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畫麵實在太有衝擊力，桑禾心裏頓時咯噔一下，下意識地抬手扒拉住樓應辭的脖子，往他懷裏拱。
    她驚魂未定地嘀咕著：“我去！真的有鬼！”
    下一秒，那“鬼”一邊嘶嚎著，一邊再次朝他們衝了過來。
    濕漉漉染血的頭發隨著他的動作不停地胡亂飛舞著，血水飛濺得到處都是。
    好在樓應辭及時地出了手，砸向他們的血水瞬時被改變了方向，灑落到了其他地方。
    樓應辭一手環著桑禾，另一隻手虛虛一晃，一條細長的火繩便脫手而出，迅速飛向那“鬼”，像是有生命似的，一圈圈圍繞在了他的身上，隨後立刻收緊。
    那“鬼”一個踉蹌，狼狽地摔到了地上，四肢被火繩束縛，可他的身軀仍舊在不安分地掙紮著，在地上扭動個不停。
    桑禾來到這“鬼”麵前，仔細打量一二，透過那縷縷纏繞的發絲，她看見了一雙通紅仿若浸了血一樣的眼睛。
    眼睛的輪廓有些熟悉，與白日那雙恣意的眼睛不斷地重合，最終形成一致。
    桑禾麵色一淩，“是扶衣！”
    樓應辭來到她身邊，淡淡地看了扶衣一眼，“他被反噬了。”
    他的身體壓製不住那股不屬於他的力量，那力量便會在他的身體之中成為狂暴的主導者。
    桑禾看著躺在地上不斷翻滾著的男扶衣，他形容狼狽，麵目幾乎全非，不止是腦袋上有血淌出，連帶著他的身體，都不斷地在往外滲血，這才一小會兒的功夫，他身下便聚集了不少的血。
    樓應辭：“他這樣子，怕是撐不到十日後了。”
    桑禾思索了一番，還是蹲下了身，伸手輕輕搭在扶衣的手背上。
    清淺瑩潤的綠光在扶衣身上的火繩相互映襯，仿佛火與森林，明明是相互對立的兩個元素，在此刻卻達到了一種奇異的融合狀態。
    桑禾感受到扶衣體內那股暴虐的力量在糾纏著她的力量，像是即將破皮的種子，瘋狂地尋找著周遭能夠觸碰到的一切營養。
    桑禾有種奇怪的感覺，她的力量好像是扶衣身體之中這股力量的養料似的，在滋養著它變得更強。
    但奇妙的是，扶衣身體裏的那股力量的暴動卻平息了下來。
    好像，她真的能安撫這股力量一樣...
    她鬼使神差地，像他體內輸送更多的力量。
    洶湧澎湃，彷如海水倒灌進深不見底的井口。
    桑禾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失控了，可她控製不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掌心之中的綠光更甚，力量的迅速流失讓她臉色變得煞白。
    她渾身僵直，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
    就在這時，第三種力量插入進來，以強勢不可抵擋的姿態迅速將她與扶衣相連的力量斬斷，並且還順手反擊到扶衣的身上，一秒過後，扶衣的身體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拋物線，然後砸落在了距離他們五米遠的地麵上，捆綁在他身上的火繩隨之而散。
    桑禾虛軟無力地倚靠著樓應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有些駭然，“這是怎麽回事？”
    樓應辭臉色也不好看，眼神冰冷地看向地上血淋淋的扶衣，“桑桑，別管他了，我們先回去。”
    出了這麽一番岔子，桑禾想救人的心也歇了下來。
    扶衣身體裏的那股力量古怪至極，她救不了他，甚至還有可能把自己給搭進去，桑禾自認雖然有點愛心，但也沒有到愛心泛濫，不顧自己生命的程度。
    “那...走吧。”
    “別...別別走...”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一道是她的，另一道...是扶衣！
    桑禾一愣，看向地上那一團。
    不知何時，扶衣已經從昏迷中蘇醒過來了。
    他趴在地上，腦袋無力地揚起了一道微小的弧度，伸出了一隻鮮血淋漓的手，朝向桑禾他們所在的地方。
    “救...救我...”
    濕漉漉的發絲縫隙中，他那雙異常血紅的眼睛綻放出了一種名為不服的光亮，一如他白日那般，對誰都是一副不放在眼裏的態度。
    而此刻，他對瀕死的命運不服。
    桑禾無奈地聳聳肩，“我是想救你來著，可是沒辦法啊，我救不了你。”
    “有...”扶衣有氣無力地說，模樣虛弱的，仿佛下一秒就會死去。
    桑禾來了興趣，在樓應辭的攙扶下靠近扶衣，“什麽辦法？”
    扶衣艱難道：“毀了我。”
    桑禾皺起了眉，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讓我，毀掉你？”
    “對。”
    桑禾眉頭皺得更緊了。
    她明白扶衣所說的毀掉是什麽意思，當妖怪開始修煉後，他的身體之中便會出現一枚妖丹來儲存他的妖力，而妖丹被毀後，這個妖就再也不能修煉了，並且身體還會日漸衰敗，壽命也會大大減少。
    扶衣的意思，就是讓她將他的妖丹毀去。
    在這以弱肉強食為準則的妖界，毀掉一個妖的妖丹，是一件比殺掉他還要恐怖的事。
    桑禾陳述著這個事實，“毀掉你，還不如現在就殺掉你。”
    然而扶衣卻變得很激動，“不行！”
    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他居然掙紮著坐了起來，後背軟塌塌地靠著牆。
    他撥開散亂糜濕的頭發，那雙血紅的眼裏突然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欲，“我不能死！就算做個廢物！我也要活著！”
    “我一定要活著！”
    他幾乎是嘶吼著，說出了這句話。
    桑禾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行，如你所願，隻希望你日後不要後悔。”
    扶衣沉默了一會兒，苦笑一聲，“後悔什麽？我本來就是個廢物，現在也隻不過是回到從前了而已。”
    白日裏意氣風發的少年在此刻終於被現實給打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