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 平陽便是退敵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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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拳思索片刻,又把想法狠狠地壓製了下去。
    ——可不行。
    鐵拳猛地攥緊拳頭,指節哢哢作響。
    陛下親口說過,身份此刻不可暴露。
    一旦身份揭開,局勢就再難看清。
    所以,一切隻能繼續掩藏。
    鐵拳垂下眼,心底低低喃喃:
    “陛下……您救下的人,您撐起的軍心,或許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是誰給的。”
    “可屬下心裏明白。”
    他抬起頭,望向蕭寧。
    燭火下,青年神色淡淡,仿佛一切盡在掌控,眼底卻閃著令人無法看透的光。
    鐵拳胸腔一熱。
    “陛下,這般隱忍,這般心機,若能讓他們看到一絲真相……他們定會知曉,大堯並非無主。”
    他在心裏默默念著,目光卻愈發肅然。
    ——這一刻,他的心,徹底落定。
    無論前方有多少風雨,他都要追隨在這位年少君主身後。
    鐵拳收回心思,望著蕭寧,憋了半晌,還是忍不住開口。
    “陛下。”
    他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被外頭人聽見。
    “沈鐵崖……他傷得那麽重,您看……”
    蕭寧緩緩抬眼,目光與他對上,眼底一片深沉。
    鐵拳一時噎住,喉結滾動,終是換了個說法。
    “我意思是,他的傷情,究竟如何?”
    屋內火光閃爍,照在兩人臉龐上,影子交錯。
    蕭寧目光一凝,片刻沉默,才緩聲開口。
    “喝了湯藥,再加上我方才的針灸舒筋活血。”
    他頓了頓,目光微微低垂,聲音緩緩落下。
    “不出意外,明日……他就能好過來。”
    “至少,能醒。”
    鐵拳猛地一震,瞳孔微縮,呼吸驟然急促起來。
    “真的?”
    那一瞬間,他心頭的石頭,仿佛被人猛地挪開。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竟覺胸腔都輕鬆了幾分。
    緊接著,他眼神中浮起一抹喜色,聲音裏透出掩不住的欣慰。
    “那就好,那就好!”
    “這樣的主帥,命不該絕!”
    他忍不住重重握拳,眼神熾熱,仿佛要將那份心底的敬佩一股腦宣泄出來。
    “陛下,您有所不知。北境軍中,對沈主帥的尊崇,可不是一句兩句能說盡的。”
    “他從軍以來,幾乎每一戰都衝在最前,親自斷後,為的就是護住兄弟們的生路。”
    “許多次,若不是他力挽狂瀾,咱們北境早就被打穿了。”
    鐵拳聲音低沉,帶著掩不住的情緒起伏。
    “所以,這些軍士們才會如此死心塌地。就算明知道守不住,他們也寧可拚到最後一滴血。”
    “換了別人,趙烈未必會這樣死守。可若是為了沈鐵崖,他心甘情願。”
    說到這裏,他自己都忍不住低低歎息。
    “唉……也難怪他。”
    “趙烈這種人,直腸子,認死理。沈鐵崖若要他多撐一日,他就能拚命多撐一日。”
    “這等忠心,旁人未必懂。”
    火光映照下,鐵拳的臉上閃過一抹肅然。
    他性子直爽,向來對人極為挑剔,可這一刻,心中卻也生出幾分真切的敬意。
    ——舍生取義,死戰不退,這樣的人,確實值得尊重。
    蕭寧靜靜聽著,沒有插話。
    隻是當聽到“死戰不退”“軍中尊崇”幾個字時,他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意味難明的光。
    稍縱即逝,卻又仿佛在那一瞬,將所有線索都串聯起來。
    他低垂下眼瞼,神色重新歸於平淡。
    鐵拳卻還沉浸在那份鬆了口氣的輕快裏,甚至忍不住笑了兩聲。
    “這樣甚好!主帥若能醒來,軍心必然一振。”
    “到時候,不論敵軍來多少,咱們都能多撐一陣!”
    “有這樣的主帥,天佑大堯啊!”
    他的聲音裏帶著久違的欣喜,仿佛連漫天的風聲都不再刺骨。
    蕭寧抬眸,靜靜望了他一眼,唇角微微勾起。
    “是麽?”
    那一聲極輕,輕得仿佛隨風就要散去。
    鐵拳沒聽出其中的意味,隻當是蕭寧隨口附和,便點頭如搗蒜般應聲:“正是!”
    “主帥既能醒來,趙烈必然更加堅定。士卒們看在眼裏,也必定重燃鬥誌!”
    “陛下,您這一手,救的不止是一個人,而是整座平陽城啊!”
    話語鏗鏘,擲地有聲。
    蕭寧卻隻是淡淡一笑,並未回應。
    屋中短暫安靜下來,隻餘火焰輕輕跳動的聲音。
    鐵拳仍在感歎,眉眼間盡是喜色。
    蕭寧卻在這喜色背後,心思翻湧。
    他的目光微微眯起,眼底的疑雲越來越重。
    沈鐵崖——真的隻是因為重傷昏迷麽?
    氣息微弱,卻不至死。
    昏沉不醒,卻能在銀針之下迅速轉穩。
    這樣的狀態,不像是病入膏肓。
    反倒更像是……
    蕭寧指尖輕輕敲擊著案幾,唇角那抹淡笑更顯深邃。
    他沒有說破,隻是靜靜坐著,仿佛在等什麽。
    鐵拳卻全然不察,仍在自言自語:“明日若能醒來,那就是天大的喜訊!”
    “趙烈那顆心,也該徹底安了。”
    “到時候,再有人鼓動軍心,也未必能再掀起什麽風浪。”
    “主帥一聲令下,北境軍必然死戰到底!”
    他越說越是激昂,眼神裏滿是憧憬。
    蕭寧隻是靜靜聽著,神色淡淡。
    直到鐵拳停下,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
    “但願如此。”
    四個字,輕描淡寫,卻像重石投入湖心,掀起無聲的漣漪。
    鐵拳怔了一下,不明所以。
    而蕭寧,已垂下眼簾,再不多言。
    屋外的風聲愈發急促,像是在為明日的風暴作序。
    夜色沉沉,火光搖曳。
    蕭寧端坐不動,眼底卻閃爍著別人看不透的光芒。
    晨曦初上,天穹之下,平陽城依舊籠罩在肅殺的寒意中。
    夜風未散,城頭的旌旗獵獵,哨兵們在城牆上往複巡視,眼神緊繃如弦。
    城中營帳之間,炊煙嫋嫋升起,夾雜著藥材與血腥的味道,空氣沉悶壓抑。
    就在這時,營門被急促推開,一道魁梧的身影快步走來。
    趙烈一夜未眠,眼底布滿血絲,卻全然不見疲憊,反而帶著掩不住的興奮與急切。
    他跨步入內,見蕭寧正端坐案前,神色如昨夜般安然淡定,不由心頭微震,隨後拱手,語聲粗重而急切:
    “兄弟!沈主帥……果然好了許多!”
    蕭寧抬眼,目光微動,靜靜看向他。
    趙烈一邊喘息,一邊壓低了聲音,像是生怕驚動外頭的親兵:“昨夜依照你開的方子,熬了湯藥給主帥喂下。他雖仍未轉醒,但氣息穩了,呼吸比之前強上數倍。今晨去看時,臉色竟比昨夜更有血色!”
    說到這裏,他眼眶微紅,聲音哽了一瞬。
    “兄弟……真是謝你了!”
    這一聲“謝”,發自肺腑。
    他是武夫,素來直腸子,極少把感激說得如此沉重。可眼下,他心裏是真的震動不已。
    若說昨夜他還將蕭寧當作“死馬當活馬醫”的最後一線希望,那麽眼下,這希望竟然成真了。
    沈鐵崖的臉色,實實在在好轉。
    這是過去那些郎中們都沒做到的事!
    趙烈心頭湧動,整個人幾乎熱血翻湧,連聲音都帶著顫抖。
    “兄弟,沈主帥今晨看著已比昨日好多了!隻是……這藥,什麽時候再喝?要不要再針灸一次?”
    他急切問著,眼神滿是殷切與期待,仿佛生怕哪一步疏忽,便會前功盡棄。
    蕭寧凝視他片刻,目光平靜如水,語聲淡然:
    “不必了。”
    趙烈怔住,呼吸一滯:“不必?”
    蕭寧點了點頭:“不需再針灸,湯藥照舊熬服即可。至於針灸之術,昨夜一次已足夠穩固氣血。剩下的,便是他自身調養。若無意外,今日……他便能醒來。”
    他說得平靜,不帶絲毫誇張。
    趙烈卻仿佛被驚雷擊中,整個人愣在原地,隨即猛然瞪大雙眼,呼吸急促,整張臉因激動而漲得通紅。
    “真……真的能醒?”
    他聲音嘶啞,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答案。
    蕭寧隻是淡淡點頭,神情平靜如常。
    “不會有性命之虞了。”
    簡單一句話,卻如重錘砸在趙烈胸口。
    他怔怔地站了半晌,隨即猛地仰頭,長長吐出一口氣。胸腔中那股沉重的鬱結,終於徹底宣泄出來。
    他心頭一熱,差點失態,險些當場紅了眼眶。
    “太好了……太好了!”
    他喃喃自語,粗重喘息聲中夾雜著難以掩飾的欣喜。
    這一夜的沉重與煎熬,在此刻終於得到了釋放。
    ……
    屋中氣氛微微舒緩。
    趙烈過了許久,才漸漸鎮定下來。可眉宇間那股激動與喜色,仍舊揮之不去。
    他沉聲道:“兄弟,趙烈自入軍以來,見過多少傷亡。可這一次……若真能讓主帥轉危為安,你便是平陽的恩人!”
    蕭寧淡淡一笑,並未回應,隻是轉而換了個話題。
    “趙將軍,我倒有些好奇。”
    “昨日聽你言語,說起燕門之戰。可否細細說說,當時的情形?”
    趙烈愣了愣,沒想到蕭寧會問起戰事。
    但他本就是直腸子,心底對蕭寧已有幾分信任,又見對方救了沈鐵崖一命,心中更無防備,當即點頭。
    “燕門之戰……”
    他聲音沉了下來,眼神卻漸漸熾烈。
    “那一戰,敵軍三十萬,來勢洶洶。我軍不過七萬,若要硬拚,早該全軍覆沒。”
    “可主帥下令,不許退!”
    趙烈說著,眼神發亮,語聲鏗鏘。
    “那時軍心本已動搖,不少人私下裏想著突圍,逃回平陽。可主帥一聲令下,全軍頓時安靜。沒人敢再多言!”
    “他親自持刀,站在陣前,冷眼掃過眾人。”
    趙烈抬手,猛地比劃了一下,像是那一幕仍曆曆在目。
    “韓守義那時就曾提議撤退,被主帥當場嗬斥。主帥言道:‘燕門若破,北境必亡。寧死,不退!’”
    “為百姓爭取逃亡的時間,他生生率軍,死守三日!”
    趙烈聲音沉重,胸腔似有火焰燃燒,連眼神都帶著熾熱的光。
    “那三日,敵軍攻勢如潮,我軍損失慘重。可主帥始終不退半步,直至胸口中箭,仍舊強撐著站在陣前。隻憑他一人,硬是震懾住全軍,逼得弟兄們拚死死守。”
    “若非如此,燕門早就失守,百姓也無一人能逃出去!”
    說到這裏,趙烈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幾分顫抖。
    他粗重呼吸,眼神中盡是崇敬與敬仰,幾乎帶著狂熱。
    “兄弟,你可知,那三日裏,我親眼見著主帥挺著傷軀,斬殺敵軍先鋒,血濺三尺!將士們見狀,誰敢退?!”
    “所以我們才撐到最後一刻,為北境百姓贏得了活路。”
    他一字一句,幾乎是從胸腔裏擠出來的,鏗鏘有力,滿是激情與崇拜。
    蕭寧靜靜聽著,未插一句話。
    隻是眼底深處,光影浮沉。
    “如此……沈主帥,確實令人敬佩。”
    他淡淡點頭,語氣平緩,卻像是將趙烈心底那股滔天熱血按了下去。
    趙烈不以為意,反倒愈發激動。
    “主帥是北境的脊梁!若他能醒來,軍心必能再振,到時,不論多艱難,我們也要拚到底!”
    蕭寧目光一轉,語氣若有深意:“那……韓守義幾人,又是如何敗的?”
    趙烈聞言,臉色陡然一冷,哼聲道:“他們?三個人算什麽東西!若真敢拚上一拚,也不至於那般不堪!”
    他咬了咬牙,滿臉不屑:“依我看啊,他們就是見敵軍勢大,早早丟下兄弟,想著自保。說白了,就是投降去了!”
    “若非主帥震懾住全軍,換作他們當先號令,咱們軍士怕早就被他們帶著跑了!”
    他冷笑一聲,眼神裏盡是輕蔑:“這種人,我趙烈從來瞧不上!無膽鼠輩,也配稱將軍?”
    說到最後,他呼吸粗重,語氣滿是憤懣:“若不是主帥攔著,我當場就要拔刀斬了他們!”
    蕭寧聞言,隻是淡淡點頭,未置可否。
    可在心底,他卻並未完全接受趙烈的說法。
    ——韓守義幾人,他來北境之前便略有耳聞。
    的確,三人性情偏於保守,遇到大敵多半先顧自身安危,未必能做到死戰到底。
    可若說他們全然無能,卻也不盡然。
    他們鎮守的關隘,皆是險要之地,易守難攻。
    縱然敵軍壓境,憑著城池天險,加上三人調度,未必會輕易陷落。
    就算最終守不住,也該支撐一段時日,而不是倉促間全軍崩潰。
    ——怎麽會如此不堪?
    蕭寧心頭泛起漣漪,目光深沉幾分。
    若說棄城而逃,他信。若說不敢拚死,他也信。可若說在兵力占優、關隘穩固的情形下,短短時間裏就選擇投降?
    其中的蹊蹺,未免太大了。
    他眼底閃過一絲若隱若現的疑雲,卻很快壓下,沒有表露半分。
    片刻,他淡淡應聲:“嗯,原來如此。”
    趙烈見他神色平靜,不由疑惑:“兄弟,你問這些做什麽?”
    蕭寧目光微轉,唇角微微一彎,似笑非笑。
    “沒什麽,隻是好奇。”
    趙烈怔了一下,隨即撓了撓頭,哈哈一笑:“是了,我這嘴太笨。你救了主帥,問起這些也是該當的。哈哈!”
    笑聲爽朗,帶著幾分放鬆。
    可蕭寧卻沒有跟著笑,隻是靜靜坐在案前,垂下眼瞼。
    指尖輕輕摩挲案麵,他心中卻湧動著難以言說的波瀾。
    韓守義三人——真的隻是“早早投降”?
    趙烈說得篤定,可蕭寧的心,卻在這篤定中,生出了一抹異樣的漣漪。
    他沒有聲張,隻是將疑問埋在心底。
    帳內氣氛再度安靜下來。
    趙烈仍沉浸在主帥即將醒來的喜悅之中,眉宇間帶著久違的輕鬆。
    而蕭寧,唇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卻漸漸收斂,眼神深沉。
    ——北境的局勢,或許並不如表麵那般簡單。
    ……
    這一刻,晨光透過帳門的縫隙灑進來,落在兩人身上。
    趙烈隻覺滿心振奮,胸腔滾燙。
    而蕭寧,靜靜端坐,心思卻已飄向更深的地方。
    帳中燈火微暗,油燈的火苗在風口輕輕搖曳,映得兩人臉龐忽明忽暗。
    趙烈沉默了許久,胸口的鬱氣翻滾不休。
    他凝視著案幾上的酒壺,指尖一下一下敲擊著桌麵,眉頭緊皺,像是醞釀著什麽艱難的決定。
    半晌,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眼神裏透出幾分沉重:“兄弟。”
    他的聲音低啞,帶著壓抑的疲憊。
    “我想了半宿,這次……若沈主帥真的能醒過來,你倒也不用跟那三人死撐著打賭了。”
    “咱們大可以趁著這個時機,直接撤軍。”
    他說到這裏,眼神微微閃爍,語氣中透出幾分狠意:“如了他們的意,也未嚐不可。”
    “反正燕門如今已經沒什麽百姓可守了。咱們再死守,隻是替死人流血,替空城拚命。”
    他緩緩起身,背負雙手,在屋中踱步。腳步聲在靜夜裏格外清晰。
    “敵軍有三十萬,聲勢浩大。咱們不過殘兵數萬,哪來勝算?”
    “就算沈主帥醒來,也無非是多支撐幾日,最終結果,依舊是血流成河。”
    趙烈說著,眼中浮現出一抹淒厲與掙紮。
    “倒不如趁早撤退,去到下一個城池,那些地勢險要之處,重整旗鼓,再圖大計。”
    他轉過身來,死死盯著蕭寧,像是想要從他眼裏得到一個認同。
    “兄弟,你覺得呢?是不是這個理?”
    帳中陷入短暫的沉默。
    火光在蕭寧臉龐上閃爍,他神情平靜,指尖仍在案幾上緩緩摩挲,好似對趙烈的激昂言語全無觸動。
    片刻,他緩緩抬眼。
    目光如寒星般銳利,落在趙烈臉上。
    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不能退。”
    輕飄飄的三個字,卻像是巨石砸落在靜湖之中。
    趙烈猛地一怔,眼睛驟然瞪圓,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什……麽?”
    蕭寧的聲音很淡,卻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平陽城,就是咱們退敵的地方。”
    話音落下,帳中空氣似乎瞬間凝固。
    趙烈怔在原地,愣愣望著他,仿佛懷疑自己聽錯了。
    良久,他才猛地反應過來,猛然向前一步,語氣急促:“兄弟,你在說什麽瘋話?!”
    “在平陽退敵?!”
    “你知道對麵是什麽人馬麽?那可是三十萬大軍!”
    “你看看咱們自己,還有多少兵?多少糧?多少箭矢?”
    他的聲音越說越大,幾乎要吼出來:“就憑這座搖搖欲墜的平陽城,就憑咱們這點殘兵,如何退敵?!”
    “你這話,連做夢都不敢這麽夢!”
    趙烈眼珠幾乎要瞪裂開,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
    他覺得自己聽到的是世間最大的荒唐話。
    平陽退敵?
    開什麽玩笑!
    這話,若是從一個醉酒的老兵口中說出,他隻當胡言亂語,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可此刻,這句話,卻是眼前這個年輕人,用極為平靜,甚至帶著篤定的口氣,說出來的。
    ——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趙烈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冷得頭皮發麻。
    他死死盯著蕭寧,聲音沙啞:“兄弟,你……你到底是怎麽敢說出這話來的?”
    “誰給你的膽子?!”
    “任誰都不敢想的事,你倒好,張口就說在平陽退敵!”
    他呼吸急促,額角青筋暴起,心口激烈起伏。
    “不可能!”
    “這絕不可能!”
    趙烈胸腔裏翻湧著怒氣與震駭,他甚至一度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瘋了。
    若不是這兩日親眼見識過蕭寧的冷靜與手段,他簡直要認定這家夥是徹頭徹尾的狂妄之徒。
    可偏偏……
    他看向蕭寧時,蕭寧那雙眼睛,平靜而冷冽,像是深潭裏的冰,毫無一絲動搖。
    那份篤定,叫人心頭發涼。
    趙烈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他猛地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隻覺得嗓子眼被什麽堵住了。
    ——怎麽會有人……在這種情況下,還敢說要“退敵”?
    趙烈心中一陣劇烈的震蕩。
    他本該嗬斥對方胡言亂語,甚至該直接翻臉。可不知為何,他就是沒能說出口。
    蕭寧那一雙眼睛,讓他心底生出一種詭異的感覺。
    像是……他說的,並不是癡人說夢。
    像是……他真的篤定,這平陽城,能夠退敵。
    趙烈心口劇烈起伏,心思亂成一團。
    他不敢信,可那種直擊人心的篤定,偏偏讓他無法完全否定。
    良久,他猛地一甩頭,喉嚨裏擠出一聲低沉的喃喃:
    “瘋了……你是真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