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塗！”大長公主怒不可遏的斥道，“你將李府把持好，將來就算李爍繼承了李府，礙於禮法他也不敢對你這個嫡長母做什麽，反而你這左右都想討好的行為，反而會將自己推入深淵。”蔣榛榛自知理虧，垂下了頭，不敢再多說什麽。
    不多時，去李府拿證據的人回來了，看著那從口供到物證都齊全清晰的證據鏈，大長公主真的對蔣榛榛恨鐵不成鋼，明明腦子好用，卻偏偏做些蠢事。
    看著被大長公主扔到麵前的清晰的證據，李楊癱坐在地上，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
    “李楊意圖戕害上司，其妻公孫氏連通他人毒殺子嗣，蔣氏雖是被蒙騙，但也做了投毒之事，將他們關入大牢，待苦主到來，再行判決處置。”
    說完，不顧李楊公孫氏的求情，大長公主起身便離開了。
    本來以為隻是一個下毒的小事，沒想到最後能牽扯這麽多事情，畢竟還牽扯了李鬆，這就不是大長公主自己就能做決定的了，雖然她有這個權力，但畢竟也不好越俎代庖。
    時間回到現在，蔣榛榛，李楊和公孫氏已經在牢裏關了半個月了，李鬆也快要回來了，李欣然看著藍色的天，突然笑了起來：“快完事了，”她看向鶯歌，“完事我就帶你回家。”
    ……
    李鬆自從收到了楚惠帝傳來的消息之後，將自己關在軍帳裏麵，半晌沒有再說過話。
    彭瓊宇不放心，想要進軍帳安慰一下他的老父親，卻被親衛攔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進入。
    “公子，您讓將軍自己一個人呆一會吧，畢竟，他是最不希望打仗的人了。”
    彭瓊宇長歎一聲，看了一眼軍帳後，轉身離開了。
    軍帳裏的李鬆坐在案桌後，發著呆，這是他這段時間經常做的一個動作，棋局已出，落子無悔，可他還是希望，這場浩劫可以隻限製在宮闈之中。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乃至未來，涉及到皇權爭奪，就沒有平和過度的時候。
    得到的不想放手，得不到的恨不得全部拿到，打著大義的名號，拿著百姓做筏子，不流血到最後一刻誰也不會放手。
    想起張老大人傳來的消息，想起了朝堂上傳來的消息。
    張老大人他們廢了多久的努力，殺了多少貪官汙吏才控製住的災情，結果朝堂之上提接任者的時候，選的還是自己人，根本不在乎是否有能力。
    屍位素餐，貪汙受賄，各地的百姓隻有在張老大人他們的管理下才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李鬆長長歎了口氣，也許真的隻有執政者清明，百姓才會有好日子過。
    “來人！”李鬆喚道。
    “將軍。”親衛進了帳中。
    “去把彭將軍叫來。”
    “是。”
    片刻之後，彭瓊宇進了軍帳：“將軍。”
    李鬆抬頭看向彭瓊宇，笑了笑：“宇兒，要不要去看看你爹？”
    彭瓊宇看了看李鬆，眼眶慢慢紅了，狠狠的點了點頭。
    ……
    彭瓊宇的父親是李鬆的親衛，十多年前死在了戰場上，李鬆去送撫恤金的時候，看見了跪在自己父親棺材前，一臉懵懵懂懂的彭瓊宇，那是李鬆第一次看見彭瓊宇。
    那時候，他還叫大壯。
    第二次是在城外，李鬆照例去巡邏，撿回來了昏迷中的大壯。
    剛被李鬆撿回來的時候，大壯的身上都是傷，整個人麵如菜色，軍醫說，他已經許久沒有好好吃飯了，所以身體虛弱。
    因為饑餓，大壯隻昏迷了半天便被飯香味喚醒了。
    餓極了的小孩子仿佛一隻小狼，野性難馴之中帶著惶恐和無助。
    李鬆就這麽看著他，沒有著急安慰，也沒有貿然接近，隻是每天給他送飯，給他上藥。
    但邊關的日子，沒有一天是安穩的，西戎總是虎視眈眈，戰爭總是一觸即發。
    一次中大型戰役中，李鬆負傷，被人背回來的時候，大壯像一頭小狼一樣衝進了包圍圈，站在他的床邊，死死盯著他。
    親衛怕他在這裏搗亂，想要拉走他，卻被他激烈抗拒，他不開口，不尖叫，隻是掙紮，拽的狠了，還上口咬人。
    “讓他在這裏吧。”李鬆虛弱的開口，“他不會礙事的。”
    將士們麵麵相覷，最後還是鬆開了手。
    大壯掙開了他們，乖巧的站在一旁，不聲不響，隻是咬著自己的手，死死的盯著李鬆，口中時不時的溢出一兩聲的嗚咽，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可即便這樣，他依舊是眨也不眨的盯著李鬆，直到軍醫給他包好傷口。
    簡單下了幾個命令之後，李鬆便揮手讓將士們都下去，大壯沒有動，也沒有人拉他下去，他還是維持在之前那個樣子，盯著他咬著自己的手，眨也不眨的盯著李鬆。
    李鬆臉色蒼白的笑了笑，衝著大壯招了招手，大壯咬著手“噔噔噔”的跑過去，李鬆抓住了他的手腕，將手腕從他的嘴裏救了出來。
    略帶粗糙的手腕已經被大壯自己咬得鮮血淋漓了，李鬆帶著心疼和好笑戳了一下大壯的腦門：“傻小子，不疼啊。”
    這一戳，仿佛打開了什麽開關一般，大壯突然之間喊了一聲：“爹！”隨後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哭聲中帶著巨大的痛苦和無助，眼淚如同河流一般，一瀉千裏，再也控製不住。
    李鬆定定的看了大壯一會，隨後歎了口氣，摸了摸他的腦袋，沒有多說什麽，隻是任憑他在自己麵前痛哭流涕。
    哭了不知多久，大壯終於哭累了，邊哭邊睡，李鬆看著好笑，伸手將他摟了過來，大壯哪怕困得要死，貪戀李鬆的懷抱，但依舊繃著一根弦，有意躲避著李鬆的傷口。
    再繃緊的弦，也敵不過困意的襲來，大壯縮在李鬆懷裏抽抽噎噎的，不久便沉沉睡去。
    大壯再醒來的時候，李鬆就坐在床邊，端著碗，皺著眉，深呼吸了好久，最後仿佛下定決心一般，將碗湊近嘴邊，一飲而盡，然後幹嘔了好幾下。
    飛快地將碗放下，從皮甲內層裏麵取出一小塊黃澄澄地麥芽糖塞進了嘴裏，李鬆地神情剛放鬆了下去，扭頭便看到有個小蘿卜頭在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大大的眼睛裏是深深的震撼。
    李鬆臉上有些掛不住，飛快地掏出一小塊麥芽糖塞進他的嘴裏，小聲地說道：“也給你一塊，不許出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