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6章 大哥的無情無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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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豐手裏的煙“啪”地掉在了地上,濺起一片火星,他卻渾然不覺。他臉上的輕鬆和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驚愕和驟然繃緊的警惕,眉頭緊緊鎖成了一個川字。
周圍的兄弟們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跳,紛紛停下手裏的動作,疑惑地看向他。刀疤正要開口問怎麽了,卻看到振豐的臉色——那種表情,他太熟悉了,是遇到大事時才有的表情。
他立刻閉上嘴,示意小弟們閉嘴,隨後警惕地朝振豐靠近了一步。
振豐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發抖。不,不是害怕,是震驚,是難以置信。他死死地盯著手機,仿佛要透過屏幕看到對麵的人一樣。他的大腦飛速運轉,無數念頭如潮水般湧來,又被一個念頭壓下去——
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甚至可以說,是刻在他骨子裏的記憶!
多少個日夜,他都在想著這個人。有時候是咬牙切齒地想,有時候是心驚肉跳地想。他以為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聽到這個聲音了,卻沒想到,在這個本該平靜祥和的正月初十,在這個熱鬧歡快的午後,它就這麽猝不及防地鑽進了他的耳朵。
王偉利!利哥!
那是帶他出道,領他走上這條路的“大哥”!
振豐的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畫麵,如同老舊的電影膠片般一幀幀快速掠過。
當年他還是個在街麵上瞎混、人嫌狗不待見的小痞子時,整天穿著破舊的衣服,頭發亂糟糟的,兜裏永遠揣不住五毛錢以上的零錢。那時候的他,被人喊一聲小癟犢子都算是客氣的,連狗見了他都要繞道走。
是王偉利,在一次街頭鬥毆中看中了他那股不要命的狠勁,把他從臭水溝裏撈了出來。
振豐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跟著王偉利去收保護費的情景。那是城南一條破舊的小吃街,空氣中彌漫著油煙和下水道的臭味。
王偉利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皮夾克,叼著煙,眯著眼睛教他:“小豐啊,收錢這事,講究的是一個"勢"字。你得讓人怕你,但又不能真把人往死裏逼。”
“逼急了,人家不幹了,你吃什麽?”那些話,至今還印在他腦子裏,成了他後來行走江湖的基本功。
跟著王偉利的那幾年,振豐學會了太多東西。怎麽看人下菜碟,怎麽在道上說話辦事,怎麽“平事”——這門學問更深,要懂得各方利益的平衡,要會察言觀色,要在刀尖上跳舞還能全身而退。
那個混亂的年代,法治不健全,拳頭就是道理,狠勁就是通行證。振豐從一個隻會蠻幹的愣頭青,逐漸成長為能獨當一麵的“小頭目”。這一切,都是王偉利手把手教出來的。
他甚至還記得,有一年冬天,他被人設套打斷了兩根肋骨,躺在出租屋裏發高燒。是王偉利親自帶人來看他,不僅找來了地下診所的醫生,還留下了一疊錢和一句話:“好好養著,等你好了,這筆賬,哥帶你去討。”
那一刻,振豐覺得自己這條命,就是王偉利的。王偉利在他心中,曾經是如同山一樣的存在,既敬畏,又依賴。他發過誓,這輩子都要跟著利哥幹,利哥指哪,他打哪。
然而,時過境遷。世事無常,人心更是難測。
後來因為牽扯到那樁轟動一時的大案,整個江城的地下勢力都經曆了一場大洗牌。四爺是當時真正的大佬,手下控製著大半個城市的灰色產業,而王偉利,不過是四爺手下的一個中層打手頭目。那案子牽連甚廣,上麵下了死命令要嚴打,一時間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王偉利嗅覺靈敏,比狐狸還精,預感大事不妙,知道這把火遲早要燒到自己身上。
他沒有任何猶豫,為了自保,連夜卷鋪蓋跑路去了南方,連個招呼都沒打,音訊全無,人間蒸發一般。
振豐至今還記得,王偉利離開江城的頭一天晚上,自己接到王偉利的電話,對方隻說了一句:“小豐,風頭太緊,你明天跟我出去避避,咱們去南方掙大錢!”
說完,告訴振豐第二天早上去哪裏結合,第二天振豐早上去找王偉利的情景,租的那套房子人去樓空,值錢的東西全卷走了,隻留下一地狼藉和滿屋子的煙灰缸。
他當時站在那個房間裏,麵前是幾名跟王偉利約好的大哥,是來找王偉利拿賭場分紅的,王偉利不見了,振豐又出現了,結果可想而知!
振豐蜷縮著身子,眾人將他圍在中間,一頓拳打腳踢,心裏頭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失望?憤怒?還是一種被拋棄的悲涼?
他一直把王偉利當大哥,當靠山,當前進的方向,可在最關鍵的時候,大哥連句話都沒留就跑了,把一堆爛攤子、一屁股爛債、還有一群等著靠他養活的兄弟,全都丟給了自己。
後來,那些跟著王偉利混飯吃的兄弟,有的被抓了,有的散了,有的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振豐當時也慌了,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一直依靠的那座山,說倒就倒了。
那段時間,振豐過得提心吊膽,帶著兄弟們東躲西藏。他不止一次在深夜裏問自己:利哥怎麽能這樣?說好的兄弟情義呢?說好的有難同當呢?
他甚至懷疑過,自己當初是不是跟錯了人。但更多的時候,他隻能把這些疑問咽回肚子裏,因為眼前的生存才是最要緊的。
振豐也是在那之後,經曆了諸多起伏,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宋青雲,幫了宋青雲一個大忙之後,自己也進去了,還好宋青雲沒有拋棄自己,僅僅蹲了兩年就出來了。
後來又通過宋青雲認識了陳陽,宋青雲、陳陽和王偉利完全是兩種人。
宋青雲做事有章法,有遠見,更重要的是,講規矩、守底線。
跟著陳陽之後,振豐才真正明白什麽叫“大格局”,什麽叫“可持續發展”。他一步步洗白轉型,從地下走到地上,從見不得光的勾當轉向正規的商業運作,走到了今天這個位置。
如今的他,名下有公司,有產業,表麵上是個體麵的企業家,實際上也是江城道上說得上話的人物。這一切,可以說都是他拚了命換來的,也可說是陳陽給他的機會。
這些年,斷斷續續也聽過一些關於王偉利的傳聞。道上的消息靈通,總有人會帶回一些隻言片語。有說他跑到南邊混得風生水起的,傍上了當地的某個大佬,日子過得滋潤;也有說他還是幹些老本行,欺行霸市、開地下賭場,上不得台麵,沒什麽大長進的。
還有更難聽的,說他在南邊幾次想做大,都被人打壓下去了,甚至混的連狗都不如。
振豐對這些傳聞,一直保持著冷眼旁觀的態度。他沒有刻意去打聽,但每次聽到,心裏都會泛起一絲複雜的漣漪。那畢竟是帶他入行的人,是他曾經誓死追隨的“大哥”。但更多的,是一種慶幸——慶幸自己當初沒有跟著跑,慶幸自己遇到了宋青雲、陳陽,慶幸自己走上了一條不同的路。
綜合這些年聽到的各種消息來看,振豐在心裏做出了自己的判斷:這位昔日的大哥,恐怕還是在那個泥潭裏打滾,玩的還是那些見不得光的下三濫手段。
放高利貸、開黑賭場、搞仙人跳,無非就是那些老套路。這種生意,來錢快,但風險也高,一不小心就是牢獄之災,甚至是殺身之禍。以振豐如今跟著陳陽見識的場麵和經營的生意,早已看不上那種低層次、高風險的行當了。
他現在想的,是怎麽把生意做大做強,怎麽在陽光下掙錢,怎麽讓跟著自己的這些小弟,將來不用再走他走過的那條黑路。這些,是王偉利永遠不會懂的。王偉利眼裏隻有眼前的利益,隻有快錢,隻有那種刀口舔血的刺激。
他活在過去,而振豐已經向前看了。
也正因為如此,此刻突然接到王偉利的電話,振豐心中警鈴大作!他太了解王偉利的為人了。
那個人,骨子裏就是一頭狼,貪婪、狠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當年他可以為了幾萬塊錢的利益,把合作多年的朋友賣給對家;他可以為了一個女人,讓手下去廢掉情敵的腿;他更可以在大難臨頭的時候,一聲不吭地拋棄所有跟著他的兄弟。
而且,王偉利極其記仇,誰要是得罪過他,他可以忍十年八年,等一個報複的機會。
振豐的大腦在飛速運轉,各種可能性如同彈幕一樣在他腦海中滾動。王偉利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他是怎麽知道自己現在的號碼的?他想要什麽?這些問題,讓振豐的後背隱隱發涼。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機,指節都有些發白。
王偉利現在混得不怎麽樣,而自己明麵上是成功洗白的企業負責人,暗地裏也是江城地下勢力默認的“話事人”。這兩個身份,哪一個在王偉利眼裏,都是一塊肥肉。振豐可以想象得到,王偉利在南邊聽到關於他的消息時,會是什麽表情——那種貪婪的、算計的、陰沉的笑容,他見過太多次了。
王偉利在這個時候找上門,絕對不可能是給他送什麽工程、介紹什麽好客戶這種好事!
振豐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確定這一點,以王偉利的性格,他不會無緣無故聯係一個多年不來往的自己,除非他有所圖。而以他目前的處境,他能圖的,無非就是錢,或者人脈。
振豐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妙。他的直覺告訴他,王偉利這通電話,絕對不簡單。百分之百是他遇到了大麻煩,走投無路,想來“啃”自己這個他眼中的“肥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