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去 回不來(0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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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蔣禮傑問。
    “進養老院,爬高煙,躺公墓。沒有第二條路,也沒有第二個去處。”樊韻語氣十分的肯定。
    “這到是事實,可我們的根卻在農村啊,在老家啊。”山椿想起了媽媽的執念。
    “時代在變,觀念在變,我們的執念也得變。試想,我們老了後,就一個子女,他有他的事兒,隔得又遠,誰來侍奉你?我們百年後,子女們怕是老家的路都找不得了,再說老家還有安放你那把骨灰的地兒嗎?所以,隻有進公墓。也許公墓那兒離老家也近吧。”樊韻笑笑,得看上去卻是很憂戚。
    “我們的爸媽咋辦?他們可是念念不忘生養他們的老家哈。”蔣禮傑也麵臨父母親這對根脈的不舍,對家的不忘。
    “葉落歸根,他們比我們強烈,比我們執念。還有我們的觀念也還對家對根存在敬畏,近期內老人們回家的路,或者說葉落歸根的路還不是完全的沒有。所以,我們得千方百計地讓我們的父母遂了他們的心願。”樊韻分析得有理。
    “得,想方設法都得把老家的房子弄一弄整一整了。”山椿下了決心,為了爸媽,為了那份根脈情,為了那不舍的老家。
    肥牛火鍋搬遷了地方,李老板依然在那裏忙前忙後笑迎八方客,隻不過,隨著城市的繁華,隨著吃食的紛繁,少了往日的榮光。也由於肥牛名字太多了,所以老板把肥牛火鍋改成了慶人堂火鍋了。
    “章老板來了?”李老板是越發豐韻富態了。
    “嗬,家門老板,越來越像富太太了哈。”山椿打趣著老板。
    “章老板就是說妹妹胖嘛,胖也有胖的好哈。”李老板也大方地開著玩笑。
    “不是,不是,我是真心的讚我妹妹富態。這些年掙了那麽我錢錢,不富態都不行的哈。”山椿轉而誇老板會掙錢錢。
    “嗨,錢多有啥用啊,再說也沒掙多少錢啊。”李老板心裏感歎自己這些年累死累活掙了不少的錢,結果男人卻被小妖精拐跑了,還拿走了不少的錢。
    “嗬嗬,也是啊,錢多了自己花不完,讓別人幫著花,也糟心啊。”山椿笑得很燦爛,損人為樂。
    “就是嘛,早曉得就在那農村旮旯裏不出來,刨一把土,吃一顆食兒,就沒這糟心的事兒了。”李老板也不生氣,還說著人生感悟。
    “那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可你舍得這城市的生活嗎?”山椿問。
    “這有啥舍不得的?把錢錢揣在包包裏,回鄉下去生活,快活賽神仙哦。就是回不去了哦。”李老板說的到是真心話,也有那打算。
    “怎麽就回不去了?”山椿問。
    “唉,當年拚死拚活的出來,也算是成了城裏人,也算是找了些錢錢,也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可到了這個歲數,一想,這城市還是不如農村,這城裏的家還是不能代替農村的老家,還是想回去。早知如此,當初何必出來呢。”李老板年歲不大,也有著根脈情結。
    “想回就回吧,反正你手裏有的是銀子,哪裏都可以很好的生活。”山椿說道。
    “回?回不去了哦。鄉下早沒了我的插針之土,早沒了我立足之地。軀殼無處安放,靈魂也無處安歇。”李老板的話讓山椿感到是當年的出不去,現在的回不來,實在是這代人的悲哀。
    “哦喲,我們美女老板感歎啥呢,還把靈魂都搬出來了。”王哥進來聽到李老板的最後一句話。
    “王哥來了,坐。”李老板招呼王哥坐下。
    “我們李老板今天還親自下場潷茶到水,可以的哈。”王哥和山椿握著手,打趣道。
    “這不是看章老板和你要來嗎。”李老板圓滑,腦殼轉得快。
    “嗬,你曉得我要來?”王哥不信。
    “這山椿老弟一來,應該是你要來吧。”李老板這話說的有些牽強。
    “王哥最近忙啥呢?”山椿問。
    “啥忙的哦,快要退休的人了,沒事兒。”王哥一如當年那樣樂觀豁達。
    “退休還早吧。”山椿看著王哥那不顯老的身體,覺得王哥就五十歲的人。
    “早啥啊,還有三年就六十了。”王哥喝了口茶。
    “哦,看不出,看不出。王哥還青春著呢。”山椿覺得這王哥確實會保養。
    “哈哈哈,啥青春哦,老了,老了。”王哥一臉的笑,聽了山椿的話,心裏得意著呢。
    “王哥不老,正當年。”正勝從外麵進來接了話。
    “嗬,正勝,好久不見,去哪兒了?”王哥問。
    “嗨,這段在黃蓮鎮那邊跑哦。勞累命。”正勝和黃蓮鎮已談妥了改建農耕文化一條街和修繕化佛寺廟的事兒,一直在那邊蹭著。
    “黃蓮又搞大事兒了?”王哥想起了山椿當年在黃蓮搞的那化佛酒窖,自來水廠,鄉場鎮街道,機耕路。覺得山椿今天約見麵,正勝又來了,應該是有什麽事兒。又覺得這山椿辭職這麽多年了,應該和黃蓮沒瓜葛了吧,於是就看著山椿。
    “嗨,王哥,黃蓮這裏要修建農耕文化一條街,還要修繕化佛寺。”山椿給王哥說。
    “哦,有這事兒?這事兒有點大喲,有意思。”王哥聽了,想了想。
    “說起來,做這事兒確實有點意思,這不就想請王哥幫忙嘛。”山椿順勢說出自己的目的。
    “啊,我能幫上什麽忙?你不是開著文化創意谘詢服務公司嗎?你的業務啊。”王哥不明白山椿的用意。
    “我開公司接了這個策劃,但也得有行家出手做實際的設計和規劃嘛。”山椿笑著給王哥添了茶水。
    “哦,具體要我做什麽?”王哥也是爽快人。
    “就是吧,規劃設計農耕文化一條街的整體布局和設計一些當地民風民俗風格的房屋,還有就是對化佛寺的修繕做一個設計。”正勝道。
    “啊,這樣啊。有具體的要求沒有,要達到什麽標準?”王哥覺得這活兒有意義,就是這個設計近些年比較少,沒多少可借鑒的,要新起爐灶,有點費時費力。
    “總體策劃案是有的,具體的王哥可以自由發揮。以你專業的眼光為準,我們不做過多幹涉。”山椿覺得把握總體,細節交給設計師為好。
    “行,找個時間去現場采采點,看看總體規劃就開幹。”王哥表了態。
    “王哥就是耿直,還沒談報酬就接了活兒。”山椿很是歎服。
    “我們幾弟兄,又不是才接觸,信得過你們。”王哥這些年和山椿正勝打交道不少,彼此了解。
    “這個事兒吧,時間要求也緊,看王哥好久能去現場?”正勝問。
    “我明天把工作上的事兒分派一下,後天去吧。”王哥想了想。
    “行,王哥受累了。”山椿客氣地說。
    “說那些幹啥,我們誰跟誰啊。我就是現在在主持著鄉鎮的文化大院設計這塊,不然明天就下去。”王哥高聲地說。
    “哦,文化大院是個什麽新鮮事物?”正勝沒聽說過這事兒。
    “嗨,就是吧,為占領農村文化陣地,政府出資金為村裏修建農村文化活動場所,讓農民有文化娛樂場所,政府也有宣傳政策的地方。政府又缺少資金,就在計劃生育款項中出資,所以有的地方也叫文化生育大院。”王哥解釋。
    “哦,這是個好辦法,既讓老百姓有活動場所,又能占領農村文化陣地。”山椿覺得這個辦法不錯。
    “就是吧,從已經建成的地方看,還是不受農民待見。”王哥說。
    “為什麽?”正勝問。
    “農民哪有那麽多娛樂活動?放些政策性的、文學性的,科學性的書,又有幾個農民去看?實用性不強。加之修成之後的管理,村上哪有那筆錢?所以過不了多久,就灰塵滿布,荒了。”王哥說的也是實在的。
    “這到是個具體問題,既這樣,還搞嗎?”山椿問。
    “搞啊。試點搞完了,領導總結下來,一遍歌聲,你說不搞行嗎?”王哥說的有道理。
    “要是把實用性提高,也許就真的是一個好舉措了。”山椿心裏默默地想,又想起了那些農村回來無住處,有住處又由於時間短、難收拾的外出回鄉人的尷尬。還想起了幺公死後無處停靈的悲傷。要是把這政府的初心和農村的實際需要結合也許是一件好事兒吧。
    “走哦,喝酒吃飯。”正勝招呼道。
    “嗬,幾個老領導,你們好啊。”山椿站起來去包間,就看見了陳世昌和蔣開政、李天九三人。
    “啊,山椿,你啊。好久不見,還好吧。”陳世昌身體很健朗,聲音也洪亮。
    “好,好,好。今天運氣好,碰到幾個老領導。”山椿笑著和陳書記陳世昌、蔣開政、李天九握手打招呼。
    “嗨,山椿,還是那麽精明幹練,不錯。”蔣開政握著山椿的手搖了搖。
    “好老弟,聽說這些年,你企業整得不錯哦。”李天九右手拉著山椿的手,左手搭在山椿的肩上,很是親熱。
    “啥不錯啊,就那樣,混口飯吃。”山椿應道。
    “這是王股長吧,當年你可為黃蓮鄉幫了大忙哦,怕是要退休了吧。”陳世昌看著王哥,伸出了雙手。
    “哪裏,哪裏,就是做了點小事情,還是不這山椿老弟攛掇的,幫你的忙。”王哥知道當年山椿為黃蓮鄉的努力,也知道山椿最後不得不辭職走人的事,所以就話裏話外的有些不滿,言下之意認山椿這人,不認你這當官的。
    “唉,當年是我們對不起山椿,讓山椿受委曲了。這麽多年,本想著給山椿一個道歉,可他一離開鄉政府吧,就不再搭理我們。”陳世昌對山椿的事,到是很有些自責。
    “就是嘛,當年委曲了人家,誰願搭理你這些人呢。”李天九笑著一半真一半假地說。
    “我說呢,還是當年你幾個當領導心裏小九九太多。”蔣開政當年已經是民政助理員了,沒有在鄉領導行列,所以就指責著陳世昌和李天九。
    “唉,我們也是有心無力啊。”陳世昌這人到是一個很正派的人。
    “不說那些,過去的事了,說那麽多是非曲直沒意思。再說也說不清這是非曲直。是我自己不成熟,怪不得他人。”山椿忙寬解道。
    “山椿心胸寬廣,臨走都為黃蓮鄉做了那麽一個經濟發展規劃,謝謝山椿。”陳世昌再一次和山椿握手。
    “那到是,那個《黃蓮鄉經濟發展及化佛老酒坊文化實業中長期目標規劃》為黃蓮鄉經濟發展的貢獻巨大,這真得感謝山椿。”李天九當時是鄉長,深有感觸。
    “嗬嗬,當年不是山椿那規劃,我看你幾爺子也沒得那本事把黃蓮發展得這麽快。”蔣開政到是快人快語。
    “蔣主任可別這麽說,我隻是紙上談兵,做實事的都是你們,黃蓮人民得感謝你們才是。”山椿說的也有道理,再好的規劃,再好的謀略,沒人重視,沒人去實施,也等於零。
    “啥蔣主任哦,蔣哥,我幾個都是退休老頭一個了。”蔣開政笑嗬嗬地說。
    “哦,天九鄉長也退休了?”三人中李天久歲數最小,山椿覺得應該還沒到退休年齡。
    “退了嘛,今年上年退的。所以今天三個退休老頭兒約起來喝個小酒。”李天九說。
    “哦,那祝賀三個老領導功德圓滿,安享晚年哦。”山椿一拱手。
    “啥祝賀哦,廢人一個了哦。”陳世昌和大家一樣,退下來多少有些落寞。
    “就是嘛,退休了,沒球得事,不好耍。”蔣開政也抱怨。
    “嗬嗬,退了也好,少操心,自在。”李天九看上去到是看得開。
    “你當然自在哦,當年你婆娘兒女解決了國家糧戶口,兒安了工作,婆娘做起了生意,這些年賺了不少的錢,生活滋潤不是。不然,你和我們一樣,一個人拿著點退休工資,養著一個老妞兒,還要幫襯著農村裏的兒女,看你還自不自在。”蔣開政和陳世昌的兒女大了,沒解決城市戶口,就是解決了也安不了工作,一直在農村,生活比起李天九來就差多了。
    “這個,還是得感謝山椿老弟,當年要不是他幫忙,哪裏解決得了呢。我自己當時想都沒敢想。”李天九發自內心的感謝著山椿。
    “嗨,這是你運氣好,命好。不過,現在政策變了,城市戶口不值錢了,反而是想回農村有些困難了。以後天九鄉長想回農村回不去,別埋怨我就行。”山椿笑笑。
    “哪那能呢,城市戶口當年可是改變了許多人的運命啊,我這一家人的命運就是因這戶口改變的,真心的得感謝你。當年不是你,我那小明娃兒就安排不到工作。現在,他在觀音鄉當著民政主任,也還不錯。”李天九一邊說著感謝,還邊顯擺著。
    “觀音鎮那民政主任是你兒子?”陳世昌聽了看了看李天九,語氣有些質疑,難道他真不記得這李小明是李天九的兒子了?
    “就是啊,我小明娃兒。陳書記記不得了?”李天九笑眯眯地看著陳世昌。
    “哦,年輕人,好好幹,好好幹,穩步前進,就有大好前程。”陳世昌遲疑了一下,淡淡地說。
    “那娃兒還是可以的,工作中有主見,也有膽量。”李天九沒注意到陳世昌的語氣,也沒認真體味陳世昌的話。
    “有主見有膽量是好事,穩步前進,就有好前程。”陳世昌又重複道,看來不是質穎李小明是不是李天九的兒子,應是另有什麽事兒吧。
    “我老家現在可屬觀音鎮了哈,你家兒子可是我的父母官了,天九鄉長你得給你家公子說一聲哈,關照關照我這個草民,多體恤體恤我們觀音鎮的百姓哈。”山椿覺得陳書記應該知道點什麽,不過不好問。就打哈哈對李天九說,心裏想的是李天九給他兒子傳個話,收斂一些。這關照到是說的客氣話,這體恤體恤就有些玩味了。
    “沒事兒,沒事兒,我明天就打電話給他說,你是他的恩人,他娃肯定會關照的。”李天九笑得很愜意,也沒注意到山椿話裏的話,陳書記到是看了山椿一眼。
    “那就感謝天九書記了,你的話他肯定是會聽的,我替我們老家的老百姓謝謝你。”山椿想起為幺公的安葬找那李小明,也點明了要他記自己個情,人家都不買帳,眼裏隻有錢錢,心中不勝感歎。
    “就是,兒子要聽老子的話,老子要多給兒子把把關,穩步前進。”陳書記又冒了一句,這批評的的意味濃了。
    “那是當然的嘛。”李天九還是沒體味到陳世昌的話外音,沉慶在兒子當幹部的自豪中,怡然自得。
    “嗬嗬,各位領導,就一起吧,山椿請你們喝酒。”山椿邀請道。
    “不用吧,你們有你們的事兒。”陳世昌推辭。
    “陳書記,你幾個都是我的老領導,平日裏請你們呢,沒機會。既然都碰上了,就給山椿個麵子吧。”山椿話說得很真誠,但要說沒機會那就有些虛言了。
    “你們有事兒要談,不打擾吧。”蔣開政看看王哥。
    “不打擾啊,就王哥和正勝,大家都認得的,都是熟人嘛。”山椿邊說邊把幾人往雅間裏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