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8章 將他們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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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偉利嘴角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如同冰層裂開的細縫,稍縱即逝。他確實想起了小波說的那件事,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一頓鍋包肉。但這並不足以打消他心中滔天的疑慮。
    在這個要命的時候,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一個多年前跟過自己、後來又跟了振豐的小弟,就這麽巧遇了?而且偏偏出現在他們藏身的房子後麵?
    闞玉衡的手,已經悄無聲息地摸向了後腰的匕首。劉瑞也繃緊了全身肌肉,像一頭隨時準備撲殺的獵犬,隻要王偉利一個眼神,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擰斷小波的脖子。
    小波臉上的“驚喜”笑容僵著,後背的冷汗已經濕透了棉襖裏層,冷冰冰地貼在皮膚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王偉利那看似平靜目光下的審視,如同冰冷的刀鋒刮過骨髓。他能聽到自己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鼓的聲音,幾乎要震破耳膜。
    “哦,是小波啊。”王偉利終於開口,聲音平淡,聽不出情緒,“好久不見。怎麽跑這兒來了?”
    “唉,別提了利哥!”小波立刻接上話茬,臉上做出愁苦的表情,語速依舊很快,這是緊張,但也恰好掩飾了編造謊言的痕跡,“我老家就這大王莊的,回來走親戚。”
    “這不,晚上跟幾個小時候的夥伴喝了點酒,散場晚了,抄近道從這邊回我舅家,尿急,就跑這牆根來了……誰能想到碰上您啊!”
    “這可真是…太巧了!”他刻意強調了喝酒、抄近道、尿急這幾個要素,試圖將一切合理化。
    “是嗎?”闞玉衡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閃著寒光,“這麽巧?剛才看你,可不像隻是路過撒尿,倒像是在…觀察什麽?”
    小波心裏咯噔一下,暗罵這戴眼鏡的真是條毒蛇。他臉上卻立刻顯出被冤枉的惱怒,聲音也拔高了些,帶著酒意和不滿:“哎我說你這人咋回事?”
    “我觀察啥?觀察這破房子啥時候塌啊?我他媽喝多了找地方放水,還得先看看風水唄?你們倆大半夜不睡覺,貓人家房後頭,我還沒問你們幹啥的呢!”
    他這番倒打一耙,配合著那股子混不吝的勁兒,倒是讓劉瑞的疑心稍減——就是個喝多了的愣頭青。
    王偉利沒有說話,隻是盯著小波的眼睛。他在判斷,在衡量。小波的表現,有破綻,但似乎也符合一個醉酒、突然遇見舊日“大哥”的底層小弟的反應。關鍵是,他提到了振豐。
    振豐……
    這個小波的出現,是純粹的意外,還是……?
    就在這時,遠處隱約傳來了汽車引擎的聲音,由遠及近,速度不慢,而且不止一輛!
    王偉利、闞玉衡、劉瑞三人的臉色同時一變!深夜,偏僻村莊,車隊?這絕不是好兆頭!
    小波也聽到了,心裏先是一驚,隨即又是一喜——難道是豐哥他們到了?但他立刻意識到,絕不能讓王偉利他們把這車隊和自己聯係起來!
    “咦?這大半夜的,還有車進來?”小波也順著聲音方向望了望,嘟囔了一句,然後轉頭對王偉利說,“利哥,你們這是……辦事?”
    說完,小波一臉明白了的樣子,急忙擺擺手,“那我就不打擾了,我趕緊回去了,這酒勁兒上來,暈得慌。”說著,他作勢就要踉蹌著離開,想趕緊脫身,同時給可能到來的振豐報信。
    “等等。”王偉利冰冷的聲音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小波腳步一滯,心沉到了穀底。
    王偉利使了個眼色,劉瑞立刻上前,如同鐵塔般擋住了小波的去路。闞玉衡則像影子一樣,悄無聲息地挪到了小波側後方,封住了他逃跑的路線。
    “既然這麽巧碰上,那就多待會兒。”王偉利臉上沒什麽表情,但眼神卻銳利如刀,“跟我們進屋,敘敘舊。我也好久沒聽到振豐的消息了。”
    進屋?那豈不是羊入虎口?!小波知道,一旦進了那間黑漆漆的平房,自己的生死就完全由對方掌握了!他腦子裏飛速旋轉,尋找著脫身之計。
    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照亮了小波幾乎停滯的思維。
    賭局!村裏後半夜那個隱蔽的賭局!
    大王莊這地方,窮鄉僻壤,娛樂匱乏,一些遊手好閑的村民和附近廠礦的閑散人員,經常在後半夜聚集在村東頭廢棄的機井房裏,搞些“推牌九”、“紮金花”的勾當,賭資不大,但圖個刺激。
    小波小時候就知道這個地方,這次回來也隱約聽親戚提起過。那裏魚龍混雜,光線昏暗,人員流動大,而且……最重要的是,遠離這棟危險的平房,能給可能到來的振豐哥他們留出反應和搜索的時間!
    “進屋?”小波臉上那股被冤枉的惱怒還沒完全散去,又混合上一種突然想起什麽好事的興奮和神秘,他壓低聲音,身體微微前傾,對王偉利說道,“利哥,進屋幹坐著有啥意思?敘舊光靠嘴皮子多沒勁?”
    “這窮鄉僻壤的,晚上除了數星星屁事沒有……您要是真沒事......”小波微微笑了一下,“我知道個好去處!”
    他故意頓了頓,吊起胃口,目光掃過王偉利、闞玉衡和劉瑞,“村東頭,老機井房,後半夜有‘局’!”
    “雖然比不上城裏場子大,但也熱鬧,啥玩法都有,來錢的!”
    “我剛就是從那邊喝了酒過來的,手氣背,輸了幾十塊,正憋著火呢……利哥,您幾位要是沒事,要不……一起去玩玩?”
    “就當給小弟個機會,陪您幾位解解悶,順便我也看看能不能翻本!”
    小波這番話說得又快又急,表情生動——輸錢的不甘,發現“好玩去處”的獻寶似的熱情,以及對“大哥”的巴結,演得惟妙惟肖。他刻意將“喝酒”和“賭局”聯係起來,進一步解釋自己出現在附近的原因,也提供了一個看似合理的、轉移注意力的方案。
    果然,聽到“賭局”二字,尤其是“來錢的”,劉瑞那雙凶悍的眼睛裏,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貪婪和躁動。他被憋在這裏幾天,早就心煩意亂,對金錢和刺激的渴望如同毒癮般噬咬著他。
    而闞玉衡則皺了皺眉,他更警惕,但小波這個提議,似乎又有些用處,賭局那種環境,最適合幾人幹一票之後,離開這裏。
    王偉利眼睛眯得更緊了,他在評估。小波這個提議很突兀,但邏輯上似乎又能自圓其說——一個喝多了、輸了錢、偶遇“舊大哥”的小混混,想巴結大哥一起去翻本或者找點樂子,這符合底層混混的行為模式。
    更重要的是,賭局那種地方,人員雜,出口多,萬一真有情況,比如剛才的車聲,誰知道是幹啥的,脫身也比困在這孤立的平房裏靈活。
    遠處,那隱約的車聲似乎更近了一些,而且引擎聲顯得更加清晰、急促。
    王偉利不再猶豫,待在原地風險更大。他需要換個更主動、更靈活的位置。
    “行啊,”王偉利臉上露出一絲看不出真假的笑意,“那就去瞧瞧。多年沒玩過這種野局了,找找當年的感覺。”
    他話是對小波說的,眼神卻迅速和闞玉衡交流了一下。闞玉衡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手依舊放在後腰附近。
    “太好了!利哥,這邊走!”小波心中狂喜,但臉上不敢有絲毫表露,連忙側身引路,指向與平房相反、通往村東頭的方向,“不遠,穿過這片房子,繞過打穀場就到了。”
    劉瑞讓開了路,但依舊緊貼著小波身側。闞玉衡則無聲地跟在王偉利身後,如同一個幽靈,時刻警惕著後方和兩側。
    小波帶著三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黑暗的村巷中穿行。他心跳如鼓,但盡量讓腳步顯得虛浮,像是酒勁未散,還不時指著某個黑暗的角落,低聲介紹兩句村裏的“風土人情”,試圖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同時心中瘋狂祈禱:豐哥,你們可千萬快點到啊!我好像堅持不了多久呀!
    他不知道的是,他這急中生智的一招,雖然暫時化解了立即被殺的危險,卻如同將三頭餓狼引入了羊圈——隻不過,這個“羊圈”裏,並非毫無抵抗力的綿羊。
    通往林源縣的省道上,振豐的車隊正全速疾馳。漆黑的路車開得又快又穩。振豐不時看向後視鏡,眉頭緊鎖。後麵那輛從江城跟出來的黑色轎車,如同附骨之蛆,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省道昏暗,看不清車型和車牌,但那種被尾隨的感覺異常清晰。
    “豐哥,後麵那車……”
    “不用管他。”振豐咬牙道,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盡快趕到大王莊村,顧不上理會後麵的尾巴,“加速,甩開他!”
    車隊猛然提速,發動機發出低沉的咆哮。
    後麵那輛黑色轎車裏,開車的柱子咧嘴一笑:“嘿,豐哥他們發現咱們了,還加速了。”
    副駕駛的陳陽,眉頭微蹙,看著前麵在黑暗中若隱若現的尾燈,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他們晚上和振豐約飯,振豐說有事沒來,幾人吃完沒事,正好看到振豐帶著一幫人神色凝重、急匆匆地開車離開。
    陳陽覺得不對勁,聯想到最近方大海似乎在忙什麽大案,擔心振豐卷進去,便讓柱子開車跟了上來。沒想到這一跟,就直接上了出城的省道,看樣子是直奔下麵的縣市去了。
    “陽哥,豐哥他們這架勢,不像是去談生意啊。”坐在後座的勞衫,一邊擦拭著他隨身攜帶的奇特工具,一邊冷靜地說道,“車裏人不少,而且……我感覺他們帶了‘硬貨’。”
    糖豆嚼著口香糖,有些興奮:“不會是去幹仗吧?咱們這是趕上熱鬧了?”
    “別瞎說。”陳陽沉聲道,“跟緊點,但別太近。我總覺得……要出事。”他拿出手機,嚐試撥打振豐的電話,提示已關機,這更讓他心頭一沉。
    但就在距離林源縣入口還有幾公裏的一段相對狹窄路段,刺眼的紅藍警燈突然在前方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