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蜜餞之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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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從他們的身上看出來的?”
薑落落心想,她也自認眼力不差,也曾留意那幾個最先站出來登記起誓之人,除了見邢濤敢於帶頭,並未覺察其他。
杜言秋瞥到薑落落臉上的不甘,“堂上擠著一堆人,想瞧的仔細,需混入他們當中,隔得老遠,怎能沒有疏漏?你差的是那段距離。”
“你在安撫我?”薑落落意外。
杜言秋眸底微滯,轉而目光從薑落落身上散開,漫不經心地道,“能看懂我的啞謎,你確實不差。看來傳言說是你識破鄧知縣失蹤玄機是真的。”
“但是我沒有找到鄧知縣,我可以幫你一起找。”
聽杜言秋提到鄧知縣,薑落落當機立斷,把話挑明。
“幫我?不是幫你自己麽?”杜言秋涼涼一笑,“既然想把話挑明,為何不徹底挑個明白?你能說沒對那雙繡花鞋上心,還是能說可以無視蒼辣子?”
“若非我追著鄧知縣命案不放,又怎會遭人算計?若我在乎危險,就該受蒼辣子的警告,無視其他。我的命與一雙繡花鞋,孰輕孰重?我不傻,但我選擇了後者。你說我是幫我自己?”
薑落落打開手中的紙包,捏了枚蜜餞塞入口中。
“當你選擇後者,不就是傻麽?”
杜言秋的手也伸向紙包,取了枚蜜餞。
薑落落一愣。
“我也隻是看出這四人有問題,知道邢濤與肖青是一夥兒,對另外二人還無從判斷,更別說除他們四人之外還可能有其他漏網之魚。”
杜言秋看了幾眼自己指間的蜜餞,送入口中,細嚼慢咽。
“殺雞儆猴足夠了。”
薑落落見杜言秋吃下第三枚蜜餞,便將手中紙包再次遞給他,“你若喜歡,便拿去。”
杜言秋沒有接,“不喜歡,偶爾嚐嚐而已。”
“糖人哥哥喜歡吃甜食,也從來不說謊。”
薑落落望著手中的紙包,暗自歎了口氣。
他是江陵人士杜言秋。
可他總讓她莫名感覺到兒時的那種熟悉。
她拿蜜餞試探,不知結果是她錯了,還是他在偽裝?
昨日,他步入公堂為於家人說話,不是感同身受、將心比心,看不得無辜者受犯了錯的親人連累?
那一刻,杜言秋的目光在邢濤等人身上。而她的目光則更多放在了杜言秋的身上。
是她想多了?
“糖人哥哥?”
杜言秋再次聽到這個稱呼,心底又似被什麽砸中,神色卻越發冷淡,“你送我蜜餞冰糖,就是想看我喜不喜甜食?再次確認我是不是你舅舅口中說的那個楊衡?還當你是特意給我品嚐‘肖氏’蜜餞,打算用這蜜餞從肖青身上做文章……是我想多了。”
薑落落沒有在意這話中的嫌棄,抬眼問,“你隻是想幫於家的人?”
杜言秋折身朝後園月門走,“沒什麽幫不幫,我隻是明辨是非而已。再說,從於貴口中發現的那竹管卦簽不是與殺害鄧知縣的凶手家的卦簽相像麽?要繼續追查此案,也免不了從卦簽著手,自然也就繞不過於貴的死。而湧入公堂的人也是因於貴之死而至……”
說到此,杜言秋止步,轉回身,“你說,我該不該從中插一手?”
薑落落也知道,明著繼續追查鄧知縣命案肯定會被各方壓製,已經呈交結案文書的胡知州也不會輕易同意重新掀起此事。
所以……
“我沒有將從於貴口中發現竹管藏卦簽的事稟報官府。”薑落落道。
隻有拋開兩案關係,才能夠更順利的去查於貴的死。
“我知道。”杜言秋不意外。
能配合他給的名單去做事,這姑娘怎能沒腦子?
薑落落追上前,“其實被分屍的是三個人。張主簿不讓外傳,我覺得可以告訴你。”
“三個?我以為是兩個。”
杜言秋這話無疑暴露他夜中偷偷去過斂屍房,大概隻從膚質分出兩種。
薑落落沒做理會,繼續說道,“邢濤與肖青昨夜都去過賭坊,我懷疑是賭坊的人設局針對於家。舅舅已經去查了。”
“還有,”薑落落又從袖中掏出一本舊書,“這是我從鄧知縣的住處拿走的,是本破舊的《千字文》,覺得有些奇怪,裏麵還夾著他寫的‘修建圩田之提要’。你拿去琢磨吧。”
杜言秋胳膊夾住包裹,接過這本書,簡單翻了翻,“是鄧知縣最後留下的?”
他昨夜在空蕩蕩的內廳仔細查看了一番。
據說鄧知縣的衣物都拿去做了衣冠塚,隻剩下幾本諸如《上杭縣治》、《上杭雜事記》等這類了解當地的書。
杜言秋將《千字文》也包進手中的包裹裏,“你一邊懷疑我是改名換姓的楊衡,一邊又相信我是鄧知縣的親友,不覺這二者矛盾?”
“楊衡離開上杭後會遇到許多人許多事,而鄧知縣去年冬到上杭就任,今年過了正月便開始籌謀秘事,不論外界如何評說,我都覺得奇怪,似乎並不像最終展露在眾人麵前的樣子。當我見到你後,若再說鄧知縣私底下與上杭某人有絲連的話……”薑落落直率的目光定格在杜言秋的臉上,“可能還是我想多了?”
“你是想多了。”杜言秋轉身,留給薑落落一個挺拔的後背,自顧闊步前行,“我與鄧毅是同年,去年在臨安相識,因性情相投,一見如故。來上杭赴任前,他與我道別時,還說不知這一去麵對的是個怎樣的地方。”
“若他的身上真有什麽事,也是他瞞著我。說他是為什麽楊衡而來,聽你舅舅說,薑楊兩家恩怨頗深。”杜言秋在月門前再次停下,轉回身,“你可見鄧毅查問過薑家什麽?”
“沒有。”
薑落落覺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低頭,默默地吃著蜜餞。
“以後,不要再拿什麽糖人哥哥與我套近乎,你是過了我的關,但還是再考慮考慮要不要隨我惹事吧!”杜言秋折身,大步出了月門。
薑落落衝杜言秋的背影高聲道,“杜言秋,我不用再考慮。你在上杭也再找不到比我更誠心的幫手!”
杜言秋越走越快,一手攥著包裹,一手掌心握著一枚蜜餞。
薑落落沒有發現,他其實最後一次從她手中的紙包裏多取了一枚蜜餞。
蜜餞滲出的糖粘滿了他的掌心……如同當年的那包蜜餞,給他酸苦的記憶掛滿一層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