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九章一劑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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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領的聲音帶著顫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讓他恐懼的場景。
“就和……就和剛才這位將軍一樣快!不,可能……可能更快!我隻看到槍影一閃,我帳內的十多名精銳守衛,甚至連反應都沒有,就全部被他刺穿了喉嚨!
真的隻是一槍!太快了!士燮當時就說,如果我不合作,下次那杆槍瞄準的,就是我的喉嚨……”
顧如秉聞言,心中猛地一沉,一個模糊的猜測瞬間變得清晰。
他強壓下翻湧的情緒,追問道。
“那個用槍的人,具體是何模樣?年紀,衣著,相貌特征,你可還記得?”
烏桓首領努力回憶著,斷斷續續地描述。
“年紀……看不真切,感覺不算老,但眼神很嚇人。穿著……是灰色的布袍,很普通。長相……沒什麽特別的,就是……就是感覺他看人的時候,像看死人一樣。對了,他那杆槍,是黑色的,通體黝黑,槍頭好像比尋常的長一些……”
“黑色長槍……灰色布袍……”
顧如秉低聲重複著這幾個關鍵詞,臉色徹底陰沉下來,仿佛能滴出水來。
他緩緩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冰寒與凝重。
“是他,童飛。”
這三個字從他口中吐出,帶著千鈞之重。
馬超在一旁也是神色驟變,他自然聽說過這個名字,更清楚這個名字背後所代表的,是那個淩駕於凡俗勢力之上,神秘而恐怖的組織——蓬萊!
童飛的出現,隻意味著一件事——當初在荒山之上,那場幾乎將整座山頭夷為平地的猛烈火藥轟炸,並沒能徹底解決掉左慈、於吉他們!
蓬萊的力量,依舊存在,並且,他們選擇了新的代理人,或者說,新的攪局者——士燮!
這個推斷讓顧如秉感到一陣寒意。
有蓬萊在背後支持,哪怕隻是派出一個童飛,士燮這股馬匪的實力和威脅程度,都將發生質變!
童飛個人的武力足以牽製甚至擊敗己方多名傳奇武將,而他背後可能存在的蓬萊手段,更是深不可測。
這意味著,士燮瞬間從一個需要費力清剿的邊患,提升到了足以在特定情況下與自己正麵一較高下的程度!
更讓顧如秉內心焦灼的是,這個消息一旦傳開,所帶來的連鎖反應。
曹操和孫堅,那兩個剛剛因為蓬萊的威脅而被迫與自己達成短暫同盟的諸侯,他們之所以妥協,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蓬萊直接威脅到了他們的生存,並且自己展現了對抗蓬萊的決心和有效的手段。
可如果讓他們得知,蓬萊非但沒死,反而轉而支持了另一個軍閥士燮,他們會怎麽想?
他們還會老老實實地遵守盟約,在一旁觀望嗎?
他們會不會認為蓬萊不可戰勝,轉而再次動搖,甚至……為了討好蓬萊,或者避免引火燒身,而在背後給自己使絆子?
畢竟,牆頭草的屬性,刻在孫堅的骨子裏,而曹操,也絕非甘於人下之輩!
想到這些,顧如秉感覺肩上的壓力陡增。平定士燮之亂,不再僅僅是肅清匪患、為百姓報仇那麽簡單了,更是一場與蓬萊的再次博弈,一場關乎天下大勢走向的預演!
必須速戰速決,在曹操、孫堅反應過來,或者在蓬萊投入更多力量之前,以雷霆之勢,解決掉士燮!
為了表示誠意,也或許是急於擺脫與士燮和童飛扯上關係的嫌疑,那烏桓首領不敢再有絲毫保留,將自己所知的關於士燮在黑風嶺的布置,盡可能詳細地告知了顧如秉,包括幾個他認為可能潛入的隱秘小路,以及幾處水源地的位置。
顧如秉記下這些信息,並未完全采信,但作為一個重要的參考。
他留下部分禮物,再次嚴正警告烏桓首領恪守承諾後,便立刻帶著馬超和親衛們離開了烏桓營地,快馬加鞭返回漁陽。
一回到漁陽,顧如秉第一時間召來了遊弩校尉中的精銳斥候。
“根據現有情報,目標黑風嶺。給本王仔細地查,一寸一寸地查!嶺上的哨卡分布、兵力調動、防禦工事,尤其是可能存在的陷阱埋伏,還有那條通往嶺後的密道是否屬實,務必探查清楚!”
“諾!”
遊弩校尉領命,迅速派出數支最富經驗的小隊,化整為零,如同幽靈般潛入黑風嶺周邊區域。
數日後,一份份詳細的情報被匯總到了顧如秉的案頭。情況比預想的還要棘手。
黑風嶺地勢極其險要,山高林密,隻有幾條蜿蜒狹窄的小路可以通行,真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士燮顯然也深知此地利,在幾條主要上山路徑的關鍵節點,都設立了堅固的哨卡和箭樓,派有重兵把守。
更麻煩的是,根據斥候冒死接近觀察和利用獵戶提供的信息,確認在山穀和一些看似平坦的林地中,確實被挖掘和布置了大量的陷馬坑、絆索,甚至可能還有更惡毒的機關。
此外,情報證實,士燮在這段時間裏,憑借其凶名和可能許諾的好處,已經成功收攏了幽州北部周邊多股規模不等的馬匪,將其兵力整合擴張。
目前聚集在黑風嶺及其周邊區域的核心戰力,已達三萬餘人,而且幾乎全是騎兵,機動性極強。
這無疑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然而,在所有斥候的回報中,都有一個共同的發現。
並未在黑風嶺上觀察到任何疑似蓬萊人員,尤其是童飛、左慈、於吉那樣特征明顯之人的蹤跡。
他們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顧如秉對此並不意外。
他指著地圖上黑風嶺的標記,對聚集而來的張飛、馬超等將領分析道。
“蓬萊的人,自詡超然,不會輕易在凡俗軍隊麵前顯露行蹤。
他們就像是隱藏在陰影裏的毒蛇,隻有在士燮麵臨絕境,或者有把握給予我們致命一擊的時候,才會突然出現。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他們反應過來,或者決定插手之前,以最快的速度,打掉士燮的軍隊主力!”
張飛看著地圖上那險要的地形標記,煩躁地撓了撓頭。
“大哥,這黑風嶺像個鐵刺蝟,不好下嘴啊!強攻的話,就算能打下來,弟兄們的傷亡肯定小不了!”
馬超也皺眉道。
“主公,敵軍皆是騎兵,若據險而守,我軍仰攻,確實不利。
即便攻上山,他們若棄嶺而走,憑借馬快,我們也難以全殲。”
顧如秉點了點頭,目光銳利地掃過地圖,最終手指點在黑風嶺前一片相對開闊的丘陵地帶。
“所以,不能強攻,必須把他們引出來!在黑風嶺外,利用地形,打一場包圍殲滅戰!”
他隨即開始部署作戰計劃。
“孟起,你率領漁陽原本的大部分守軍,以及我們帶來的部分步卒,留守漁陽。
要大張旗鼓,加固城防,多派士卒巡邏,做出我軍主力仍在漁陽,忙於安撫地方、鞏固防禦的假象,迷惑士燮的眼線。”
馬超抱拳。
“末將領命!”
顧如秉繼續道。
“本王則與翼德,率領我軍騎兵主力,以及部分精銳步卒,秘密向黑風嶺方向移動。抵達預定位置後,不必隱藏,可大造聲勢,做出尋覓道路,準備強攻黑風嶺的姿態。
士燮此人,貪婪而驕狂,如今又自恃兵力雄厚,更有……潛在倚仗。
他見我軍‘主力’前來,又以為漁陽空虛,極有可能按捺不住,主動下山尋求決戰,企圖一舉擊潰我軍,甚至可能分兵偷襲漁陽。”
他看向馬超,叮囑道。
“一旦黑風嶺方向戰事打響,士燮主力被引出,你立刻將漁陽防務交給副將,隻率領留守的所有騎兵,以最快速度趕往戰場支援!我們要在預定戰場,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圍圈,一口吃掉士燮這三萬騎兵!”
“末將明白!”
馬超眼中閃過戰意,重重抱拳。
“翼德,你的任務就是給本王狠狠地打,但要注意,前期接戰要詐敗,誘敵深入,把他們引進我們的伏擊圈!”
顧如秉又看向張飛。
張飛咧嘴一笑,摩拳擦掌。
“大哥放心,裝敗俺老張最在行了!保管把那群兔崽子引到坑裏來!”
計劃就此定下,眾將分頭準備,一股肅殺緊張的氣氛在軍中彌漫開來。
然而,就在顧如秉緊鑼密鼓地調兵遣將,準備實施他的誘敵之策時,他並不知道,在剛剛離開的那個烏桓部落中,一個負責照料馬匹、看似毫不起眼的烏桓奴仆,趁著夜色,悄悄溜出了營地,騎上一匹快馬,朝著黑風嶺的方向,疾馳而去。
他是士燮安插在烏桓部落中的眼線,顧如秉與烏桓首領會麵的消息,以及顧如秉大軍可能即將行動的風聲,正被他以最快的速度,送往黑風嶺,送到士燮的案前。
——
烏桓眼線帶來的消息,如同在滾沸的油鍋裏潑進了一瓢冷水,瞬間在黑風嶺的匪巢中炸開。
當士燮得知顧如秉不僅親自到了漁陽,還秘密會見了烏桓首領,並且烏桓部落已經倒戈,承諾不再提供任何支持時,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憤怒,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懼!顧如秉!
這個名字如同夢魘,讓他瞬間回憶起當初在交州,被對方大軍摧枯拉朽般擊敗,如喪家之犬般狼狽逃竄的場景。
那種被絕對力量支配的恐懼,早已刻進了他的骨子裏。
“走!必須立刻走!
這黑風嶺不能待了!”
士燮臉色煞白,在聚義廳裏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般來回踱步,聲音都帶著顫音。
“顧如秉親自來了,還有他的精銳!我們絕不是對手!趁著他們還沒合圍,我們立刻向北走,進入草原深處,他總不能一直追到漠北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要招呼親信去收拾細軟,準備下令全軍轉移。什麽基業,什麽野心,在生死麵前都顯得微不足道。
然而,就在他剛走到洞口時,一個身影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擋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穿著灰色的布袍,手持一杆通體黝黑的長槍,眼神淡漠,正是童飛。
“童…童飛先生…”
士燮猛地刹住腳步,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幹澀。
“你要去哪裏?”
童飛的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喜怒,但那目光卻讓士燮感覺像被毒蛇盯上,渾身冰涼。
“先生,情況不妙啊!顧如秉親自來了,烏桓人也背叛了我們,此地已成險地,我們還是暫避鋒芒……”
士燮試圖解釋。
“避?”
童飛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充滿嘲諷的弧度。
“你能避到哪裏去?草原?漠北?你以為顧如秉的遊弩校尉是擺設?還是你以為,離開了黑風嶺這易守難攻之地,你這幾萬烏合之眾,能在野戰中擋住他的百戰精銳?”
他向前逼近一步,那股無形的壓力讓士燮幾乎喘不過氣來。
“主人選擇支持你,是看得起你。你若就此逃走,便是一枚無用的棄子。對於棄子,你覺得會有什麽下場?”
童飛的話語如同冰錐,刺穿著士燮的心理防線。
“還是說,你以為你逃得掉?我能找到你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到時候,你要麵對的,就不隻是顧如秉了。”
威逼之後,是利誘。
童飛語氣稍緩,但依舊冰冷。
“況且,你如今擁兵三萬,皆是騎兵,占據地利。
那顧如秉遠道而來,兵力定然不多,更兼勞師遠征。你怎知一定不是他的對手?若你能在此地重創,甚至……拿下顧如秉,這幽州,乃至天下,誰還敢小覷於你?
屆時,我蓬萊自然會給予你更多的支持。是像個懦夫一樣逃跑,最後像野狗一樣被追殺至死,還是抓住機會,搏一個錦繡前程,你自己選。”
士燮的臉色變幻不定,汗水浸濕了他的後背。
童飛的話,句句戳在他的要害上。逃跑,未必能活,而且會徹底得罪神秘的蓬萊;留下決戰,雖然有風險,但似乎……也並非全無機會?
尤其是童飛最後那句“拿下顧如秉”和“更多支持”,像是一劑毒藥,點燃了他內心深處那從未真正熄滅的野心和僥幸心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