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禾看見他平靜麵色下，微微泛紅的眼，她輕聲道：“已有半月。”
    “半月...半月...都這麽久了啊。”
    他又問道：“可有安葬？”
    桑禾沉默了。
    “沒有嗎？”赤炎微微蹙眉，“那我得去白皚城，將他們的遺體運回來安葬。”
    “沒有遺體。”桑禾最終還是選擇如實說道：“安姨與她那三個孩子葬身火海。”
    桑禾想起那玉佩上的成字，又繼續說：“成叔去報仇了，屍首不知所蹤。”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交代完了安姨一家所有的生死。
    阿許眉眼一瑟，忍不住看向自己的老師。
    他尚且不知道什麽安姨成叔，光是聽這兩句話，都有一種簡直快要窒息的感覺了，更別提明顯與這兩位頗有淵源的赤炎了。
    庭院之中，萬物寂籟，什麽都沒聲了。
    赤炎臉色煞白，失去了所有血色，他怔怔地看著桑禾，半晌回不過神來。
    桑禾與他對視，看見了他黯淡無光的眸中，那隱約的一縷期盼。
    他在期盼著，或許這件事還有什麽轉機。
    然而桑禾避開了他的視線。
    赤炎便知，這事是徹底沒有什麽反轉了。
    沉默良久，赤炎應了聲，“他們可說過什麽話？”
    “安姨隻是拿著將這個交給了我，讓我去潛鱗樓找赤炎，並沒有多說什麽。”
    赤炎神色沉寂下去，又是良久的沉默，才道：“好，我知道了。”
    桑禾：“東西已經送到了，那我們就先走了。”
    “等等。”赤炎出聲將他們叫住，“我聽阿許說，他們剛剛被其他十一個院的學生欺負，是你們救了他們。”
    桑禾淡淡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赤炎勉強露出一個笑臉，“無論是不是舉手之勞，你們救了他們，我們就理應要答謝。”
    桑禾還想推辭，赤炎卻已經轉了身，吩咐著阿許，“去準備些吃食。”
    阿許轉身離開了庭院，任桑禾怎麽叫都叫不住。
    她隻好看向赤炎，“赤炎老師，真的不用。”
    赤炎淡笑一聲：“總是要好好謝謝的。”
    桑禾無奈了。
    樓應辭站在她身側，低眸看著她，“不想待，我們便走。”
    “算了，待一會兒吧。”桑禾看向赤炎，篤定地說道：“赤炎老師是有什麽話想同我說吧？”
    赤炎有些訝異地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居然能猜到自己的心思。
    他也不遮掩，點頭應道：“沒錯，我想知道，有關於他們的事。”
    桑禾帶著些歉意地看向他：“其實我也不太了解，我僅僅隻同他們相處了幾天。”
    “他們既然將玉佩交給你，那便是極為信任你的。”
    這句話桑禾可不敢苟同，她想起當時的情況。
    那客棧誰也進不去，隻有她瞎貓碰上死耗子，恰好給闖進去了。
    在那種情況下，貌似，安姨他們能信任的，也就隻有她了。
    說話間，阿許已經提著一個食盒走過來了。
    “這邊坐吧。”
    桑禾拉著樓應辭，隨著赤炎走到石桌旁坐下。
    赤炎一邊盛著茶水，一邊問道：“不知二位，怎麽稱呼？”
    “我叫桑禾。”
    介紹完自己，桑禾看了看身旁的樓應辭，她頓了頓，這才繼續道：“這是我...夫君，樓應辭。”
    夫君二字，她咬得有些小聲，卻又很堅定。
    話音剛落，桑禾便看見樓應辭的耳朵紅了。
    他麵色很平靜，好似這句話對他並沒有產生多大的影響，可對著她的那隻耳朵，卻切切實實地從耳垂紅到了耳廓。
    再配上他那一副淡定的神情，怎麽看，都有一股故作鎮定的意思。
    桑禾唇瓣幾不可見地彎了一下，隨後在石桌底下，她悄悄地伸出手，抓住了樓應辭的手。
    樓應辭微微側眸，用眼神詢問她怎麽了。
    桑禾也用眼神回他，沒事，就是想抓你手。
    樓應辭收回了視線，麵上不動聲色，石桌底下，他卻配合地攤開了手掌，任由桑禾又捏又摸。
    他們倆之間的小動作自然不可能瞞得過赤炎的眼睛。
    赤炎眼底劃過一絲笑意，喝了口茶水，“二位伉儷情深，真叫我羨慕。”
    桑禾略有些尷尬地清咳了一聲，立馬鬆開了與樓應辭交握相纏的手。
    “那什麽，也就還好。”
    “我們感情自然是極好的。”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桑禾愣了，轉頭直勾勾地看著樓應辭。
    樓應辭也看著她。
    桑禾的眼睛在說：要不要這麽直白，我們藏著點掖著點不好嘛？
    樓應辭的眼睛在說：我說的就是事實，為何要藏著掖著。
    桑禾：...
    行，她敗了。
    赤炎笑著搖了搖頭，又是一口茶水入腹，“你們這樣，倒讓我想起來了一對夫妻。”
    桑禾福至心靈，“是安姨和成叔？”
    “對。”
    桑禾點點頭，倒也不意外，“看得出來，他們的感情是很好，很恩愛。”
    她隻在那客棧待了短短幾天的時間，便能感覺得出，安姨和成叔之間，感情極深。
    “那你知道，他們剛認識時，是怎麽個相處方法嗎？”
    桑禾自然是不知的，她看著赤炎，等著他說。
    赤炎的目光錯開她，看向天空，視線悠遠而長，似是要透過這漫長的距離，去見那兩個相隔甚遠，再也見不到的至交好友。
    “他們兩個，可都不是什麽能安分下來的主，你口中的安姨，本名叫安寧，雖說是叫安寧，可她的性子，卻與名字截然相反，她很鬧騰，是那種一刻都安生不下來的鬧騰，偏偏齊成年輕時也是個傲氣又鬧騰的主，他們倆湊一堆啊，簡直跟炮仗似的，一言不合便開吵，直吵得我和晏...”
    赤炎語氣一頓，麵色微僵，不過一瞬，他麵色恢複正常，繼續道：“直吵得我腦仁疼。”
    桑禾注意到他的停頓，猜測這其中應該還有第四個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