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玉階生白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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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眼尖的群眾們都看見了本尊使用“仙法”, 雖然這種生死人肉白骨違背閻羅簿的事情本尊做不了,但是這些讓凡人望塵莫及的事情, 本尊還是會的。

    那幾個道士顯然也是看見了本尊使用道法, 讓白狐的傷口不藥而愈。他們恭敬的看向我, 隻朝我鞠躬道:“不知閣下是哪方仙尊,來此人間又有何事?這隻狐狸是我們在古青城布下仙網抓住的, 相比仙尊也聽說過, 最近古青城..........”

    本尊閑閑招手:“不過是一個路過的散仙罷了,不必提什麽名諱。古青城的事情, 我也是聽說了一二。不過,我有一句話要問幾位道長。”

    為首的中年人道長麵色和緩, 穿著白藍色道袍朝我一拱手:“道長一詞,不敢當!”

    周圍的凡人們大抵看出我這個人的身份不簡單, 也都不在竊竊私語, 隻緊盯著本尊和那道長, 一副靜候下文的模樣。

    本尊緩緩開口道:“我聽說城中那幾個死去的青年,都是剖肚挖心死相淒慘。本尊有一事不明, 想要問問道長,道長可知道,狐妖殺人, 該是用什麽法子?”

    那為首的中年道長目光堅定:“若是普通的狐妖殺人, 自然是先用魅術勾引青壯男子, 再與人交合, 吸其精氣, 使其精血幹枯而暴斃,死相幹癟枯老,猶如九十老漢,而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絲傷痕。”

    本尊點點頭,隻說道:“古青城那幾個人,明明是挖心剖肚而死,這顯然是其他的妖物所為,又不知道道長你為什麽非抓了一隻狐妖來作替死鬼?”

    赤炎在我懷裏猛點頭,本尊善解人意,眉梢一抬,隻涼涼笑道:“可是那萬兩香火錢,就能讓你們這些不世出的仙家道門,濫殺無辜?”

    話音剛落地,那為首的中年道士已經冷汗涔涔的跪了下去,他身後三個小道士也跟著跪了下去。本尊好整以暇的抱著狐狸,隻悠然自得的看著他。

    本尊以為他這是認罪,認下這濫殺無辜找狐妖作替死鬼的罪,可那為首的道士卻抬起頭來,隻朝本尊聲色誠懇道:“仙尊不明白,在下剛說的是普通的狐妖,可是您懷裏這隻狐妖,哪裏能按常理揣測?”

    本尊啞然,哦了一聲,隻看了看懷裏的赤炎。

    紅彤彤的眼睛,雪白細膩的容貌,九條纖細而美麗的尾巴,瘦弱的身體,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她與其他的九尾狐,哪裏有什麽不同麽?

    我和赤炎大眼瞪小眼一陣,那中年道士跪在地上,隻朝我誠懇道:“仙尊您難道沒有發現嗎?這隻狐妖身上有魔煞之氣,不是隻普通的妖物。他們魔族行事素來捉摸不定,若是一隻魔狐,那她殺人用什麽法子都不稀奇了。”

    的確,魔族為人行事素來瀟灑,從不按常理殺人。

    本尊掀起眼皮看著中年道士:“那你剛剛跪下作何?”

    本尊倒是還以為他是自知有錯跪下磕頭認罪呢!

    那道士苦不堪言:“仙尊的威壓太盛,剛剛一挑眉,在下這就情不自禁了。”

    本尊恍然大悟。

    敢情是本尊雖然墮了魔,但是作為女戰神的威壓還在。以前阿爹說得對,氣派和貴氣都不是一朝一夕能養出來的,而當年我在仙界叱吒風雲那麽多年,已經無形的累積了渾身的氣勢,一旦有發威的兆頭,他們幾個沒見過世麵的小修者,怎麽可能扛得住。

    本尊連忙招手:“起來吧,是我考慮不周,沒有想到這一層。”

    幾個道士連忙站起來,理清自己的袖袍上沾染的灰塵,一臉敬畏的看著我。

    我把鼻子稍微湊近了赤炎一些,嗅了嗅,有晨起露水和花朵的清香,還有青草與鬆葉的味道,那道士所說的魔煞之氣,也確乎有點。

    本尊昨日離開辛夷山之時,為了避免招惹上其他的麻煩,自然而然的將魔煞之氣內斂。而赤炎當初自廢道行,肯定不會隱匿魔煞之氣的法子,她如今隻是一隻身無縛雞之力的狐狸,被抓住也是正常。

    本尊心想,這魔煞之氣,興許是昨天她在我懷裏呆久了,一時不察而沾染上的。

    本尊朝幾個道士和藹的微笑了片刻,道士受寵若驚。我思定,緩緩開口道:“這隻狐狸,不會是凶手。”

    道士遲疑片刻,問道:“仙尊何以如此肯定?要知道,這魔物性情詭譎狡猾多端,仙尊莫要受了她的蒙騙!”

    本尊撫了狐狸的毛,隻緩緩道:“這狐狸,前幾日一直隨我在一處。”

    道長依然進退有度:“可這古青城挖心剖肚的案子,自月前便已有了。最近的一起凶案,還是半月前的。狐妖多詭計,她與仙使在一起幾日,並不代表她就能洗清嫌疑。”

    本尊不由得撇了這道士一眼,沒想到這凡間的道士還真夠較真,本尊都把仙使的身份亮出來了,他沒有放赤炎一馬的意思。

    本尊繼續道:“這狐狸是我養的,自小拘在宮裏養著,昨晚她溜出來玩,這才被你抓著。想來是場誤會,道長覺得如何?”

    道長表情十分為難:“並非在下不通人情,而是這隻狐妖身上有魔煞之氣,正邪不兩立,仙尊也該明白。”

    本尊不禁啞然,朝懷裏的赤炎笑笑:“倒是不知道,為何一個二個都把你看的緊,不肯放行。”

    赤炎一臉“我知道你一定會保護我”的可憐表情,紅彤彤的眼裏泛著汪汪的水光。

    本尊看的很頭痛,隻得朝那道士說道:“你們這九嶺神山一派,開山的祖師是叫鴻雁的,是吧?”

    那道士一驚,隻朝我驚疑不定道:“仙尊竟然知道開山道祖的名諱?”

    本尊朝他不鹹不淡道:“本尊當年在天庭任職的時候,你們九嶺神山的道祖鴻雁還隻是個毛頭小子。本尊不過是脾氣好,不想驚著你們凡人,但凡遇事是想要說個理來。若是真論資格,就算你們師祖鴻雁在這裏,本尊說的話,他都不敢反駁一句。”

    這下這個道士倒是真的驚呆了。其他四個小道士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一番,表情分外傾慕。畢竟在凡間能看到比他們師祖還厲害的仙界人物,很是難得。

    周圍的凡人也驚呆了,聲音吵雜起來。他們望向我的目光,有欽佩,有懷疑,有憧憬,還有狂熱。

    本尊不禁有些納悶。這幾個小道士吃驚那是因為我比鴻雁厲害。可在這周遭一圈的凡人不過隻聽了個大概,僅僅知道我是仙使。想我在天庭的時候,這世間還有許多被派下仙界的神仙在人間主持道義,這一趟來,怎麽感覺人間的凡人們像是許久沒有見過神仙似得,都朝本尊激動不已指指點點。

    那個道士這下總算是認了輸,知道再與我爭下去沒有好果子吃。他朝我恭敬道:“雖然不知道仙尊的名諱,但是既然仙尊都這樣說了,那我們自然是相信仙尊的。隻是師祖早已飛升多年,近乎萬年沒有再回九嶺神山。在下鬥膽一個請求,若是仙尊有一日見得了師祖,請向師祖替我們捎一句好。”

    本尊擼著狐狸毛,隻寡淡笑道:“無妨。”

    我此生再回不了仙界,這句好怕是再也捎不到了。

    周遭的凡人已然跪下,開始狂熱的朝本尊磕頭,其中不乏一些複活我哥哥,讓我兒子回來的話語,本尊一概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笑話,人死不能複生,乾坤不可逆行,閻羅生死簿上的東西,縱使本尊權勢滔天聲名顯赫,依然是沒有那個能力。

    本尊抱了狐狸,朝他們點了點頭。為首道士似乎依依不舍,很希望我能留下來助他們一臂之力,隻斟酌開口道:“古青城的妖物不除,我們是不會回九嶺神山的。不知道仙尊在這城中住在何處,可否有空?若是仙尊能賞臉在旁指點一二,成了一樁善事,也對仙尊的修行大有裨益。”

    本尊寡淡笑道:“不必了。”

    本尊已然成魔,怎麽可能去做善事?那豈不是太對不起我魔尊的身份了?

    本尊看了一眼赤炎,再看他,問道:“怎麽個漂亮法?”

    天下狐狸都一家,若非成個人形,他一個凡人怎麽看得出美醜來?

    店小二搓了搓手,樂嗬嗬道:“不是小的說,客官你這隻狐狸,你看這狐狸毛油光水亮,毛色又不錯,若是扒了皮作件毛領子,得多暖和?”

    赤炎起先還受用,一聽這話,頓時就要炸毛。本尊心裏暗笑,臉上卻不動聲色,隻故作斟酌道:“你說的倒是有道理。”

    赤炎這下有些驚疑不定了,她從我懷裏跳出來,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店小二,一溜煙跑上了二樓,九條尾巴甩的像是發脾氣。

    本尊笑了一聲,那店小二卻看見了那狐狸的九條尾巴,大驚失色:“客官你這狐狸怎麽有九條尾巴?”

    本尊往樓上走去,隻笑道:“些許是你眼花了。”

    這狐狸一族,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本尊剛推開半掩的門,迎麵便彈過來一團白毛。

    本尊伸手接了,赤炎窩在我懷裏,憤怒的在我懷裏拱來拱去。本尊隻得好生溫顏細語安撫她:“那個店小二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凡人,說出這番話來也是合情合理。這天底下,但凡沒成精的飛禽走獸,有幾個落在凡人手裏不是做了羽衣毛領?”

    赤炎不扭了,她在我懷裏想了想,似乎覺得真是那麽個理,便不再置氣。

    狐狸是隻善解人意的狐狸,本尊倒覺得很欣慰。若是當年的妖豔賤貨,聽到別人說要把她的皮扒下來做毛領,晚上指不定要怎麽去折騰人,害的城頭又平白掛出狐妖魅人莫走夜路的告示。

    桌上已經擺上了飯菜,此時正是春夏交接之際,外麵天氣也不錯。這客棧酒家後院有個小石院子,上麵還長了一棵巨大的桑樹,掛滿了紫彤彤的桑葚,嫩綠的新芽,深綠的枝葉,看上去春意盎然。

    本尊坐在桌幾前,隻把狐狸放在旁邊一張凳子上。狐狸坐的端莊矜持,九條尾巴盤在她的身下,活像一個白色坐墊。

    她前腳抬起來,搭在桌幾上,眼巴巴的看著桌上的飯菜。本尊想了想,伸手一抬,把她後腳也挪上了飯桌。

    她伸出兩隻白絨絨的前爪,想要試試拿筷子,試了幾次,還是失敗了。她看著我在旁邊悠然自得的夾著筷子夾菜,自己也不管不顧,隻低下頭伸了粉色的舌頭去舔那盤素藕雞肉湯。

    她的小舌頭濟水時分外可愛,露出一分不由自主小心翼翼的憨態。本尊的筷子本來是要伸向那碗素藕雞肉湯裏最大的一塊雞腿肉,一看她這幅模樣,竟然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本尊扣下筷子,抬著一隻胳膊放在桌上,撐著頭,看著赤炎。赤炎伸著舌頭,看見本尊不吃了,自己也停下來,歪著腦袋看我。

    本尊看見她嘴上那一圈細白絨毛上沾染了一點金黃色的雞湯,蹭了點油水,下意識就要抬手去擦。

    可本尊在手抬上桌麵後,立刻反應過來,裝作無意的收了手。

    我與青尢的狐狸,牽扯還是不要太深的好。

    赤炎卻並未在意,她伸出舌頭,把自己嘴邊的一圈絨毛上附著的油水添了個幹淨。本尊依舊斜撐著腦袋,看著她,慢慢道:“你是怎麽會被他們抓住的?”

    想想這個問題似乎有些蠢,那幾個道士也說過,他們是在古青城外補下了天羅地網,那青尢山就是古青城的外鄰,昨晚我放生了赤炎,逮住她也算湊巧而已。

    本尊看著赤炎,她似乎正要抬爪寫什麽。本尊慢聲道:“我明日送你回青尢。”

    赤炎看著我,眼睛亮了一亮,殷切的望著我。本尊一字一句道:“我不會露麵,將你送至青尢一個沒人的地方,你便自己回家吧。”

    赤炎頓時失望的垂下了毛茸茸的小耳朵,跳回了凳子上,又跳到了床上,用小爪子把被子一拉,閉上眼,裝作睡著了的樣子。

    本尊繼續慢聲道:“好生休息,明天好上路。”

    赤炎的耳朵尖抖了一抖,朝裏麵翻了個身,蜷成一圈,把被子拉的蓋過了耳朵尖。

    本尊看著她那副模樣,心想本尊好歹也是一代女戰神,總不可能跟一個狐狸爭被窩吧?

    我站起身來,站在窗台前,看著外麵的桑樹。紫彤彤的桑葚果藏在綠葉中,分外誘人。

    本尊記得,我們北陵,最盛產的,就是這種桑葚果。

    在那十萬年裏,每到春夏交接之際,我與二哥都會去到我們北陵的山上采那些熟透了的桑葚。阿爹在天庭任職戰神,鮮少回來。但是每一年的夏至,我和二哥都要把采回來洗幹淨的桑葚托人送到天庭,送給阿爹嚐鮮。

    我記得我未成人形之前,每次都是二哥背著個小背簍,把我放在裏麵帶上後山。後來,我成了人形,還是個小小的女童的時候,二哥就讓我騎在他的脖子上,讓我像個小將軍似得威風凜凜的從北陵山一路指揮他走去桑葚林。

    阿爹說,他吃過九霄銀河裏養出的白鯉,吃過西天佛祖的長生果,吃過天後在蟠桃園裏親手栽下的蟠桃,可這一切,都比不上我和二哥親手為他采摘的桑葚。

    那時候我不懂,我覺得無論是九霄銀河裏的白鯉,還是西天佛祖的長生果,甚至是天後蟠桃園裏進貢天階的蟠桃,都是世間絕物。我以為天上的東西,總是要比地上的好。

    直到後來,成為了女戰神的我轉遍了北陵,發現再沒有可以摘下送給阿爹的桑葚,我才明白阿爹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棵桑樹長得極高極壯,枝葉都已經蔓延到二樓的窗台來了。若是沒有個七八十年,料想它不會生的這麽繁盛。

    上麵茂密的枝葉裏,有幾隻小鳥正在探頭探腦。本尊看著那幾隻對我啾啾叫著的灰毛小鳥,不由得一時感慨萬千。

    身後床榻上赤炎呼吸勻淨,想必是真睡著了。本尊從窗台前離開,坐在赤炎的窗邊,看著那素色被子下麵小小起伏的一團。

    雖然不知道她與魔神到底是有什麽過節,這青尢的狐狸又是因為什麽原因招惹上了魔神,但本尊現在隻有一個想法。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明日送她回青尢,了卻這些是非吧。

    本神獸果斷看上了這個溫文爾雅的白衣散仙。本神獸三步一回頭五步一不舍,那散仙笑容款款目送本神獸遠去,那麵容披雲戴霧飄渺華美,真真是好看極了。

    等到好不容易打聽到了散仙的名諱和住處,本神獸一溜煙下了山。可惜在那桃花林外邊,本神獸隻看到本神獸初戀那個心尖尖上,日思夜想的謫仙人兒,隻癡癡的望著妖豔賤貨的小臉蛋,為她溫柔的拂開腮邊一朵灼灼其華的粉紅桃花。

    那個謫仙人兒的目光,本神獸見過。那眼神,就跟本神獸想著散仙思春傷情照鏡子的時候,一模一樣。

    本神獸痛不欲生,本神獸傷心欲絕,本神獸在北陵山裏嚎啕大哭了三天三夜,用以祭奠本神獸尚未綻放便已經被妖豔賤貨活活剜掉的第一朵初戀小桃花——花骨朵。

    修仙三萬年,本神獸好不容易渡劫,即將要成為小仙女。

    看管我們北陵朱雀族和隔壁山頭青尢山的九尾狐族,奉命引渡我們成仙的是同一個司命。小神獸我在苦修了三萬年之後總算是要成仙,成為一代風華絕世小仙女。

    升仙五百年,雷劫渡了一場又一場。我的老子也是天庭一方赫赫有名的朱雀神將,他還特意托了司命特意來給我放水。

    最後一場雷,那可真是天雷地動萬頃而下。本小仙女和隔壁山頭一起渡劫的妖豔賤貨一起迎接天雷的洗禮,兩人身上血跡斑斑都是慘不忍睹。可那把我迷得暈暈乎乎的俊俏司命竟然看都沒有看我一眼,反倒一臉緊張的抱起了旁邊西子捧心的妖豔賤貨慌張離去,留下本仙捂著胸口氣的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