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言秋賣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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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落落知道常有人背後說她不詳,也有人當著她的麵“好心”提醒她該如何,卻從來沒被這麽多人堵在跟前指著鼻子大聲責罵。
    因為鄧知縣口碑有損,因為鄧知縣要修建圩田翻動龍王廟,她這個當堂指出謀殺鄧知縣真凶的人反而犯下了彌天大錯?
    見薑落落不言不動,眾人紛紛高喊,“快滾!別逼我們動手!”
    “就算傷了你,告到官府,也是你的過!”
    “快走,快走!”
    薑落落身後的孫阿婆也連連揮手,“我老婆子無所謂,可別再給我家阿福找麻煩!”
    薑落落知道自己一時對付不了這些村民,默默走向一旁,解開拴在樹上的馬繩,翻身上馬而去。
    ……
    回城前,薑落落先來到了凶肆。
    她已經好幾天沒回凶肆,不過這幾天凶肆倒是沒什麽忙。
    老戈正在鋪子裏紮紙,薑落落走過去,也拿起一張紙折起來。
    “有心事兒?”老戈瞅了眼薑落落。
    “還是凶肆清淨。”薑落落很快折好一個元寶。
    老戈笑笑,沒說話。
    “我有些體會到糖人哥哥當年的處境了。”薑落落將紙元寶放在桌上的竹筐中。
    “誰?”
    “楊衡。”
    老戈想了想,“……哦,那個孩子。”
    ……
    剛出了北門街的杜言秋打了個噴嚏。
    此時,他正坐在一輛拉米的驢車上。駕驢車的是個年輕男子。
    “杜公子,我真佩服你。不僅幫於家擋債,還沒讓債主們吃虧。這世道,我還沒見過你這般好心腸。”車夫一臉讚歎。
    於貴也欠了他家的米,他也隨眾人去縣衙討債,結果受邢濤等人連累,別說一文錢都要不回來,還險些成了詐騙同黨。
    當時,受屈的眾人可是恨死了多管閑事的杜言秋。
    哪知杜言秋一一登門還債,不僅讓他們收回了本錢,還多得了幾分利。
    “就當我從醉心樓得的錢沒處花,補償你們。”杜言秋無所謂。
    “杜公子,你可真厲害。別人去醉心樓沒有不被拔毛的,你倒好,還賺了醉心樓的錢。”車夫很是羨慕,“就連一鳴書院的才子都沒你這本事。”
    杜言秋捏了捏手指,“我並非第一人。聽說當年醉心樓為請‘小魁星’薑子卿寫唱詞,花費可不少。”
    “哦,對!當年幾家青樓搶著請薑家小公子寫唱詞,還是醉心樓闊氣,出的酬勞最多,獨家占了薑家小公子的佳作。如今醉心樓的姑娘還在唱那些詞兒呢!不過,杜公子寫的唱詞能入了醉心樓的眼,也是有本事的。”
    杜言秋垂下眼簾。
    他哪裏比得上薑子卿?
    薑子卿一詞重金,他可是寫了整整十首才夠抹平這些賬。
    如今北門街的人都知道,他心上過意不去,為醉心樓寫唱詞賺錢幫於家還債。
    為寫唱詞,他在醉心樓熬了整整一宿。
    雖然杜言秋身為鄧知縣好友,是為吊唁鄧知縣而來的消息已經從縣衙傳開,但他在醉心樓,並未打著鄧知縣名義去見吟鶯,似乎沒那個必要,至於花娘談賣詞的生意。
    反而是那個吟鶯姑娘偷偷去杜言秋所在的屋子窗外看了他好幾次。
    最後,終於耐不住的吟鶯端著果盤主動來見他。
    ……
    吟鶯見杜言秋並未理會果盤,隻得硬著頭皮直問,“你是鄧知縣的好友?”
    “去年在臨安參加省試,曾一同居住,相見如故。”杜言秋繼續寫字。
    “你對鄧知縣有多少了解?”
    “沒多少,隻是在談文論道上很說得來。”
    “為此,你便來上杭吊唁?”
    “是,此乃文人之交。”
    “哦。”
    吟鶯不知該繼續說什麽。
    杜言秋停下手中的筆,“你是吟鶯姑娘吧。請問你在上元節彈奏的那首吸引到鄧知縣的曲子是從何處學得?”
    杜言秋的突然發問,令吟鶯一愣。
    “那並非一首平常曲子。”杜言秋抬眼看向吟鶯。
    吟鶯以高超琴技在醉心樓立足,眾人皆當鄧知縣是為那不俗琴聲吸引而登上醉心樓,初識吟鶯。但杜言秋知道,他所認識的鄧毅,隻鍾情一首曲子,不止一次在閑暇之餘,折葉吹鳴。
    “我曾聽鄧兄吹奏過一首《賞月曲》。”杜言秋又道,“聽他說是幼時學到的一支鄉間小曲。”
    吟鶯目光漸漸僵硬,好似定格在杜言秋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上。
    “鄧兄銓試博得明法科第二,卻甘願遠赴上杭補任七品知縣,可是為了這支曲子?”
    杜言秋問得更為直接。
    吟鶯雙唇微顫,緩緩在杜言秋的書案前坐下。
    “據我所知,鄧兄先是在上元節見到你,後設法喬裝私離縣衙夜‘逛’醉心樓,再有逢八之約。逢八,他究竟是去見誰?”
    吟鶯心下接連咯噔。
    之前那羅捕頭與他的外甥女也一而再的找她問過,卻聽著沒這般逼迫。
    她有些後悔來見此人,沒想到杜言秋是在等著她來主動受問!
    對羅捕頭舅甥二人可以搪塞,當做一問三不知。
    可麵前這個男子,說破了那首《賞月曲》!
    “我隻知他有安排,卻從未與我詳說。聽聞嚴老夫人說鄧知縣曾私會她,還有丁香藥方,也許……真是為了嚴家吧。”吟鶯吞吐道。
    “他為何作安排?”
    見吟鶯不願言語,杜言秋眉目一冷,沉聲道,“一個衙門小仵作,與鄧兄非親非故,仍未放棄追查真正死因,尋其下落。你與鄧兄明顯有不為人知的瓜葛,見他命喪於此,你卻置之不理?這般無情無義的你想來是能夠睡得安穩?”
    “我……”吟鶯眼睛驟紅,不由哽咽,又強忍住。
    杜言秋一邊提筆寫字,一邊道,“我們單獨見麵不易,次數多了又令人起疑,有話盡快說。免得我設法從他處掌握到什麽,不經意傷到姑娘。”
    燭光映照的窗紙上,時不時有人影晃動。
    “杜公子。”吟鶯看著杜言秋,猶豫片刻,低聲道,“我與你說實話,你可要保守秘密,我怕……我也會有……性命之憂。”
    “嗯。”杜言秋低頭,看似繼續寫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