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簽了生死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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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雁知可以感知到此時此刻自己情緒的低落與複雜。
手中折子被其猛得攥成一團,眼神陰鷙的看著地上那一團。
祁雁知沉沉的吐出一口濁氣。
一時之間竟對空間產生一絲恐懼感。
起身,往外屋走去。
她想自己要是再不冷靜一會,怕是得嚇醒兩小隻。
就在祁雁知離開之後,床上那兩團頓時睜眼,那圓溜溜的眼珠子轉了一大圈。
兩相對視。
祁櫻率先翻滾起身,趴在床沿,偵查敵情。
一溜煙的。
悄咪咪滑下了床。
拿走地上的紙團子,又趕忙藏起來,躺在床上,緊緊閉眼。
兩小隻的睫毛輕顫著,小小的呼著氣。
祁雁知泡完澡出來後,目光在地上掃了一下。
怔愣幾秒後,彎唇一笑。
複又搖了搖頭,熄燈,睡覺。
就不拆穿兩個沒良心的小混蛋了。
與此同時,落水院。
兩個侍女忙進忙出的伺候了一整天,累得各自癱在桌椅上,低聲抱怨。
侍女甲瞟了眼床上的人兒,哀怨:“這二夫人就是在找死,偏偏要去找夫人麻煩。這下好了,自己毀容不說,還害得我們受累。”
“誰說不是呢....”侍女乙低聲:“聽說墓園那邊的待遇可好了,夫人對下人真好,偏偏二夫人要尋麻煩。”
“聽說那時夫人還準備放二夫人走,她偏不,竟還用那兩個小孩威脅了夫人....”
侍女甲一驚,連忙朝她使眼色:“你亂說什麽?!副將與總管下令,不準在府內外提到那兩個小孩,你是想死嗎?”
侍女乙心虛的低頭:“這不是沒人嘛....”
唯一一個半死不活的還躺在床上...
侍女甲擠眉弄眼的:“你忘記了嗎?”
“這戰神府當初招募的時候,府內有近一半的下人都是封老夫人親自挑選的。沒有身份背景,行蹤不定,簽了生死契!”
“咱們這般私下
討論一些禁止的事,若是身邊有簽了死契的人,不就要倒大黴了嗎!?”
侍女乙聽到這裏,臉色頓時有些蒼白,急了:“那可怎麽辦?”
話落,她還朝四周看了一圈,就差沒縮到桌子底下。
侍女甲安撫:“哎...所幸隻有我們兩個。”
“看二夫人一時也醒不了,要不然我們就走吧!”
在這待著怪瘮人的。
倆人緊握著手站起,房門“哢吱”兩聲,開了又關。
賀音也應聲緩緩睜開眼。
屋內連一盞燭火都沒有為她留下。
渾身疼痛難忍,她起不了身。
掙紮著滾下了床,她還要伸出十指扒著床沿。
賀音咬著唇,暗黑中看不清神色。
但她知道,在她沉塘的時候,是封湛讓人救了她。
單憑這一點,就足夠掀起她心中的那團未熄滅的火苗。
賀音咬著唇角,掙紮著爬向梳妝鏡。
那五指瘦得隻餘下一層皮包著骨,臉上的灼熱感一陣陣的襲來。
此時的她,很想看看自己。
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連月光都被躲在的黑雲之後。
賀音卻在驀然間瞪大了雙眼,呼吸也變得紊亂。
跌坐在地上。
她的雙手顫抖的觸上自己的臉頰,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賀音的眼底驀然間一片通紅,嘶啞著聲哭了出來。
落水院本就幾乎淪落為冷院,現如今聽著這悲戚的哭聲,更加瘮人。
睡夢中的禾兒被那哭聲嚇醒。
惴惴不安的坐了起來。
下一秒,房門被推開。
“啊啊!!”
禾兒看見一隻手在扒拉著門沿,嚇得她慘叫出聲,雙手緊緊捂著耳朵,退到了角落裏。
渾身顫栗不止,細看之下,那交叉的衣領處還露出了一點點的紅。
直到門外的身影掙紮著站起,發絲散落,一張臉上兩個對稱的叉痕,血淋淋的。
極為瘮人。
那往日裏靈動的雙眸也變得毫無生機。
禾兒
差點認不出眼前人是誰。
“夫...夫人....”
聲音裏染了絲顫。
禾兒害怕的縮著肩膀,一道猙獰的嘶啞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賤婢....還不給我...滾下來!”
禾兒嚇得雙肩一顫,連忙掀開被褥,滾下床,跪撲在賀音麵前。
因著身上的傷極為嚴重,她一路半爬半拖著來到後院,此刻胸脯劇烈起伏著,眼神也變得狠戾:“抬頭....”
禾兒聞聲顫栗,咬唇害怕的抬起頭。
觸到那血淋淋的臉頰時,嚇得又閉上眼。
賀音卻狂笑了兩聲,臉上滿是悲戚。
“你也..在這..臘雪寒冬裏...沉過塘,恨嗎?”
禾兒哪敢恨!?
祁雁知對她下了那種藥,她現如今對祁雁知避之不及,哪談得上恨?
賀音陰沉著臉,執拗的問道:“想不想...毀了祁雁知.....”
她現如今滿腹的滔天恨意。
本以為難逃一死。
結果被封湛救下,隻餘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賀音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
但這還不夠....不夠抵消她所受到的屈辱...
禾兒上前,小心的抓著賀音的衣擺,低聲哀求:“小姐...我們算了好不好?”
“祁雁知她...她是郡主...我們鬥不過她的...您..您向將軍求情,將軍會記念往日的情分,放我們離開...奴婢也會永遠陪著您....”
賀音的眼神驟然間變得淩厲,咬牙切齒:“你不準備幫我!?”
禾兒嚇得跌落在地。
此時的賀音已經孱弱得傷不到她了,但禾兒還是下意識的害怕這個人。
她無措的流淚搖頭。
賀音那陰鷙的眼神,讓人多看幾眼都害怕。
禾兒扛不住:“奴...奴婢一切都聽您的!”
賀音終是笑了,彎著嘴唇,眼淚也隨之掉落。
那雙眸中恨意滔天:“我要讓祁雁知
...也嚐嚐這奔潰絕望的滋味!”
“拿著我的東西...去一趟東嶺山....”
禾兒不敢置信的抬頭:“小姐您不能再與他們做交.....”
賀音:“閉嘴!”
“祁雁知把我變成如今這副模樣,讓我生不如死,她卻獨自一人霸占了封湛!”
“我不會讓她好過的.....”
“就算我生不如死....我也要拉著她的兩個孽種一起死!”
禾兒瞪大雙眸,死死的捂著嘴唇。
那不過是兩個孩子.....
她不敢出聲,不敢激怒眼前近乎癲狂的賀音。
渾身仿佛被冰凍了一般,不得動彈。
人人都說關在墓園裏的那位,才算是下堂妻。
殊不知,那位居於戰神府最闊氣的庭院裏的側室,才是真正的下堂婦。
落水院內積了一層層的厚雪,連林總管看見都忍不住搖頭歎息。
不到一刻,院中又聚了一些下人清理。
林總管看著主屋的方向,念著往日的情分,還是走了過去。
主屋院落內燈火通明,林總管作揖行禮道:“將軍。”
“二夫人醒了。”
握著卷軸的那隻大掌驟然收緊。
封湛的眼神變了變,薄唇輕啟:“醒了便好,看好她,別讓她踏出院子半步。”
林總管:“將軍,不見見二夫人嗎?”
“她的臉....醫師說在冰水中浸泡太久,已經恢複不了了....”
一個女子臉上留下那般可怖的傷疤,怕是一輩子都沒有望頭了。
林總管不由得同情道:“宮外的醫師到底不穩妥,不如將軍請宮裏的禦醫救救二夫人?”
封湛緩緩放下卷軸,看了過去:“林姨,驍勇府的人謀殺南朝郡主,皇後大怒,你覺得現在哪個禦醫敢醫治賀音?”
“她若死不了,便好好待著,容貌傷便傷了,有何幹係?”
那般薄涼的話語....
林總管聽後都露出了震驚
的神色,低眉,哀聲答道:“老奴...知曉了。”
就在她要轉身之時,身後男人的聲音又傳來過來。
“林姨不是有一個女兒嗎?”
林總管的身子僵住了。
“林姨這般關心賀音,為她跑前跑後,得罪祁雁知,你的女兒若是知道了,會如何想?”
封湛冷淡道:“我自幼親情緣極薄,可你不一樣。即有天倫之樂,為何不享?”
“林姨不必記著我祖母的囑托,當真為我蹉跎了一生,更別因此寒了親生女兒的心。”
封湛自幼便在乞討親情。
先是自己的母親離去,再是自己的父親苛待再娶,接下來便是他最黑暗無光的日子。
幸而封老夫人厚待,林椏枝也給過他短暫的疼愛。
再是陛下領他入宮,教他讀書寫字。
每一個人在他生命中停留的時間都極為短暫,便相繼的離他而去。
他當年不過十四歲,就已經被推來推去了四五次。
他一生渴望親情,卻求而不得。
他開始不再寄希望於他人,開始遠離家鄉,開始踏上戰場。
年年無歸期。
所以封湛妒恨過祁雁知。
廢材一個卻眾星捧月,直到現在,對祁雁知產生了不一樣的感情。
他卻再也不可能回頭了。
林總管默了半響,腦中閃過那失望的眼神,心髒仿佛一下子跌落到了穀底。
“生而為奴,就應如此。”
“將軍多慮了。”
話落,她行禮退了下去。
封湛微歎一聲,捂著傷口起身。
伸手推開窗戶,外麵傾斜而下的雪花頓時就飄了進來。
他下意識的皺眉,好像每年的下雪天都極為悲情。
封湛伸手握了一掌心的雪花,攥緊,碾磨幹淨。
東嶺山....山河寶藏圖....祁雁知...
他的肩頭太多東西了,封湛都沒想過自己能見到下一次的冬日。
而現實也證明。
他當真很難看到下一次的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