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去 回不來(0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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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層渾水粑是用刀切成的淩形小塊端上來的,放在桌子的正中,在燈光的映照下嫩凍凍顫搖搖的,每一塊都有十多層,不同的色彩,發出晶亮的光,瑩瑩生輝,因為要品這粑粑的味道,就沒上菜,怕吃了其它的菜破壞了口味,隻此一一盤放於正中,真是美麗炫目。
    “難怪夏老師把這千層渾水粑取名七彩水晶糕哦,還真是形象。”邱水由衷的讚歎。
    “七彩水晶糕名字到是高大尚,也很符合這吃食的光彩,可就是隻說到了這吃食的色澤方麵的特色,而香、味、形方麵到是少了意味。還是這老名字千層渾水粑來得實際,貼切。”吳卉伸筷子點了點。
    “唉,兩個名字都有好的一麵,也有缺陷的一麵,還是最後確定的千層渾水粑,破折號,七彩水晶糕,全麵形像。”劉素英嗬嗬笑著。
    大家咽著口水議論著。隻不過,坐在上席的山椿媽媽沒說話,也沒動手,大家都不好先行品嚐。
    山椿媽媽看了一會兒,伸筷子搛了一塊,舉起來對著燈光看了看,確實中間有許多微細的黑色,不過已融入了粑粑的整體,一般人是看不出來了,可就是這小小的黑色,景響了整個粑粑的色澤,這到是不爭的事實。
    看了後,媽媽又聞了聞,然後揭起一層,咬了一小口兒,皺了皺眉。
    唐明素聽著眾人的驚歎,心裏高興著,但看見山椿媽媽皺眉,心就懸起了。
    “怎麽了,媽媽。”梅紅見媽媽沒說話,沉悶著,就問。
    “沒什麽,先前在壩子裏說的兩個問題都存在。不過呢,嚐了嚐,感覺這粑粑的酸味似乎比我感覺到的還重一些,筯道少了些,有些脆,又有些黏。什麽問題呢?”媽媽思考著。
    “哦,你們也嚐嚐。”媽媽見大家看著自己不動手,就說道。
    大家學著媽媽的樣子,搛著這千層渾水粑對著燈光看,又聞聞,然後揭起一層放進嘴裏。
    “可以的哈,媽媽,好吃極了。沒問題吧。”梅紅吃下一塊,又看著章城兒狼吞虎咽。
    聽得梅紅的話,大家都點點頭,確實如梅紅所說,好吃,沒問題呀。唐明素臉上光鮮了不少,大家都肯定,應該沒問題吧。
    “這糯米不是石磨碾的吧,應該是機器打成米粉再發泡的吧。”媽媽思索了一陣說。
    “啊,這也能吃出來,有區別嗎?”唐明素不信,但老太說的確是事實。確實是把糯米打成米粉再發泡後再用糯米稻穀草灰加上果子鮮花水調製的。
    “這不行,要用清水將糯米泡上十二小時,完全泡脹後用石磨碾磨成漿,然後吊漿去水,蒸煮時再加過濾幹淨的糯米稻穀草灰水果子鮮花水調製。米粒兒泡上十多個小時和米粉兒泡上十多個小時肯定是不同的,米粉肯定發酵更多,是吧。還有,石磨碾的和機器打的也是有區別的吧,所謂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是吧。”媽媽淡淡地說。
    唐明素和大家聽了老人的話,這裏麵的學問大啊,心中服氣的很。
    媽媽放下千層渾水粑想了想又說:“是用熱水泡的吧。所有的水都得用清涼的冷水,不能用熱水,熱水泡製米都不行,熱水一泡,發酵更快,更容易酸,還破壞了糯米的筋道,就脆了、黏了。熱水調製果子鮮花汁更不行,讓果子的花的香味快速的散發掉了,會少了一層清香味兒。”
    唐明素心中一愣神,這也有區別?然後點點頭。
    “不能用熱水泡,隻能用冷水泡米,熱水泡米粉那就更不行了。還有就是這粑粑別用刀切,用絲線或者是竹塊子切吧,免得破壞了純正的自然清香。總體很不錯,注意一下就行。”媽媽笑笑緩解了唐明素的尷尬。
    “這個老人家,不簡單。”九支書在一旁讚歎。
    “好的,我明天繼續試做,一定注意。”唐明素得了老人的指點,心中高興。
    一眾人等吃著這小吃食,飽了口福,還長了學問,也驚歎這農耕文化的深厚。
    “這裏麵的學問,要讓大學教授才講得清的吧。”吳卉想著高中學習時的那那發酵、那溫度、酸堿度,再加上這老人說的鹵水點豆腐,學問高深。
    “教授講理論行,可要講實操,怕也不得行哦。老媽是一看、一聞、一摸、一嚐,什麽都明白。這和中醫的望、聞、問、切相通啊。就如高中時數學老師橢圓方程式一樣,兩個定點到一個動點的距離之和一定,動點的軌跡就是橢圓。可農村裏的工匠,拿兩顆釘子往地上一釘,再找根繩子打個圈圈,拿著他畫墨的筆往圈圈裏一套,嘩的旋轉一圈,一個妥妥的橢圓。”朱幺妹也露著崇拜的眼神。
    “這大概就是中華文化,萬變不離其宗吧。什麽事兒,都有根源,都有出處,都有融和。是吧。”山椿也很感慨。
    “嗨,終於明白了,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理論聯係實際是怎麽回事兒了。”邱水想起當年的黃蓮遊記引出的事非,也想起當下的工作中的很多事情。
    “好了,不說這些了,明素抓緊時間好好的改進練習吧。我們先吃飯。”曾建英招呼大家。
    “來,化佛老酒倒起,老爸滿杯,老媽也來一點。”邱水今天乖巧,主動倒酒。
    “好,喝點兒。”媽媽今兒高興。
    “少點哈,吃了飯我們去化佛寺看看。”梅紅輕聲說,媽媽平日從不嚐酒,可不能醉了。
    “哦,看寺廟,那不喝了。敬菩薩,不能喝酒。”媽媽放下杯子。
    “不會吧,能喝的,要是不能喝,這化佛寺的和尚為什麽要創這化佛酒呢,再者,按傳統要敬菩薩更不能吃肉的哈。這不是按現實條件說話嗎?”吳卉到是機靈,馬上把酒杯端起遞給山椿媽媽。
    “也是,一層不變,就沒有進步了。”媽媽來了一句時髦的話,惹得大家大笑不止。
    飯後,梅紅和幾個沒去過化佛寺的陪著媽媽去了化佛山上拜廟子。胡文武和方清衛繼續完成他們的工作。樊韻和董幺妹回了街上去清理農耕家物什兒。山椿和九支書聊了會兒天,然後被劉素英叫到一旁。
    “八十個,已轉過去了。”劉素英小聲說。
    “哦,謝了。”山椿說著從包裏拿出一張紙遞給劉素英。
    “什麽?”劉素英問。
    “收了錢,總得有個手續吧。”山椿笑了笑。
    “啊,這可是你的錢,怎麽成了我給章家灣種養合作社的入股股金了呢。”劉素英看著條子,嚷道。
    “小聲點,我這合作社可是不讓外人投資的哈。大家都來找我,不好辦。”山椿八字沒一撇的事兒到是說得包賺不賠,成了香餑餑。
    “哦,要拉我投資掙錢也是我拿資金啊,這可是你的錢。”劉素英不同意。
    “你幾時看到我要過別人的錢,君子愛才,取之有道。再說,你看我像缺錢的人嗎。”山椿平靜地說。
    “唉,你這人吧,盡為別人考慮。”劉素英當年為那三萬塊錢,就對山椿佩服得不行,今日之事,更讓她感歎。
    “不說那些沒用的,還是聽董老幺的話,把你家小弟看緊點吧。”山椿說。
    “唉,沒辦法。”劉素英麵色不開。
    “真的降不住了?”山椿問。
    “人啊,為什麽變化那麽大呢。當年和現在,沒法比。我一個農民,走到今天,也是副科級幹部,也解決了城市戶口,吃上了國家糧。邱雲也跟著我隨妻農轉非了,成了城市戶口人了,非但沒感恩,卻因磚廠掙了錢,變了。”劉素英心中有些痛。
    “看來,這眾人心和大千世界一樣變化大著呢。以前是戶口論,現在是金錢論。戶口不值錢了,人變了也是情理之中。隻是你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山椿再次提醒道。
    “我懂,有項目時,給我說一聲,我再投資。把錢拿來投資,免得被別人幫著用了,免得賭場去輸了。”劉素英聽懂了山椿的話。
    “這年月吧,我們這些當年千方百計想衝出農門的人,還有幾個回得來?有戶口的回不來,有軀體的回不來,有生活的回不來,有城市的羈絆回不來,我兒女的牽掛回不來,還有邱雲這種橫富之人思想境界的回不來。是吧。隻是有了這些回不來,我們這農村咋辦?”山椿思緒又遠了。
    由於朱幺妹的挽留,梅紅陪著爸爸媽媽住在了黃蓮。曾建英說蘇卓蓮晚上要到家,讓山椿和她談談,山椿覺得有梅紅、吳卉一幫人,不用自己談。最主要的是要讓卓蓮看到眼前文化傳承的意義和前景,要自己心甘情願的做這老酒坊技藝的事,山椿由於有事,就謝絕了曾建英的挽留回了清流。
    “喂,山椿,咋過一幫子人都在老酒坊,就你一個跑了呢。”晚上,古妞兒打來電話。
    “各有各的事兒唄。”山椿覺得這些年輕人的問題有莫名其妙。
    “嗨,我聽朱幺姐講了黃蓮的事兒,好激動哦。我還是崇拜你,山椿。”古妞兒的語調有點發嗲。
    “崇拜我幹嗎,我一老人兒了。好好讀書。”山椿正色道。
    “我書讀得好呀,我選修的非遺保護也很有意思。這次寒假我回來就去老酒坊體驗去。”古妞兒非常得意。
    “這個到是可以,支持你,也看好你。”山椿對這古妞兒的學習和愛好到是讚賞有嘉。
    “你得幫我給朱幺姐說說。”古妞撒著嬌。
    “這不用我說吧,直接找她,她會支持你的。”山椿說。
    “她對我有意見了。”古妞兒幽幽地說。
    “什麽意思?”山椿不明白了。
    “就是吧,剛才和她電話聊得好好的,結果我問了她個問題,她就不理我了。”古妞兒嘟嚷著說。
    “問了什麽?她不會那麽小器吧。”山椿覺得這古妞兒怎麽就會惹著脾氣很好的朱幺妹呢。
    “我問她守著你,卻得不到你,後不後悔,她說不後悔。我叫她抓緊,不然我可要出手了哦。她就生氣了。”古妞兒心中還若有若無的有著對山椿的非份之想。
    “哼,這個我可不管,自己亂說話,自己去解釋。”山椿說完迅速掛斷了電話。
    這些小年輕真是開放,真是有個性,真是有思想。山椿想著這古妞兒,也想著那個邱水,一個比一個簡單幼稚。
    “山椿,敢掛我電話?我又空中飛人了。”一會兒,古妞兒發了條短信。
    “別飛,飛也沒人來救你。你和蘇卓蓮聯係。”山椿看了短信,笑了笑,回了條短信,也把蘇卓蓮的聯係方式發給了古妞兒。想著這古妞兒對非遺感興趣,讓她帶動一下小卓蓮。
    經過多日的思考和與朋友探討,山椿對於覃農在章家灣包地種葡萄的事兒,在心中否決了,山椿想辦一個種養合作社,中秋第二天便回章家灣落實這事兒。
    山椿帶著覃農和山火從章家灣衝頂沿著二台土往下走,然後又從衝底回來,在白虎台那兒坐下了。
    “我說,覃農,地包好了嗎?”山椿看看站在一旁的覃農。
    “火舅舅正在談,我在籌錢。”覃農把這些事交給了山火舅舅,自己在童安街上著手處理自己的房子和麵坊。
    “包地到是談得差不多了,就是我們也沒經曆過這些事,不曉得到底該怎麽辦。”山火雖然聰明,可真要做這些事,還是一點也不知道該怎麽弄。
    “我最近想了想,也找朋友聊了聊。有朋友呢支持做葡萄園,我先也是這樣想的。可最近我又想了一下,這葡萄也是水果的一種,采摘時間也集中,儲存和保鮮很重要。到了下果子的季節,要是出現天氣不好,水果滯銷,路途不通順等等原因,那就是隻有等到爛在園子裏。加之我們這兒離甜城、銅永都遠,更不說成都、重慶了,現在種葡萄的又多,如何銷?”山椿說出了心中的問題。
    “這些確實是實際的問題,搞得不好,那就是血本無歸。”山火同意山椿的說法。
    “那不搞了?”覃農聽了有些急。
    “要搞,我的打算是這樣的。”山椿給兩人仔細的說著自己的想法。
    要搞就搞大點,做種植和養殖一體的合作社,把章家灣溝裏的水田和白虎台這邊山的所有土地和林地都承包下來。以這二台土為界,山上圈成十個單元,全部養雞,當然是養本地土雞,不養那些良種雞。這二台土全部用來種喂雞、鴨、鵝、魚、兔的糧食。二台土以下沒多少地,不用全包,隻包適宜修建養兔圈舍的地塊,用來養兔,其餘的讓大家留著種菜吃。溝裏的田,包下後,也劃成十個單元,養鴨和鵝。溝中間的堰塘包下來,再在衝頂開挖一口堰塘,用以養魚和蓄水。包下來的田塊,不再弄那水旱兩季。恢複我得以前農村的過冬田,關水過冬,既蓄水,又養魚,還給山上的植物留以充足的水份。
    當然,這田,也得修整,依地勢築牢做寬田埂,改平改大田塊,再在田四周開挖深溝,中心位置開挖水氹氹,這樣可以種稻子,可以養魚。這稻花魚可是很值錢的哈。
    “啊,這樣才像做事的嘛。可就是這錢要多少,哪裏去弄?”山火一聽,方案到是好,就是沒那本錢。
    “就是嘛,這樣要多少投入啊,沒有啊。椿舅。”覃農聽得到是心花怒放,就是一談到錢,就冷氣崩心。
    “嗨,這還不算哈,要做,不僅要這些,還要解決一個要本問題,就是水。”
    章家灣沒來水,靠天吃飯,不行啊。得建提灌,得保證無水時能從那邊羅漢村河裏提水進來。還得在種養園子周邊和裏麵關鍵的位置裝上攝像頭,建成監控係統,保證園子的安全。
    “這樣啊,幹不成,沒錢。”山火一聽,天方夜譚吧。
    “椿舅,沒那錢,搞小的吧。”覃農到是很實在,大了不行,小搞還是可以的。
    “這還不算哈,要做這產業,還得把公路接通,也得兩公裏才能通達整個章家灣這一衝吧。還有,園子裏的路還得全部做成石板大路,至少要過得農用火三輪吧,不然,糧食和家禽怎麽運?”山椿也不忙著拋底牌,隻是說規劃。
    聽到這裏,山火和覃農不說話了,無話可說,說也白說。
    “嗨,不說話了,不幹了?”山椿看著二人問。
    二人搖搖頭,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