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間內的氣氛，在陳陽一番關於魂器的深入剖析後，發生了微妙的轉變。最初的商業洽談氣息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基於知識、信任和對文物負責態度的交流氛圍。馮老眼中的驚恐與疑慮逐漸被釋然和一種“物歸其所”的豁達取代，馮斌雖然依舊對那件魂塔心有餘悸，但也明白了其特殊性質。
    接下來的環節，自然是商討另外三件器物——遼代綠釉花口鳳首瓶、遼代八曲雲龍紋銅鏡、金代黃綠釉帶座燭台的交易。至於那件遼代三彩繪陶魂塔，馮老已然下定決心捐贈，但具體操作，陳陽提出了一個建議。
    “馮老，”陳陽身體微微前傾，態度誠懇，“這三件東西，都是開門到代的老物件，各有特色和研究價值。”
    “尤其是這件鳳首瓶，品相完整，釉色漂亮，刻花犀利，是遼瓷中的精品。銅鏡尺寸大，紋飾清晰，也是不錯的收藏品。燭台雖普通，但作為金代民俗器物，也有其意義。”
    他話鋒一轉：“不過，馮老，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目前古董市場上，除了明清官窯瓷器、名家書畫、高古玉器等熱門門類價格堅挺甚至不斷攀升外，像遼金時期的陶瓷、銅鏡這類東西，除非是特別稀有、帶有明確紀年或者工藝登峰造極的，否則市場價值……確實不算太高。”
    “玩這個圈子的人相對小眾，流通性也差一些。您急著用錢，我宋師叔讓晚輩來，也是希望咱們能談一個既公道，又不讓您吃虧的價格。”
    馮老點點頭，他浸淫此道多年，自然明白行情。他歎了口氣：“陳老板是實在人。東西再好，也得看有沒有人識貨，有沒有人願意接盤。您開個價吧，隻要不太離譜，我相信宋老板和陳老板的人品。”
    陳陽沒有立刻報價，而是再次仔細上手看了看三件東西，沉吟片刻，緩緩說道：“馮老，您是前輩，也是宋師父的朋友，我不敢胡亂開價。”
    “這樣，咱們一件一件說。這件 遼代綠釉花口鳳首瓶，剛才我也說了，是精品。但遼瓷的市場價格……我給您報個實在價， 八千元。這個價格，在行內不算低，但考慮到它的品相和藝術性，我覺得是合適的。”
    八千！秦浩峰和柱子對視一眼，心裏都吸了口氣。在他們看來，這瓶子如此精美奇特，又是遼代的，怎麽也得值個幾萬吧？陳老板這價開得是不是有點低？
    馮老聞言，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隻是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馮斌則忍不住開口了：“陳老板，八千……是不是少了點？我叔當初收這個瓶子，雖然沒花這麽多，但這些年物價也漲了。”
    “而且這東西多漂亮啊，放博物館裏都是鎮館之寶級別的！”
    陳陽微微一笑，不急不躁：“馮先生，博物館看中的是它的曆史、藝術、科學價值，和我們市場交易看重的‘市場價值’是兩個概念。”
    “博物館可能是無價之寶，但在民間藏家手裏，它就得遵循市場規律。遼瓷整體行情在這裏擺著，八千元，已經是考慮到它的精品屬性，給了溢價了。普通的遼代綠釉罐子，品相好的也就兩三千。您可以出去打聽打聽。”
    他說的合情合理。馮斌還想說什麽，被馮老用眼神製止了。
    “那這件 遼代八曲雲龍紋銅鏡呢？”馮老問道。
    陳陽拿起銅鏡，掂量了一下：“銅鏡收藏，講究版模、尺寸、紋飾、品相。”
    “這麵鏡子尺寸夠大，將近二十公分，紋飾是典型的遼代龍紋，版模還算清晰，但鏡麵有磨損，背麵的鏽色雖然自然，但不算特別漂亮的那種‘黑漆古’或‘水銀沁’。綜合來看， 三千五百元。”
    “這件 金代黃綠釉帶座燭台，”陳陽放下銅鏡，拿起燭台，“屬於普通民俗器物，製作一般，釉麵有剝落，研究價值大於市場價值。 六百元。”
    三件加起來，陳陽的初步報價是：8000 + 3500 + 600 = 12100元。
    馮老沉默了一會兒，端起已經涼了的茶喝了一口，緩緩說道：“陳老板，您的眼力我信服，您說的行情大體我也了解。”
    “不過，這三件東西，尤其是鳳首瓶和銅鏡，是我多年的收藏，也是有感情的。您看……鳳首瓶能不能再加點？一萬二？銅鏡四千？燭台就當搭頭了，我也不單獨算。”
    馮老這是典型的談判策略，先試探陳陽的底線。
    陳陽搖搖頭，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馮老，不是我不願意加。說實話，我師叔打電話讓我來，是本著幫忙和不讓好東西流失的心思。”
    “我報的價，已經是衝著宋師父的麵子和您急用錢的情況，給了比較實在的價格了。”
    “鳳首瓶，遼瓷的價格天花板就在那兒，除非是帶‘官’字款或者特別罕見的器型，否則很難過萬。”
    “一萬二……”陳陽聽完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仔細想了片刻，“這個價格我拿回去，就算自己收藏，心裏也懸得慌，更別說萬一以後想交流出去，很難找到接手的。”
    “這樣，鳳首瓶，我最多能加到 九千，這已經是極限了。”
    “銅鏡，”陳陽繼續道，“三千五真的是市場價。尺寸大是優點，但遼代銅鏡出土量相對宋鏡要多，價格上不去。四千……實在有點勉強。 三千八，您看如何？”
    “燭台，六百，這個真沒法加了，它就是個小玩意兒。”
    調整後的價格：9000 + 3800 + 600 = 13400元。比最初報價隻高了一千三百元。馮斌在一旁有些著急，他覺得叔叔的東西不止這個價，但又說不出更專業的反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