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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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水麵下,波濤暗湧。
康王雖還沒有登基,卻已經開始履行帝王的職責,每日與大臣議事,勤勉的批折子。他住進了宮裏,不是宸瀾宮,而是讓人把清樂殿收拾了一下,搬了進去。
清樂殿離延暉宮不遠,他每日傍晚出來散步,都會到延暉宮外站一會兒。
康王對薑雲裳的心思,人盡皆知,於是便傳出一個謠言,說康王登基後,不會讓皇後易嫁,而是要立薑雲裳為後。
都是西泠美人,一個得燕雲恒的青睞,飛上枝頭變鳳凰,另一個得了康王的歡喜,隻怕也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雖是姐妹,後位卻隻有一個,最終後位落誰家,大夥拭目以待。
聽說宮人們為此下了注,有些賭花悅容易嫁,有些賭薑雲裳當皇後。小道消息滿天飛,聽的人猶猶豫豫,今天賭花悅空,明天又換薑雲裳,表麵上一派平和之氣,底下卻是水飛靜河,熱鬧得很。
不知從哪裏傳出來的消息,說上回圍獵時,薑雲裳不小心跌落山崖,是康王舍命救了她。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戲文裏都是這麽演的。
因著這個消息,賭薑雲裳母儀天下的漸漸占了多數。
六角塔。
薑雲裳跪在地上,“請王信臣,臣從未有過非份之想,臣隻想守護九殿下,輔佐王完成大業。”
國師坐在椅子上,麵色和煦,“康王救你,可是真的?”
“是。”
“能舍命救你,看來他確實心悅於你……”
薑雲裳身子抖了一下,將頭磕在地上,“臣與康王並無瓜葛。”
“可他不這麽想,”國師問,“康王跟你說起過中毒一事?”
“是。”
“請你救他?”
“是。”
“你想救麽?”
“臣不敢。”
“是不敢還是不願?”
“不敢也不願。”
國師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嗓音溫和,“起來吧。”
薑雲裳跪著爬到他麵前,將額貼在國師淺灰色的布鞋上,國師伸手在她頭頂拍了拍,“王信你。”
薑雲裳眼眶泛紅,她不是情緒外露的人,但在國師麵前,說起男女之事,心裏有些委屈,也有些無奈,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發酵,讓她一時不能自持。
國師起身,憐惜的看著她,伸手將她眼角的淚拭去,嗓音愈發柔和,“你向來最是沉得住氣的,這點事怎麽就亂了心緒?”
薑雲裳將酸澀壓下去,清了清嗓子,“臣在王麵前失態,請王責罰。”
“到底是個女兒家,能撐多少事?哭也好,鬧也好,都是應該的。在我這裏,你和小九都是一樣的。”
一句體貼的話,說得薑雲裳眼淚又出來了。
國師無奈的搖頭,輕輕擁住她,拍了拍她後背,“想哭就哭出來,你們幾個,你最懂事,也最能忍,可憋久了傷身,適時發泄一回,也是好的。”
薑雲裳無聲哭泣,身子微微發抖,在國師的撫慰下,慢慢平複了下來。
她抹了眼淚,要再次下跪,被國師拖住,“行了,別動不動就跪,讓人看到了不好。回去吧,外頭的風言風語不必太介懷,記住,你是做大事的,別讓人動搖了你的初心。”
“臣知道了。”薑雲裳恢複了冷清的神情,躬了下身子,轉身離去。
國師默然站了一會兒,打開窗子,塔下,薑雲裳似乎有所感應,抬頭看他,國師擺了擺手,薑雲裳點了下頭,再轉身,背影透著堅毅,大步朝前走去。
她的心跳得有點快,鼻腔裏似乎還殘留了國師身上的味道,那是鬆柏的清香,亦是國師最喜歡的一種香。
國師的懷抱很溫暖,袍子底下的手臂很有力,拍在她背上的力度卻柔和,他是王,卻更像是神明,威嚴,優雅,悲憫,溫和,讓人不由自主的崇仰,也讓人莫名生出一些別樣的情緒。
康王站在樹後,遠遠看著薑雲裳朝這頭走來。
她的腳步輕盈,臉上透著歡愉,眼眶有些紅,眸光卻泛著神彩,分明就是一副見過情郎的模樣。
康王的心直直的墜下去……
“雲裳。”他從樹後轉出來,叫住她。
薑雲裳看到他,臉上的情緒立即收得一幹二淨,又恢複了往日的冷清。
“去見過國師了?”
薑雲裳警惕的看著他,沒有言語。
康王笑了一下,“原來你喜歡的人是國師。”
薑雲裳極快的眯了下眼睛,抬起手,康王立刻後退兩步,“別緊張,我不會說出去的。”
“……”
康王歎了口氣,“我到底哪裏比不上他?論家世,相貌,年紀,他都比不上我,你為何不肯給我機會……”
薑雲裳道,“殿下救我的事,是殿下放出去的消息吧?為了造勢,為了讓國師與我產生嫌隙,殿下暗中做了哪些事,我都知道。同樣的伎倆,殿下曾經也用過,那次,我讓殿下癢了一個晚上,這次……”她往前走,袖子揚了揚。
康王駭然後退,“你別亂來,國師若知道……”
“國師若知道殿下毀其清譽,豈會容你?”
“你說過要報恩於我……”
薑雲裳默了一瞬,從腰間掏出一隻白瓷小瓶遞給他,“這是殿下的解藥,每月月圓之夜前服用,我提前給殿下,殿下若能找人配製出一模一樣的解藥,便無需受製於國師。”
康王接過瓷瓶,扯開塞子往裏看了一眼,果然是上回他吃過的火紅丹藥。
他狐疑的看著薑雲裳,“這藥很難配製?”
“若有心,倒也不難。”
“你這麽做,不怕國師知道?”
“殿下的恩,總要還的。”
康王默了一會兒,把瓷瓶遞回去,“若你答應嫁我,這解藥我可以不要。”
薑雲裳沒有接,冷清的笑了笑,“我知道殿下心裏想什麽,還是快些收起來吧,萬一我改變主意了呢?至於皇後之位,我沒那個命,便也不奢望。如今解藥在手,殿下當務之急還是尋高人配製解藥吧。”說完,她微微躬了下身,往前去了。
康王將瓷瓶握在手心裏,望著薑雲裳遠去的身影,眸光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