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北境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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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卷雪,夜色如墨。
燕門關外,烽火連天,戰鼓如雷。三十萬敵軍壓境,黑壓壓如同無窮盡的潮水,自天際鋪開,連夜空都被這滾滾煙塵遮蔽。
而在關隘之上,大堯將士們已浴血奮戰三日三夜。城樓殘破,箭矢如雨,血跡凝結在城磚之間,空氣裏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
燕門——大堯北境的最後屏障。
若此關失守,敵軍一路南下,再無險可守,直逼洛陵。
主帥沈鐵崖,年近五十,滿臉風霜,黑甲早已斑駁。
他立在城樓之上,手執長戟,眸色沉冷如鐵。
胡須染血,盔甲裂口,但那雙眼,卻依舊炯炯發光。
副將趙烈急急上前,滿身塵土,聲音沙啞而焦急:
“主帥!再這樣下去,兄弟們撐不住了!敵軍三十萬,我等不過區區五萬!燕門雖險,可終究……守不住啊!”
沈鐵崖沒有回頭,隻是死死盯著城下那一望無際的鐵甲洪流。他的聲音沉穩,卻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守不住,也要守!”
“但主帥——”趙烈還想再勸,卻被沈鐵崖打斷。
“燕門一退,敵軍直下平原!洛陵再無險可守!”
他回首,眼神炯炯,“大堯千萬百姓,皆在我等一肩之上!若我等今日退了,何顏以對天下人?!”
這聲斥喝,如雷霆震響,壓下了所有的喧囂。
趙烈張了張嘴,卻終究無言。他喉間翻滾,眼圈微紅,終於隻是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的胸口:
“諾!末將,誓死隨主帥守燕門!”
城樓之上,幾名副將也紛紛跪下,齊聲高呼:“誓死守關!”
沈鐵崖環視一圈,目光中有一抹悲涼,卻更有一股慷慨激昂的烈意。
他深吸一口氣,猛然舉起長戟,嘶吼道:
“誓死守關!”
——
城下,敵軍攻勢再起。
戰鼓轟鳴,雲梯如林,數不清的敵軍攀附而上。
箭矢如蝗蟲般撲來,遮天蔽日。火油潑灑,烈焰騰空,燕門城樓在火光下搖曳。
大堯將士們早已力竭,卻仍舊咬緊牙關,揮刀砍殺。
他們的手臂早已麻木,眼睛被血汗模糊,但仍一寸不退。
有人中箭倒下,卻死死抱住敵軍的腿,將其拖下城樓。
有人血流滿麵,仍用殘破的刀刃劈砍,直到自己被亂槍刺穿。
“殺——!”
怒吼聲震天,仿佛要撕裂長空。
沈鐵崖親自提戟衝殺,連挑數人。
敵軍蜂擁而至,他卻一步不退。
長戟翻飛,鮮血濺落,濺在他滿是血跡的黑甲之上。他渾身浴血,宛如一尊殺神。
然而,敵軍的攻勢卻一波接一波,仿佛無窮無盡。
副將趙烈渾身染血,喘息聲粗重。他拚命劈倒一個敵兵,急聲道:“主帥!再這樣下去,城恐怕——”
沈鐵崖忽然厲喝,聲音如雷:“閉嘴!”
他猛然一戟刺穿敵軍,將屍體甩下城樓,眼神如刀鋒般淩厲。
“燕門在,洛陵在!燕門亡,洛陵亡!”
“若我沈鐵崖退半步,天誅地滅!”
這聲音,傳遍全城。
將士們眼中瞬間湧起熱淚,心中那股壓抑的惶恐,也被硬生生壓下。
“誓死守燕門!”
喊聲震天,化作震動天地的吼聲。
——
夜漸深,殺聲漸歇。
敵軍攻勢終於稍稍平息,留下滿地屍首。戰場寂靜,隻有血水順著石階緩緩流淌。
燕門城樓殘破,守軍傷亡慘重,卻仍然屹立。
沈鐵崖一身血汙,背靠殘牆,手中長戟依舊緊握。
他氣喘如牛,眼神卻依舊炯炯。副將趙烈走來,神色沉重,聲音低啞:“主帥……撐住了一波。”
沈鐵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撐住了一波。”他喃喃道,聲音低沉而沙啞,“但……下一波呢?”
趙烈一震,喉頭發緊。
幾名副將也圍了上來,個個麵色蒼白,渾身帶傷。
有人忍不住低聲道:“主帥……我們拚死守住,可是,陛下可知此戰之險?朝中……可有人派兵來援?”
這句話問出口,所有人都沉默了。
風聲呼嘯,吹得殘破的旌旗獵獵作響。
沈鐵崖睜開眼,目光深沉,卻帶著一抹蒼涼。
他望向南方,聲音沙啞而堅定:
“不知陛下可否知曉……可知曉又如何?燕門在我等手中,便一寸不退!哪怕陛下不知,哪怕無人援助,也要守!”
副將們心頭一震,眼眶發紅。
有人忍不住低聲道:“主帥若戰死,誰還能守得住?”
沈鐵崖大笑,笑聲中透著豪烈與悲壯:“燕門若亡,沈鐵崖死亦無憾!今日之血,必刻在大堯山河之上!”
笑聲傳遍殘破的城樓。
夜色深沉,星光寥落。將士們枕戈待旦,眼中透出疲憊與不安。
沒有人知道,下一波攻勢到來時,他們還能不能守得住。
但他們知道——哪怕死,也要死在這座城牆之上。
燕門,尚在。
夜幕沉沉,風聲嗚咽,仿佛山河都在隨之低泣。
燕門關內,經曆了一日的廝殺後,軍中大半將士都已疲憊至極。
殺伐之氣尚未散去,血腥的氣息混雜著火油焦臭,飄蕩在營地的每一個角落。
飯房內,火盆搖曳著昏黃的光。
粗糙的木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麥飯和醃肉,那是將士們唯一能稍解饑腸的口糧。
趙烈端著木碗,坐在角落裏,沉默地扒拉著嘴裏的幹飯。
他的盔甲尚未卸下,衣襟上還殘留著血跡,臉龐憔悴卻堅毅。
他的手因長時間執刀而生滿血泡,握勺的動作僵硬而遲緩。
他一口口艱難咀嚼,耳邊卻傳來一陣放肆的笑聲。
那笑聲在寂靜的飯房裏顯得格外刺耳。
趙烈偏過頭,見一旁的桌上坐著幾名“同僚”——他們也穿著軍甲,隻不過甲胄早已光鮮,幾乎沒有染血痕跡。
臉龐紅潤,嘴角油光,顯然並未經今日生死鏖戰。
這些人,正是北境一些城池的敗將。
幾日前,敵軍三十萬大軍壓境,他們的城池未及片刻,就棄城而逃。
如今退至燕門,按理應當協助守關,卻整日裏遊手好閑,反倒在營中飲食無度。
此刻,他們正端著肉碗大嚼,言語輕佻,眼神中帶著幾分嘲諷。
其中一人姓韓,昔日鎮守懷州,如今卻最先棄城。他邊大口嚼肉,邊搖頭冷笑:
“哼,真是笑話!區區五萬兵,要守三十萬敵軍?沈鐵崖怕是瘋了!”
另一人姓杜,原本鎮守廣野,如今亦是灰頭土臉地退到這裏。
他一口酒噴在桌上,哈哈大笑:
“瘋?哪裏是瘋?分明是裝!我們都棄了城,他偏要死守,不就是想顯得自己忠勇過人麽?好讓朝廷日後記他一功!”
第三人姓梁,嘴角油光,語氣滿是譏刺:
“不錯!我們各城兵力分散,敵軍勢大,擋也擋不住。退下來,才是識時務。可沈鐵崖偏偏要裝硬骨頭,非要誓死不退,還讓我們把殘兵交給他調度?哼,他倒是好打算,想拿我們這些兵去填城牆,自己名聲傳出去,日後好居功自傲!”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興起,連筷子都在桌上敲打,笑聲滿堂。
趙烈手中的勺子頓時停住,眉頭驟然皺緊。
他的胸膛急劇起伏,心口的血氣翻騰,幾欲噴薄而出。
他怎麽都想不到,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竟有人還在這般幸災樂禍。
他們棄城逃命也就罷了,竟還冷嘲熱諷,把誓死守關的主帥當作“作秀”?
趙烈指節發白,眼中透著森冷之色。
韓某喝了口酒,繼續譏笑:
“哼哼,你們看著吧,三十萬大軍壓境,燕門能撐幾日?三日?五日?到時沈鐵崖必然也得灰溜溜撤退。到那時,他就是再死撐,也得和我們一樣,落個敗將之名。”
杜某拍桌大笑:“說得好!他若真死守到底,隻怕連小命也得丟了。我們還能苟活,他倒要裝什麽烈士?哈哈哈!”
梁某冷冷一笑:“老實說,我巴不得他早點敗。到時看他還能不能裝得過我們!”
這幾句話,徹底點燃了趙烈胸中怒火。
他猛地將木碗砸在桌上,碗裏殘飯濺出,哐啷一聲,在寂靜的飯房裏震得人心一顫。
幾個敗將一愣,轉頭看去。
趙烈猛然起身,雙目血紅,指著他們,聲音如雷霆般炸響:
“住口!!”
飯房霎時寂靜。
所有人都怔住,看著這一幕。
趙烈渾身浴血,神情猙獰,聲音嘶吼:
“你們棄城而逃,也就罷了!如今還敢在這裏譏諷沈主帥?!你們知不知道,若燕門一退,洛陵再無險可守?!那是大堯萬民的生死!!”
韓某臉色一僵,隨即冷笑,帶著幾分不屑:
“趙副將,你不過是沈鐵崖的心腹,才替他說話。可事實擺在眼前,你們這五萬殘兵,能擋住三十萬嗎?笑話!”
杜某也接口,滿是譏諷:“忠勇是好,可忠勇能當飯吃嗎?能抵三十萬鐵騎嗎?嗬,沒用!”
梁某眯起眼,目光陰鷙:“趙副將,你這是在教訓我們麽?別忘了,我們也都是朝廷命官,你一個副將,還不夠資格!”
趙烈的胸膛劇烈起伏,他一步步逼近,眼神冷冽:“你們若還有半點羞恥,就該閉上嘴,提刀上城!你們若隻想著苟活,就別在這裏玷汙軍心!”
話音如雷,震得飯房中的空氣都凝固了。
幾名敗將臉色鐵青,卻不敢迎視趙烈那雙炯炯的眼睛。
良久,韓某冷哼一聲,低聲嘟囔:“呸!井底之蛙,不識時務!”
幾人互相對視,端起酒碗,訕訕地移到另一張桌子,聲音壓低了幾分,卻依舊帶著譏笑。
趙烈盯著他們的背影,胸口劇烈起伏,牙關咬得“咯咯”作響。
他知道,這些人心中已無忠義,隻想著苟延殘喘。他更知道,他們這樣的人,多一個,不如少一個。
可他不能殺,不能逐。
因為現在,是燕門最後的屏障。哪怕這些人再廢,再苟,也仍披著“大堯守將”的身份。真要動手,隻會更亂軍心。
趙烈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眼中寒光漸漸斂去。
他轉身,重新坐回角落,撿起那隻破碎的木碗,把殘飯一點點吃下。
心中卻默默想著:
“沈主帥……你誓死守關,可有人卻盼你早亡。若天可憐我大堯,但願能讓燕門,再撐久一些……”
飯房外,風聲呼嘯。
遠處敵營的戰鼓又一次擂響,低沉而冷厲。
將士們紛紛起身,披甲執戈。
趙烈咬緊牙關,提刀而起。
那群敗將卻仍舊在角落,舉杯飲酒,冷笑不止。
飯房的光影裏,兩個世界,涇渭分明。
飯房裏的空氣依舊沉悶。
趙烈的背影漸漸遠去,鎧甲摩擦的聲音在走廊中消失,留下一片壓抑的寂靜。火盆的火光在木桌上搖曳,把幾人的臉映得忽明忽暗。
韓、杜、梁三人互相對視,臉色陰沉,先是沉默了一瞬,隨即,韓某冷冷一哼,放下酒碗,壓低聲音開口:
“裝模作樣。”
杜某立刻附和,嘴角勾起一絲譏笑:
“沒錯,趙烈那條瘋狗,還真當我們怕了他?不過仗著沈鐵崖庇護,逞什麽威風?他口口聲聲說我們無恥,說我們苟活,可他主帥又算什麽?”
“不就是想踩著咱們這些‘棄城敗將’的名聲,好顯得自己高義嗎?”
梁某眼神陰鷙,抬手在桌上一拍,瓷碗裏的湯汁濺出,他冷聲道:
“不錯!咱們守不住城,明智撤退,這是權衡之舉,是識大體!可他偏偏要死守,還非要拿咱們幾個人來襯托。”
“到時候,若真能撐幾日,他沈鐵崖就是大忠大勇,咱們就是無能懦夫。他的功勞,豈不是踩在咱們身上?他這是存心要讓咱們沒臉!”
韓某冷笑一聲,舉起酒碗一飲而盡,隨手砸在地上:
“他若真有本事,也該獨自守關,為何偏要拉咱們?分明是想借咱們殘兵的血,成全他一個人的威名!”
杜某嘴裏嚼著肉,含糊不清地笑道:
“哈哈,說得好!若不是要作秀,他怎會死守?隻要他一退,咱們幾人也就顯不出棄城是過錯。他非要守,那就是要往咱們臉上潑髒水!”
三人越說越是激烈,仿佛將心底積攢的怨氣一股腦宣泄出來。
“再說了,”梁某冷哼一聲,語氣愈發不屑。
“守個屁!五萬人對三十萬,誰不知道是必敗之局?就算燕門再險,能多撐幾日?終歸要亡!他沈鐵崖再硬骨頭,也撐不住的!”
韓某連聲附和,滿臉譏諷:
“正是!大家心裏都清楚,燕門必破!所以我們退得早,才是明智。可偏偏他要硬撐,到頭來,不過是白白搭上性命。笑話!”
杜某搖頭冷笑,舉杯自斟:
“到那時候,他戰死也就戰死了。換來個烈士的名聲,可咱們呢?咱們是活下來的,日後還能做官,還能享福。他若死了,也不過是屍骨一堆。名聲能當飯吃麽?他真當自己那點忠義能救天下百姓?”
三人冷嘲熱諷,言語之間盡是對沈鐵崖的詆毀。
火光搖曳,他們的眼神在陰影裏愈發猙獰。
忽然,梁某壓低聲音,冷冷一笑:“說到底,他就算拚死,也未必有人記得。”
此言一出,韓某和杜某皆是一愣,隨即同時冷笑。
梁某咬牙切齒,話音壓得極低,卻透著咄咄逼人的恨意:
“京城那位陛下是什麽人?登基前,還不是個紈絝子弟?遊手好閑,紙醉金迷。這樣的人,哪裏會在意北境生死?若不是叛軍犯到洛陵,他隻怕還在宮中享樂,根本不會知道燕門有多慘烈!”
杜某頓時大笑,狠狠一拍桌子:
“對!這才是實話!朝廷那幫人,最會做的就是推諉卸責。燕門就是血流成河,他們也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沈鐵崖就算拚了命,拚到最後一兵一卒,朝廷也未必會記得他的功勞!”
韓某冷聲道:
“嘿,所謂忠勇,不過是愚蠢。他以為守住燕門,能讓陛下動容?笑話!皇帝若真是明主,又怎會讓北境孤軍奮戰?今日不派援兵,明日也未必派。沈鐵崖拚到最後,也不過是枉死!連個追封都未必有!”
三人言辭激烈,滿是陰狠譏諷,火盆的光映在他們臉上,把他們的嘴角拉扯得猙獰而可憎。
他們的聲音逐漸高昂,漸漸傳到門外。
趙烈的腳步,在黑暗中驟然停下。
他的身形一震,背脊驟然僵直,渾身的血氣湧上頭頂。
胸中那股怒火,如同火山般噴薄。
他緩緩轉過身,眼神森冷,緩緩推開飯房的木門。
吱呀一聲,木門在寂靜中被推開。
火光搖曳,照亮了趙烈滿是血汙的臉。他的眼睛,赤紅如烈焰。
三人愣了一瞬,隨即心虛地偏過頭,卻仍舊嘴硬。
梁某冷冷哼道:“趙副將,你又來作甚?莫非還要替你家主帥護短?”
話音未落,隻聽“錚”的一聲。
趙烈腰間長刀出鞘,刀光一閃,寒芒如雪。
電光火石之間,刀鋒已劃過韓某的咽喉。
噗——
鮮血噴濺,染紅了木桌。韓某雙眼驟然瞪圓,脖頸一歪,重重倒地,血流橫溢。
飯房內,空氣驟然凝固。
杜某與梁某渾身一震,臉色瞬間慘白,手中酒碗“哐啷”一聲掉落在地。
他們張大了嘴,卻發不出半個字。
趙烈緩緩收刀,眼神森冷,聲音低沉而冰寒:
“沈主帥浴血守關,不是為了功名,不是為了踩著你們幾個無恥之徒。是為了大堯百姓,是為了山河社稷!”
他一步步逼近,兩人被逼得連連後退,背脊緊貼冰冷的牆壁,額頭冷汗直流。
趙烈的聲音如雷霆轟鳴,震得兩人心膽俱裂:
“你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沈主帥的忠勇,豈是你們卑鄙齷齪能懂?!”
“以後,若再敢在軍中散播半句怯言,再敢汙蔑主帥半句……”
他猛地抬刀,刀鋒寒光閃爍,直指二人喉嚨。
“別怪我趙烈,不客氣!”
話音如雷,寒氣四溢。
杜某與梁某隻覺一股冰冷的殺意撲麵而來,雙腿發軟,幾欲跪倒。
他們顫抖著點頭,連聲低呼:“不敢了!不敢了!”
趙烈冷哼一聲,猛然收刀,轉身而去。
那一身血跡與殺氣,仿佛將整間飯房壓得透不過氣。
火光下,韓某的屍體橫陳,鮮血順著木桌流淌成一條血線,映得房中光影忽明忽暗。
杜某與梁某渾身顫抖,臉色慘白,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們終於明白——在這血與火的關隘上,趙烈是真正的刀鋒,是誓死不退的鐵骨。
而他們,不過是一群苟且偷生的懦夫。
——
飯房之外,夜風呼嘯,戰鼓再起。
趙烈提刀而行,眼神堅定如鐵。
他心中低聲喃喃:
“沈主帥……末將誓死隨你,不退半步!”
風聲獵獵,殺伐將臨。
燕門,仍在燃燒的火光中,巍然不動。
深夜,燕門關上。
夜風呼嘯,卷著北地的冰雪撲打在甲胄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殘破的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像是一隻隻瀕死的野獸,在寒風裏發出最後的低吼。
趙烈披著鎧甲,獨自立在城頭。
烽火早已熄滅,可天地之間依舊殘留著白日廝殺的氣息。
城樓上的石磚,被血水浸透,泛著暗黑的顏色。殘屍早已拖下去掩埋,可那種深入骨髓的血腥味,卻在夜風中久久不散。
他抬眼望去。
城下,對麵的大營,燈火連成一片,宛若鋪滿大地的繁星。
那是三十萬敵軍的軍帳,密密麻麻,一望無垠。鼓聲雖停,喧囂卻未散。
遠遠傳來鐵甲撞擊的聲響、馬嘶的低鳴,像是無數惡獸潛伏在黑暗之中,隨時都會撲來,將這道孤零零的關隘撕碎。
三十萬……
趙烈心中默念,手指卻因寒冷與憤懣而微微發顫。
他轉身,看向南方。
城關之外,是漆黑的夜幕。那是大堯的腹地,是洛陵所在的方向。隻是,此刻,他看不到一絲援軍的影子。
隻有風。
隻有雪。
隻有這座破敗不堪、血跡斑駁的燕門,孤零零地立在北境最前沿。
趙烈深吸了一口氣,胸口卻悶得發緊。今日飯房裏的爭執,猶如一根刺,死死紮在他心口,至今未曾拔去。
真的,是這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