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2章 漁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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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廳內的火光忽明忽暗。
    鬆脂在火爐裏繼續“劈啪”炸開,像是在這過度安靜的局勢裏,不時提醒眾人一聲:時間在走,大都在亂,而他們——還困在這方寸廳堂中,試探、揣摩、爭奪。
    風從簷下掠過,卷起門簾一角,又悄然落下。
    清國公府內的燈影被風吹得輕輕顫動,仿佛連光線都屏住呼吸,不敢躁動。
    三名大臣仍然保持著剛才那種極度緊繃的姿態。
    左司長背脊筆直,雙手緊扣袖中,像怕別人看見他指尖微微顫抖。
    右司長眉心緊擰,額上細汗滲出,順著鬢角往下滑,卻全無察覺。他的目光不時掠向清國公,又迅速收回,像盯著某塊危險的冰麵。
    第三名大臣雖然身體僵硬,卻因為緊張,腳尖不斷輕輕點著地板,那點動靜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像在敲擊誰的心口。
    三人都不說話。
    三人都在等。
    可從他們的呼吸裏,從他們眼底深不可掩的貪意裏——看得出,他們已經到了極限。
    一旦清國公給出的答案不對,這三個人隨時會變成三隻立刻撲咬的狼。
    而就在這份死寂的壓迫裏——
    清國公慢慢抬起眼。
    就像是從紛亂的思緒裏抽出身來,又像是在審視三個赤裸的靈魂。
    他一句話都沒說。
    隻是在靜靜看著他們。
    火光映著他的眸,沉,冷,帶著閱盡人心後的鋒銳。
    三名大臣被他這麽一看,心底的防線反倒鬆了一瞬——那是一種來自權威者的威壓,讓人不自覺臣服。
    半息後。
    左司長輕輕吸氣,硬著頭皮開口:
    “國公……國公教訓的是。”
    他的聲音有些幹澀,像被清國公方才的話壓得喘不過氣。
    右司長也連忙點頭,聲音急,卻壓著敬畏:
    “國公所言,正合大勢。當前局麵……確實應以國為重。”
    第三名大臣臉上滿是惶懼,連聲附和:
    “不錯不錯!國公所見,遠勝我們三人百倍!局勢已危,確實不能再爭啊!”
    三人幾乎同時彎腰,誠惶誠恐。
    這一刻,他們竟罕見地站在同一條線上了。
    廳內的火光映著三道彎下的影子,同時拉長——在清國公腳邊交錯又重合。
    像三條被壓製住的蛇。
    而清國公看著他們的模樣,看著他們罕見地統一態度,心中忽然生出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他皺了皺眉。
    意識到一件事——
    事情……太順利了。
    順利得甚至不像“大都三股權力爭鬥”的局麵。
    順利得像是有人在背後,悄無聲息地推動著每一個節點。
    讓這三人恐懼。
    讓這三人急迫。
    讓這三人不敢繼續鬥內鬥。
    讓這三人不得不把平衡……寄托在清國公身上。
    這個“勢”的形成,不是自然發生的。
    是被製造出來的。
    清國公背脊一涼。
    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名字——不,是一個模糊的影子:
    ——大堯奇人。
    那位讓拓跋燕回願意孤注一擲、願意背叛大都潛來求援的奇人。
    那位在北境布下驚天逆局,讓蕭寧以空城逼退三十萬大軍的奇人。
    那位算準了蠻阿會被汙為叛國、算準了大都三位權臣的反應、算準了清國公會成為唯一能平衡局勢的人選的奇人。
    清國公心頭微微發麻。
    他忽然意識到:
    ——他清國公在此處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每一次拒絕……
    都在那位奇人的推算裏。
    他甚至隱隱感覺到:
    若此刻他做出一個“不該有的選擇”,局勢都會發生“那位奇人預料之外”的變化。
    可偏偏——他不敢。
    他不能。
    因為那人太可怕了。
    強到幾乎能把大都權臣的心思捏在掌心。
    強到連清國公都意識到:
    自己的一舉一動,可能也逃不出那人的算計。
    想到這裏,清國公胸口泛起一陣涼意。
    但同時,他又升起一股……強烈無比的好奇。
    他忽然很想知道:
    那人到底是誰?
    究竟是何等人物,能把大都朝局玩弄至此?
    能讓步步局勢都朝他預設的方向前行?
    能讓一個隱退老臣、一個強國朝堂、一個三十萬兵馬的大局,都被他一根線牽著走?
    清國公壓下心底如潮的震動。
    輕輕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神色重新變得平靜、古老、沉穩,如山石般不見波瀾。
    他緩緩開口。
    聲音低,卻穩得像壓住了整個廳堂的風:
    “剛才也說過了——得罪你們三人的事,我不會做。”
    三名大臣急忙點頭。
    “國公明斷!”
    “國公深謀!”
    “我們佩服,佩服!”
    清國公抬手,示意他們住口。
    隨後,才緩緩道:
    “但站在大疆安危的大局上……”
    “我倒是能給你們——一個合理的解決方式。”
    三人呼吸一緊。
    幾乎同時問出口:
    “國公有何高見?”
    “國公請說!”
    “若能護得大都不亂,我等必從!”
    清國公目光在三人臉上一一掃過,深沉而緩慢。
    他知道——
    現在,他們已經被逼到了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一句話上的地步。
    而他接下來要說的每一個字,都將決定大都下一步的走向。
    於是,他緩緩開口:
    “方法其實不難。”
    他停了停,讓三人心底的焦急再被放大幾分。
    隨後,才吐出那句決定整個大都未來的話:
    “既然你們三人互相製衡——”
    “那便從你們三人之外,再選一人出來。”
    火光一跳。
    三名大臣的瞳孔同時收緊。
    清國公繼續道:
    “由這位‘三人之外之人’,暫理朝政。”
    “如此一來——你們三人之中,無人得利,無人吃虧。”
    “朝廷既得其主,局勢又不至於被你們三人的舊爭牽扯。”
    “這……才是當下最穩妥的辦法。”
    話一出——
    空氣,被徹底震住了。
    三名大臣一時間竟忘了說話。
    他們的表情從驚愕、到猶豫、再到微妙的鬆動……僅在一瞬完成。
    因為清國公說得沒錯。
    三人互鬥多年,誰也服不了誰。
    但如果是一個“不在三人之列”的中立者……
    那就變成了:
    沒有人輸,也沒有人贏。
    沒有人被壓,沒有人壓人。
    一個不傷三人利益的暫代者。
    一個能替他們擋災、維持局勢的人。
    這……確實是最容易讓三人都接受的方案。
    左司長沉吸一口氣。
    右司長眯了眯眼。
    第三名大臣抓著衣袖的手指慢慢鬆開。
    三人幾乎同時點頭——
    “國公此言……甚合大勢!”
    “正是平衡三方最穩之法!”
    “有國公此策,大都可安!”
    清國公看著他們的反應。
    心底最後一絲疑慮徹底落下——
    就是現在。
    這局,已經被那位大堯奇人推到這裏。
    自己此刻順水推舟,就能把拓跋燕回送上那個位置,成為三人之外最合適的人選。
    清國公深吸一口氣。
    壓下心底的驚歎、恐懼與敬意。
    他抬起眼。
    準備說出——那個被那位奇人提前安排的名字。
    可就在開口前一瞬:
    他心底又湧起那一絲強烈到幾乎壓不住的疑問:
    ——那位大堯奇人……究竟是誰?
    ——若有機會,我清國公,一定要問清楚!
    但此刻不是問的時候。
    他把那份震動壓回心底。
    ……
    正廳裏的氣息在清國公那句話落下後,再次凝滯起來。
    火光“呼”地跳了一下,仿佛也被那句意味深長的“從你們三人之外選一人”所震動。
    左司長最先反應過來,喉頭滾了一下,壓著聲音問道:
    “國公……既如此,不知……這三人之外之人,國公心中可已有了人選?”
    他的語氣裏帶著極深的謹慎——
    既怕聽到不合己意的名字,又怕清國公一直不說。
    右司長也抬起眼,目光冷靜中帶著掩不住的焦灼:
    “是啊,國公既言有策……那應當也想好了該由誰出麵吧?”
    第三名大臣更是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聲音壓得更低:
    “國公,我等已經聽從您的主意,那……您心中,可有那位中立之人的名字?”
    三道目光同時落向清國公。
    火光把他們的眼眶照得反複明亮又陰暗,看上去像三口被風吹動的深井,井底全是看不清的陰影。
    清國公目光沉靜,像是在斟酌,其實是在壓下心底那股被幕後之人逼出的冷汗。
    他緩緩抬眼,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理所當然的事實:
    “既要在你們三人之外,且又需得身份夠……才能服眾。”
    三名大臣的眉頭微動,彼此之間卻沒有反對。
    因為這是共識。
    身份不夠,再中立也沒人信服。
    清國公繼續道:
    “而且,此人須得沒有實權,方能真正中立。”
    此言一出,三人的眼底同時閃過一抹理解——
    沒有實權,就意味著他們三人依舊掌握主動權。
    清國公心底冷笑:
    果然,算得太準了,這些人上鉤比想得更快。
    他繼續道:
    “既不能是你們三位,也不能是你們三位的心腹,更不能讓某一方得利過多……”
    “那——此人是誰,其實已經呼之欲出。”
    三名大臣呼吸齊齊一緊。
    清國公緩緩吐出那幾個字:
    “——拓跋燕回。”
    轟。
    這名字落下的一瞬,三名大臣的心緒像被點燃的油燈,火苗猛地竄起,卻又被下一瞬的理智迅速壓住。
    三人同時怔住。
    隨即——
    理解、鬆動、接受……
    像水波一樣在他們的眼底層層湧開。
    左司長先是愣住,而後眼底的顧慮被一點點撫平,喃喃道:
    “拓跋……燕回?”
    他重複了一遍,仿佛在確認這個名字是否真如聽上去那樣“無害”。
    右司長眉頭緊皺了三息,忽然輕歎:
    “的確……她是當朝公主,身份貴重,足以壓得住陣腳。”
    第三名大臣也反應過來,連連點頭:
    “是啊!皇室血脈,誰都挑不出毛病!”
    清國公看著三人表情一點點從疑惑變為認同,心底愈發篤定——
    幕後之人真是可怕,他連這三人的心理變化,都算得清清楚楚。
    左司長沉聲道:
    “且公主一向不涉政事,無派係,也無心腹!無權、無兵、無根基!”
    “再合適不過!”
    右司長也點頭,甚至出現了半點欣慰之色:
    “是啊,公主代政,也無需擔心翻盤之禍,她沒那個力量。”
    第三名大臣更幹脆,像是怕別人反悔似的:
    “國公此舉……真是大公無私,照顧了大勢,也照顧了我們三人的平衡!”
    三個人幾乎在同一瞬間接受了這個名字。
    沒有絲毫起疑。
    沒有絲毫防備。
    清國公看著他們這幅如釋重負的模樣,隻覺得心底升起一股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他們不是相信拓跋燕回。
    他們相信“能掌控的權力”。
    清國公微微閉了一下眼。
    這三人哪裏知道——
    拓跋燕回隻是不涉權。
    但那位隱藏在她身後的奇人,卻能讓他們三人連被算計了都毫無察覺。
    清國公的聲音在這安靜又詭異的氣氛中響起:
    “既然……你們三位都認為拓跋燕回最為合適……”
    他看了他們一眼。
    三人幾乎同時點頭。
    態度極其一致,甚至帶著一絲搶先表態的焦急:
    “正合適!”
    “國公高見!”
    “燕回公主代政,最能服眾!”
    清國公緩緩道:
    “那……不如我等共同署名,起草詔書——”
    “在大汗得勝歸來之前,由拓跋燕回公主暫理朝政。”
    “以安軍心、撫百官、穩大都。”
    話音剛落。
    三人竟齊齊鬆了口氣。
    就像終於看到了一條能讓自己活下去、不被他人壓死的路。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三人連聲應下:
    “願隨國公之意!”
    “請國公主持草詔!”
    “我等附署就是!”
    清國公點點頭。
    口中淡淡吐出一句:
    “既然如此——便如此定了。”
    火光在他臉上的明暗交替間跳動,他的神情像沉穩的老鬆,紋絲不動。
    但下一瞬——
    燭火亮了一刹那,照出清國公眼底深處一抹極隱、極淡、卻壓不住的笑意。
    不是狂喜。
    不是得意。
    而是一種——
    “棋落如算”後的冷笑。
    他緩緩抬眼,似乎透過火光,看到了遠在大都之外、那個真正布下此局的怪物般的謀士。
    心底第一次毫不遮掩地承認:
    ——目的,達到了。
    ——且完全按照他預期的方式達到。
    他甚至不敢確定:
    這一刻究竟是自己在推動局勢前行。
    還是那位奇人透過他,推動整個大都朝局前行。
    清國公心底掠過一絲冷意。
    但臉上,仍是一片古老的寧靜。
    他站起身,環顧三人:
    “諸位——隨我去起草詔書吧。”
    三名大臣連忙躬身:
    “是!”
    “願隨國公!”
    “請國公帶路!”
    他們絲毫未察覺。
    從他們踏入清國公府的那一刻起——
    他們就已經不是權力的主宰。
    而是三顆被人推來推去的棋子。
    隻是,他們永遠不會意識到。
    而清國公……
    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底的震動。
    邁步走向廳外。
    風雪正緊。
    天地將變。
    局勢也將因這一道詔書——徹底倒向那位奇人所希望的方向。
    ……
    大門被推開,又被緩緩帶上。
    門扇合攏時那輕微的“碰”聲,在空蕩的廳中顯得格外清晰。
    隨後,是一陣越來越遠的腳步聲。
    左司長的步伐沉穩而急促;
    右司長腳步帶著輕微的外八;
    第三名大臣步伐虛浮,踩在青石地麵上甚至有一點拖音。
    清國公的腳步聲最穩,落地極輕,卻有一種壓住其他所有聲響的威勢。
    腳步聲穿過廊道,越走越遠。
    直到再也聽不見。
    風從屋簷經過。
    “嗚——”
    像某種壓抑的嘶鳴。
    正廳恢複了死一般的安靜。
    燭火輕輕搖著。
    火苗向屏風方向挪動,又緩緩收回,仿佛意識到那裏藏著一口尚未吐出的呼吸。
    半刻後。
    屏風後方,傳來極輕的一聲——
    “呼——”
    像是屏住太久的胸腔,終於不得不讓空氣衝出。
    緊接著,是另一聲。
    比前一聲更急。
    更深。
    更像是憋到極限後的喘息。
    拓跋燕回緩緩伸出手,扶住屏風邊緣。
    手指微微發顫。
    屏風輕輕晃了一下。
    她站在那裏,身體貼著暗紋木板,整個人像才從冰窟裏被拽出來。
    手心濕得厲害。
    甚至能聽見被汗水浸濕的棉線袖口輕輕摩擦皮膚的聲音。
    剛才那一場對話……
    每一個字、每一絲起伏、每一次呼吸……
    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可真正等三人走遠,等整個廳堂恢複空寂的時候——
    她才忽然意識到:
    成了。
    那股不真實感,如同從胸口炸開。
    化作狂亂的心跳,幾乎讓她無法站穩。
    她緩緩從屏風後走出。
    腳步虛浮,像踩在風上。
    廳堂空蕩。
    火光將她的影子扭曲著投在地上,拉得極長。
    她盯著那影子看了許久,喉頭輕輕滾了滾。
    她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事情……竟然順成了這個樣子。
    她原以為這場博弈會極難。
    原以為清國公會反複試探。
    原以為左右司會爭鋒到無法調和。
    原以為至少要經曆幾輪拉扯,幾次搖擺,甚至幾次暗中的博弈與交換。
    可剛才那一幕……
    那三人被清國公一句話就壓服了。
    竟然真的會接受一個“他們之外的人”來掌政。
    更不可思議的是——
    他們竟然真的會接受她。
    一個公主。
    一個女流。
    一個多年遠離大政,隻在宮中行祭祀、接待使節的皇家成員。
    可剛才……
    他們甚至覺得她“最合適”。
    她胸口劇烈起伏。
    整個人像被拍在岸上的魚,努力壓著心跳,卻怎麽也壓不住。
    過了許久,她才顫聲開口,自語般:
    “……蕭寧……”
    名字從唇間吐出時,她連自己聲音裏藏著的複雜都未曾察覺。
    敬畏。
    震驚。
    恐懼。
    感慨。
    還有一種她從未想到、從未體驗過的情緒——
    被某個人完全掌控的感覺。
    她輕輕閉上眼。
    腦海裏浮起第一次見蕭寧時的印象——
    那個大堯的皇子,穿著繡雲金綾的袍子,懶散倚在馬車邊,像一個好不容易逃出宮牆的紈絝子弟,眼中隻有玩世不恭。
    那時……
    她真的以為他不過是南國養出來的廢物。
    一個靠風評立人的王爺。
    一個被保護得太好、從未見過泥水、也不知權謀為何物的世家子。
    可是……
    如今想來,那一切不過是偽裝?
    拓跋燕回緩緩抬起頭。
    目光落在廳中的燭火焰心。
    火光在她瞳孔裏跳動,像跳進了她的心底。
    她喃喃道:
    “原來……你根本不是紈絝。”
    “原來……你看得比誰都深。”
    “原來……我大疆的權臣人心,你竟能……比我們自己看得更清楚……”
    她的聲音顫著,像是風吹過孤樹。
    “蕭寧……你究竟是何方神聖啊?”
    她的心中,已然徹底被震撼。
    那是一種麵對深淵時,人類本能生出的寒意。
    一種明知麵前站著的是人,卻無法把他當成“普通人”看待的懼感。
    她的手指輕輕撫上胸口。
    那裏心跳如鼓,砰砰作響。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能夠靠自己的身份——
    在大汗不在、朝局混亂之際——
    堂而皇之坐上“代政”的位置。
    她更從未想過,僅僅一個“外人”的布置……
    便足以引爆整個大都最大的矛盾。
    便足以讓三位互相不服、互相競爭的權臣……
    在不到一炷香時間內,接受她的權柄。
    原來他是真的看透了一切。
    拓跋燕回呼吸越來越急。
    她抬起頭,一步步走到主位前。
    那把象征主家的椅子靜靜擺在那裏。
    清國公離開的時候,特意把它扶得端端正正。
    像是在無聲告訴所有人——
    “下一個坐上去的人,會改變大都。”
    拓跋燕回站在那椅子前,凝視著它。
    眼底的情緒糾纏、翻滾、沉浮。
    尊貴。
    權勢。
    恐懼。
    不安。
    野心。
    還有……某種隱秘到不能言說的激動。
    她輕輕伸出手。
    手指懸在椅背一寸之上。
    遲遲未落下。
    良久。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
    終於……指尖落下。
    觸碰到那冰冷又顯得沉重的木紋。
    一瞬間……
    一種從未有過的震動,沿著她指尖竄上手臂,直衝心底。
    她閉上眼。
    壓低聲音。
    輕輕說出一句話:
    “蕭寧……你到底想把我推到哪裏去?”
    她睜開眼。
    火光映著她的瞳。
    瞳中的光……比燭火還亮。
    “不過……”
    她嘴角輕輕揚起。
    “既然你把棋盤鋪好了……”
    “那我拓跋燕回——便要看看……你到底能把我,推到多高的位置。”
    火焰“啪”地炸開。
    像是回應她。
    而她轉過身,看向空蕩的大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