上露出惱怒的表情,“薩布裏為了那個女人,拒絕了家裏的最後通牒,並表示不惜脫離科普魯盧家族。”
    “……”阿紮德眼角不由跳了幾下,麵沉如水,“他可是整個科普魯盧家族精心培養並且還是唯一考入長安帝國大學的子弟,有著大好的前程,卻如此自甘墮落。……過幾日,你陪我走一趟長安,我要親自問問他,是否為了一個女人,而就此放棄自己的大好發展前景。”
    ——
    12月18日,長安,帝國大學。
    就在授課的教諭剛剛宣布下課,柯廣永薩布裏·科普魯盧)便迫不及待地抱著書本衝出教室,朝學生宿舍奔去。
    “柯兄,你這是又準備出去會那位俏佳人?”
    宿舍裏,舍友柳元成看著柯廣永扔下書本,匆匆洗了一把臉,換了一件衣服,便要出門離去,遂打趣地問道。
    “嗯,我晚點回來,到時給你帶些好吃的。”柯廣永笑著回道。
    “柯兄……”柳元成欲言又止。
    “嗯?”柯廣永看到對方這個神情,頓時會意,然後眼神堅定地說道:“你不要再勸了,我覺得遇到秋婷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我一定要跟她在一起,要不然,以後的人生是多麽的無趣和悲涼。”
    “柯兄,她是秦國人,而且還是……”
    “那又怎樣?”柯廣永不以為然地說道:“我大齊律法可有禁止娶秦國女子的規定?雖然她為唱曲賣笑的歌女,但我齊國可有將人歸為三六九等的惡習?”
    “但是……”柳元成看著這位鼻高眼深、一副異族麵孔的舍友堅定地態度,不由有些替他著急,“雖然我齊國律法之下,人人平等,職業也不分高低貴賤,但她的身份始終會讓人……讓人……”
    “讓人看輕幾分?”柯廣永臉色變得很難看,“作為同房舍友,你也是這般看待她的?”
    “柯兄,我如何看待她,並不重要。”柳元成耐心地勸說道:“但是,你要想清楚,一旦下定決心娶了她,與之結為夫妻,到時候,伱的家族,你的師長,你周圍的朋友,乃至你將來任職工作的同僚和上司,他們會如何看待你?”
    “娶妻生子,為個人隱私之事,何幹他人之論?”柯廣永一想到父親和整個家族,心中頓時煩躁起來,“我齊國向來對外示之為當今世界最為開放、最為自由、最為包容的國家。難道,國內還有拿女人過去隱私之事來大肆品評議論?……此誠為恥矣!”
    “……”柳元成被懟得有些不知如何接話,“柯兄,非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位秋婷姑娘會不會想通過攀附你來達到某種不為人知的目的,比如說貪戀你家的富庶,亦或籍此能實現成為一個齊國人?……”
    “住口!”柯廣永大聲喝道:“柳兄勿複多言,要不然壞了你我同學之情,一舍之誼。秋婷姑娘乃性良溫淑女子,豈是你口中那般多謀不堪之人!”
    說罷,一甩手,徑直推門而出,然後使勁地將門狠狠地關上,發出劇烈的響聲。
    “嘿,這柯蠻子,還真被女人給迷暈了眼,不識好歹了!”柳元成怔了半響,隨即搖搖頭,轉身朝屋裏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