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 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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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他認真起來:“為何下藥?”
沈鳶掉頭不理他。說不清,說不清。
見她不說,唐見春循循善誘:“你告訴我。”
他環視了四周一番,細長的桃花眼微眯,小聲道:“我帶你越獄。”
沈鳶瞪大眼睛看他,這個條件的確十分有吸引力。
沈鳶臉色通紅,有些羞:“因為攻心不成,隻得肌膚之親。”
又是一派胡言。
唐見春眉頭輕皺,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雖是小孩的胡言亂語,卻意外地有些動聽。
窗外忽而烏雲密布,雷聲陣陣。
沈鳶和唐見春在望月坊的事情,朱順遂各處打點,吩咐,方才沒有透露風聲。
望月坊全是他的人,這件事就像沒發生過一樣,清焰隻是在行司地牢中待了半夜,便被唐見春帶走了。
朱順遂覺得少督主最近像是瘋了一般,行事實在讓人捉摸不透,先是莫名其妙捅了自己一刀,又是在自己的地盤越獄,怕不是受傷之後腦子不太好使了。
越獄之後兩人去了哪裏?無人知曉。
岐山書院的書房內,沈鳶抱著寒潭香,翻著書。
這是她的愛好,邊喝酒邊看書,快樂似神仙。
她專心致誌地看書,唐見春便在書架旁抱著手看她。
她剛從獄中出來,又費力翻牆爬窗到了這裏。裏麵有些冷,她便套著唐見春的青色大襖,怡然自得地坐在長椅上看著書,不合身的青色大襖襯得她的小臉又白又嫩。
一縷烏發墜落,她抬手將它掖到耳後,隨即抿了一口小酒,辛辣可口的酒香在口中炸開來,沈鳶愉快地眯眯眼,像小貓一般舒展了爪子,繼續翻書去了。
她偶然抬頭,見唐見春在看著她,她彎了彎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你要不要找本書和我一塊看?”
領著他到了自己的快樂老家,卻完全沒有招待他,況且寒潭香還是他付的銀兩,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唐見春搖了搖頭:“我不看你這些書。”他後麵還想說什麽,卻又咽了下去。
原來她不止喜歡喝酒,還喜歡看書。
忽而,沈鳶像是發現了什麽寶貝似的,兩眼冒光。很快,她抱著一本焦黃色外殼的書跌跌撞撞地朝著唐見春奔來,她彎著眼睛,開心得不能自已:“這本書你知道我找了多久嗎!”
唐見春隻是覺得很好笑,怎麽會有人因為這種事開心得手舞足蹈?
沈鳶迅速找來文房四寶,她或許是有些醉了,竟然使喚唐見春給她磨墨。
唐見春沒有拒絕她,畢竟醉了的時候,她總是這樣沒有禮貌。
她坐在窗下,借著屋外的月光,認真地謄抄著。
月光像銀色的河流傾瀉而下,流經她的身側。她坐得筆直,抄寫得專注,與這月光融合成了一副絕美的畫卷。
唐見春意外地有些心動。
他一直很清醒地知道,所有的一切,不過是陪太子演一場戲。
他從混沌中醒來,看見這個丫頭趴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他突然覺得,或許她是一條毒蛇,但是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可以是一個不需要精心打造,就可以自然而然出現的軟肋,一個虛假的軟肋,借此,他便可以隱藏他真正的軟肋。
是的,可以,而且她很合適。
沈鳶抄了一會,手突然很酸,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朝著唐見春揮揮手,唐見春有些不明所以,輕輕地走過來,聲音難得有些溫柔,問:“怎麽了?”
沈鳶轉過臉來,月光下她的麵龐瑰姿豔麗,眼尾,雙頰均染上了酒後的微醺。
唐見春在她的臉上端詳,複又重複了一次:“怎麽了?”
沈鳶吸了吸鼻子,委屈地哼了一聲,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唐見春彎腰,將身子湊到她麵前,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耐心問道:“怎麽了?嗯?”
沈鳶整個小眉頭都揪了起來,她不開心也不舒服,她嘴裏喃喃自語:“你不喜歡我,嗚嗚嗚。”
唐見春聞言輕笑一聲,陰陽怪氣道:“你覺得我不喜歡你?那什麽叫做喜歡?”
他輕輕地坐在她身邊,“把我這雙眼睛挖下來,串成首飾送給你才算?”
沈鳶驚恐地看著他。腦袋中回憶起來風鈴口中說的那些殘忍的事,分屍,挖眼,剝皮。
嗯,的確像是出自他手。
沈鳶感受到他在自己身邊坐下來了,便主動去挽他的胳膊,她把臉靠在他的身上,含含糊糊地說道:“我從記事開始,每個人都告訴我,絕對不能忘記家族的恥辱,家族的仇恨。”
她咽了咽了口水:“爹爹從小就告誡我,這世上,哪個朋友都可以交,唯獨禦史府,不要與他們沾上一點關係。”
說到這裏,她歎了一口氣,“可是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受傷了,整個禦史府都吃不下飯,朱順遂悔恨自己沒能陪在你身邊,廖掌事心疼你傷口那麽大要多久才能長好,禦史府上下的侍衛全都守在你身邊。”
她睜著眼睛看著遠方,仿佛是在質問自己,又仿佛是在尋求別人的答案:“禦史府真的如外界傳言那般冷血無情嗎?”
末了她又抬起頭來,偏著頭看唐見春:“唐見春,我給你講了我的家事,能交換一個你的秘密嗎?”
唐見春望著沈鳶的眼睛,她明亮的眸子裏帶著不易察覺的期待。
“你想知道什麽秘密?”唐見春沒忍心拒絕她。
他等著她問。
沈鳶半眯著眼睛,歪著頭問道:“你能和我說說你的娘親和爹爹的事情嗎?”
唐見春心中一窒,有些吃驚地看著她。
娘親,爹爹?有多久不敢想他們了呢?大概是很久很久了。
唐見春腦中忽然浮起一個畫麵:水聲響動,一葉扁舟從叢林中飄了出來,船尾一個女子持漿蕩舟,長發及腰,全身白衣,發髻上束了一條金帶,白雪一映,仙氣飄飄。
那是他的娘親,既有持漿蕩舟的氣力,也有舉劍揮刀的氣概,她是將門之女,名叫白湘挽。
唐見春沉默了一會,他捏了捏沈鳶的臉蛋,笑道:“這麽關心我?”
沈鳶感受到他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摩挲,暖融融的,指尖又細又長,她用臉貼著他的手指,軟綿綿道:“你說你喜歡我,但我覺得隻有一點點,”她說著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比了一個指甲蓋的長度,“我要更多更多的喜歡,我要走近你的心裏,我想看看你的過去,我想知道那些沒有人知道的故事。”
唐見春怔住了。從沒有人想要觸碰他的內心,就連他自己也不想。
更多的喜歡?可他覺得他不配。
他的過去不過是一場黑暗,肮髒,不堪的,陷在地獄中的泥。
唐見春不知為何,心像落入了深潭之中,拾也拾不起來。
這個世界上唯一熱烈地愛著他的女人,在獄中被人懸空吊起,亂發披麵,下身潰爛生瘡。
與他記憶中那個仙氣飄飄的模樣判若兩人。
她見了自己,死去的眼眸中仿佛有了神采,她痛苦地呻吟,喉嚨中發出劇烈的咳嗽,一股股血流不可遏製地從嘴角流出。
他卻隻能隔著堅硬的牢門喊叫,崩潰,什麽也做不了。
他閉著眼,回憶著那些痛苦的過去。
他沒有講話,沈鳶卻感到自己的後頸拂上了一滴濕涼。
她渾身一顫,酒忽然醒了大半。
她回想著褚夫子口中那個男嬰的悲慘遭遇,倘若這真的是唐見春,那麽逼他說出這些也真是太殘酷了啊。
思及此,她慢慢垂下眼睛,抬起手,覆上唐見春的臉頰,輕輕哽咽:“不說了,不說了,我不要聽了。”
她纖細的指頭反複摩挲著他微微濕潤的臉,溫聲道:“別說了。”
語畢用力地擦擦自己的眼淚,掩藏在他臉上刮蹭到的淚珠,“我老是在你麵前哭,你都煩死我了吧?”
其實她哭,與家人無關,是為心疼他而哭,可她想守護著那個隱藏著所有情緒的,淡漠平靜的,高高在上的禦史大人,所以她對於他的淚水隻字不提。
隻片刻功夫,唐見春眼眸中已經淡去了淚光。
好像落在她頸上,手上的淚從不曾存在過。
他再開口時,已經是漫不經心的語氣:“你平日裏故作堅強,原來這眼淚是替我攢著呢?”
沈鳶被他逗笑了。
唐見春滴酒未沾,卻醉在她盈著水霧的笑眸之中,比那掉入湖水中的月亮還要美。
我這種人,恐怕你了解之後,隻會將今日的心疼從身體中挖去,恨不得讓我橫屍街頭,鼠蟻穿心。
......
東宮大殿上,一位斷臂的白衣男子跪在堂下。
他細細稟報:“屬下親眼看見那日唐見春進了長安的房後一夜未出,第二日還與她一同出了屋子上了馬車。”
太子摩挲著杯蓋,臉色大好,道:“這長安果然是有本事。”
殿下的斷臂男子正是,被貶的禁衛司副統領,段旭南。
他把身上的弓箭放下,繼續道:“殿下您在望月坊刺殺他的事,他也叫人壓了下來。有些奇怪,情報上說他把人手全都調去了幽州,可那日他並非單槍匹馬,以那些人的實力,完全可以與我們抗衡,但是他們卻消極應戰似的,隻和我們打個平手。”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我們根本沒法近那唐見春的身,他卻無緣無故中了一刀,實在是很蹊蹺。”
太子走下了殿台,在段旭南的身旁轉了一圈,突然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你的意思是,他有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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