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啟程前的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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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他娘的算是明白了,這世上的桃花運,有時候比敵軍埋伏還難對付。
    溫妮那兩片柔軟的唇瓣還殘留著清甜的香氣,像草原上最醇的馬奶酒,後勁兒大得讓我腦瓜子嗡嗡的。
    她整個人軟綿綿地癱在我懷裏,睫毛上還掛著細碎的淚珠,臉頰緋紅,像天邊燒透的晚霞。
    “小無賴...”她聲音細若蚊蚋,帶著點撒嬌的意味,手指無意識地揪著我胸前未愈的傷疤周圍完好的皮膚,“你...你方才...”
    我低頭瞅著她這副模樣,心裏那點土匪的得意勁兒還沒冒頭,就被更複雜的情緒壓了下去。
    這他娘的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娘,是阿卡拉的女王!
    我劉盛再混不吝,也知道這一吻的分量,比牛大寶那對金鐧還沉。
    “咳咳...”我輕輕鬆開她,扶著她坐直身子,自己也往後挪了挪,扯到傷口,疼得我齜了齜牙,“那啥...陛下,剛才...是臣冒犯了。”
    這話一出口,我自己都覺得別扭。什麽臣不臣的,老子當土匪的時候,可沒這套虛頭巴腦的規矩。
    溫妮抬起眼,湛藍的眸子裏水光瀲灩,那點羞澀迅速被一絲失落和倔強取代。
    “這裏沒有陛下,隻有溫妮。”她咬了咬下唇,聲音卻清晰起來,“小無賴,你少跟我來這套。剛才...剛才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我撓了撓頭,感覺比麵對密陀羅的千軍萬馬還棘手。“溫妮...丫頭,”我換了個稱呼,感覺順口多了,“你聽我說。你是我劉盛放在心尖上...敬著的人,綠珠也是。你們倆,對我來說,都重過我的命。”
    我頓了頓,組織著詞句,這比排兵布陣難多了。“可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能...不能稀裏糊塗的。
    你是阿卡拉的女王,肩上是萬千子民的生計。我劉盛是個啥?一個小土匪出身,現在頂著個將軍名頭,馬上還要回那中原拚命,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
    我看著她眼睛,認真道:“我不能仗著你對我的這點...情意,就誤了你,誤了阿卡拉。”
    溫妮靜靜地聽著,臉上的紅潮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我心裏發毛的平靜。“說完了?”她問。
    “差...差不多吧。”
    “好,那我問你,”她挺直了背脊,恢複了幾分女王的儀態,隻是眼圈還紅著,“若我不是女王,隻是一個普通女子,像綠珠一樣,你會如何?”
    我被她問得一噎。這丫頭,問題真他娘的刁鑽!
    “這...這世上沒有如果...”
    “回答我!”她執拗地盯著我。
    我歎了口氣,知道糊弄不過去。“若你隻是溫妮...老子...我肯定八抬大轎,風風光光把你娶回家,跟綠珠一起,咱們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生一堆小土匪...”
    話沒說完,我自己先停住了。這他娘的都是什麽混賬話!
    溫妮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淚又跟著笑出來了。“這還差不多...算你還有點良心。”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氣,“小無賴,你給我聽好了。
    我溫妮不是那等需要人護在羽翼下的嬌弱女子。我是阿卡拉的女王,我知道自己的責任。但我的心,我自己能做主。”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陽光勾勒出她纖細卻堅韌的背影。
    “我不會攔著你回中原報仇,那是大丈夫該做的事。
    綠珠跟你去,我...我放心,也有點...羨慕。”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但你也給我記住,阿卡拉永遠是你的後盾,清泉苑...永遠給你留著一盞燈。”
    我看著她單薄的肩膀在陽光下微微顫抖,心裏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脹。
    這丫頭,真是...真是他娘的讓人心疼。
    “溫妮...”我起身,走到她身後,想伸手拍拍她,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
    她忽然轉過身,臉上已經沒了淚痕,隻剩下屬於女王的決絕和一絲狡黠:“至於你和綠珠...還有我...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反正你這小無賴這輩子是別想甩開我們了!
    現在,給我滾去處理軍務!蘇和應該等著你商量凱旋慶典和...和你啟程的事了。”
    得,剛經曆完情感風暴,這又回到現實了。
    我咧了咧嘴,衝她抱了抱拳:“得令!女王陛下!”
    轉身走出寢殿的時候,我感覺腳步有點飄,不知道是傷的,還是剛才那一出給鬧的。
    果然,剛回到臨時安置的偏殿,蘇和那小子就像個聞到肉味的獵犬似的湊了上來,臉上堆著笑,眼神卻帶著探究。
    “將軍!您可算醒了!身子無礙吧?陛下剛才親自來探望,可是關切得很啊...”他一邊說,一邊偷偷打量我的臉色。
    我瞪了他一眼:“少他娘的拐彎抹角!有屁快放!老子沒空跟你扯閑篇!”
    蘇和嘿嘿一笑,也不尷尬,正色道:“兩件事。第一,凱旋慶典定在三日後,需要您露麵,受萬民朝拜...呃,是瞻仰。
    第二,關於您啟程返回中原...所需糧草、軍械、向導,都已準備妥當,隨時可以調用。隻是...”
    “隻是什麽?”我走到案前,抓起水囊灌了一口。
    “隻是弟兄們...尤其是您那些風雷軍的舊部,聽聞秦將軍噩耗,群情激憤,都嚷嚷著要立刻殺回去報仇。
    這幾日,營中怨氣頗重,末將擔心...久恐生變。”
    我放下水囊,眼神冷了下來。這事兒在我預料之中。
    風雷軍的老弟兄,哪個沒受過秦大哥的恩惠?血仇似海,壓抑了這些時日,也該爆發了。
    “知道了。”我沉聲道,“你去替我傳令,所有風雷軍隊正以上軍官,一個時辰後,校場點將台集合!”
    “是!”蘇和精神一振,領命而去。
    一個時辰後,校場上黑壓壓站滿了人。
    風雷軍的老兵們穿著洗得發白的舊戰袍,雖然剛剛經曆大戰,身上帶傷,但一個個挺直了腰板,眼神裏憋著一股火,像隨時要爆開的火藥桶。阿卡拉的新軍將領則站在另一側,神情相對複雜,有敬佩,有擔憂,也有幾分即將失去主心骨的不安。
    陽光熾烈,曬得地麵熱氣蒸騰。
    我一步步走上點將台,沒穿盔甲,隻著一身尋常布衣,胳膊上的傷口用幹淨布條纏著,隱隱滲出血跡。牛大寶、高懷德一左一右跟在身後,一個殺氣騰騰,一個冷若冰霜。
    台下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掃視全場,目光從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臉上掠過,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校場:
    “弟兄們,咱們剛打了一場勝仗,一把火燒了沙漠來的蠍子,攆著密陀羅那禿驢抱頭鼠竄!按理說,該喝酒!吃肉!睡他娘的三天三夜!”
    台下響起一陣壓抑的附和聲。
    “但是!”我猛地提高音量,如同炸雷,“老子喝不下去!也睡不踏實!”
    我指著東南方向,聲音陡然變得嘶啞:“因為老子的結義大哥,咱們風雷軍的魂,秦將軍,他娘的讓人用冷箭給害了!屍骨未寒!
    傅青山,豆芽兒那小子,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台下瞬間炸開了鍋!風雷軍的老兵們眼睛瞬間紅了,拳頭攥得咯咯響,有人甚至忍不住低吼出聲。
    “安靜!”我暴喝一聲,壓下騷動,“老子知道你們憋屈!老子比你們更憋屈!
    老子恨不得現在就插上翅膀飛回中原,把寧老狗、把那狗皇帝的腦袋擰下來,祭奠秦大哥!”
    我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冰冷:“但是,光靠一股子怒氣,報不了仇!隻會把弟兄們的命白白填進去!秦大哥在天上看著,絕不希望咱們這麽幹!”
    我走到台前,指著台下那些傷痕累累的老兵:“看看你們身上的傷!剛跟密陀羅血戰一場,人困馬乏。糧草軍械需要補充,情報需要打探。
    中原現在是什麽局麵?朝廷有多少兵馬?誰在主持大局?咱們一頭撞進去,是他娘的報仇,還是他娘的送死?!”
    一連串的問題,像冷水潑在火上,讓躁動的人群漸漸冷靜下來。
    “報仇,不是請客吃飯!”我聲音沉痛,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得用腦子!得更狠,得更準!咱們風雷軍,不是流寇!是能打硬仗、打勝仗的鐵軍!不能折在莽撞上!”
    我看著台下那些重新變得堅定的眼神,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老子今天把話撂這兒!”我斬釘截鐵,“回中原,報仇雪恨,勢在必行!但不是現在!”
    “給你們半個月時間!養好傷,磨快刀,喂飽馬!蘇和將軍會全力協助,補充咱們所需一切!”
    “半個月後,老子親自帶著你們,殺回中原!用寧老狗和那狗皇帝的血,告慰秦大哥在天之靈!讓天下人知道,紅巾軍的大旗,倒不了!”
    “這半個月,誰他娘的敢在營中鬧事,擾亂軍心,耽誤了報仇大計,就別怪老子軍法無情,先砍了他的腦袋祭旗!”
    殺氣凜然的話語在校場上空回蕩。
    短暫的寂靜後,牛大寶第一個舉起金鐧,發出震天怒吼:“願隨將軍死戰!報仇雪恨!”
    “願隨將軍死戰!報仇雪恨!!”
    山呼海嘯般的聲浪瞬間爆發,衝散了之前的怨氣和浮躁,隻剩下同仇敵愾的熊熊戰意!
    我看著台下重新燃起鬥誌的將士,心裏稍稍鬆了口氣。這頭,總算暫時按住了。
    處理完軍務,已是黃昏。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住處,剛推開門,就聞到一股熟悉的飯菜香。
    綠珠正坐在桌邊,擺弄著幾樣小菜,一 壺燙好的酒。燭光下,她側臉柔和,聽到動靜抬起頭,衝我微微一笑:“回來了?事情都處理好了?”
    那笑容一如既往的溫柔,卻讓我心裏莫名有些發虛。溫妮那邊剛...這丫頭難道一點都不知道?
    我嗯了一聲,走過去坐下,端起酒杯聞了聞,是草原的烈酒。
    “綠珠...”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綠珠卻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輕輕按住我的手,柔聲道:“先吃飯吧,你累了一天了。陛下...下午來找過我。”
    我心裏“咯噔”一下。
    她卻笑了笑,眼神清澈,沒有半分芥蒂:“她都跟我說了。”
    我愣住了:“她...跟你說什麽了?”
    “她說...她很喜歡你這個小無賴,跟我一樣。”綠珠語氣平靜,像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她還說,她不會跟我搶,但她也不會放棄。讓你自己看著辦。”
    我一口酒差點嗆在喉嚨裏。這他娘的...叫什麽事兒啊!
    “那你...”我看著她,心裏七上八下。
    綠珠低下頭,用筷子輕輕撥弄著碗裏的米飯,聲音輕得像羽毛:“我還能怎麽樣?老早我就知道,公主...陛下她看著清冷,骨子裏卻最是執著。
    何況...你這個小混蛋,本就招人喜歡。”
    她抬起頭,眼中水光點點,卻帶著笑意:“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隻是沒想到,她會親口說出來。這樣...也好。”
    我看著她強裝笑顏的樣子,心裏疼得厲害,一把將她摟進懷裏。“傻丫頭,”我啞著嗓子,“老子劉盛對天發誓,絕不負你!”
    綠珠靠在我懷裏,輕輕“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寂靜中,隻有燭火劈啪作響。
    過了許久,她才輕聲開口,轉移了話題:“說說正事吧。啟程回中原,你打算怎麽做?需要我準備什麽?”
    我收斂心神,知道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糧草軍械,蘇和在籌備。關鍵是情報。
    崔二狗那小子帶著商隊走了這麽久,一點消息都沒傳回來,我心裏不踏實。”
    綠珠坐直身子,正色道:“我倒是有些想法。阿卡拉往來中原的商路,雖然因為戰亂時斷時續,但總有幾個老行商有門路。
    我們可以派幾個機靈可靠的,扮作商隊夥計,先一步潛入中原,一方麵打探消息,另一方麵,或許能提前聯係上紅巾軍殘部。”
    我眼睛一亮:“這主意好!人選呢?”
    “薩日愣。”綠珠吐出三個字。
    “他?”我皺起眉頭,“那獨臂門神?他能聽我的?”
    “他對陛下忠心耿耿。如今陛下...心係於你,他自然會盡全力幫你。而且他身手好,經驗豐富,熟悉草原和邊境情況,是最合適的人選。”綠珠分析得頭頭是道。
    我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成!明天我去找溫妮說。”
    事情似乎一件件理出了頭緒,但壓在心頭的那塊大石,卻絲毫未輕。中原局勢不明,血仇待報,身邊還有這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絲...
    他娘的,這回去的路,注定步步荊棘。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烈酒入喉,燒起一股決絕的豪氣。
    管他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老子小土匪劉盛,什麽時候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