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3章 暴怒!平陽竟是座空城?!

字數:17128   加入書籤

A+A-


    拂曉才剛剛從東方的雲縫裏掙出一條微光,平陽城外的雪色大地便又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肅殺之中。
    連綿三日的圍困,讓整個平陽仿佛成為一口橫扣在廣袤雪原上的巨大鐵鍋。
    外頭的寒風像是木槌,一下一下敲擊著這口鐵鍋,讓金屬般的顫音在大軍營帳間回蕩。
    拓跋努爾立在中軍主帳外,披著沉重的黑氅,長發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一夜未睡。
    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焦躁。
    第三日已至,平陽城卻依舊穩如磐石——
    從他下令圍困開始,城內便如被凍死般,沒有任何異動,也沒有任何試探性的行動。
    若不是軍中的探馬反複確認,他都要懷疑城裏是不是空了。
    拓跋焱提著刀匣走來,腳步在凍硬的雪地上踩出清脆的哢哢聲。
    “大汗。”
    他抱拳,拱手而立。
    拓跋努爾頭也不回,隻低聲問道:
    “昨夜,可曾有任何動靜?”
    拓跋焱沉聲作答:
    “無。”
    “平陽依舊像前兩夜一樣,連城樓的巡邏都沒有加強。探馬從三個方位探查過,皆無異常。”
    拓跋努爾垂著眼,眉間緊鎖。
    那舉動像一頭正要咬斷獵物脖子的狼,卻因為獵物紋絲不動而察覺到某種不對勁。
    他沉沉道:
    “……這蕭寧,還真沉得住氣。”
    拓跋焱卻越說越心虛:
    “可也太沉了些。三十萬大軍圍在城外,他哪怕放出十個百個士兵來試探一下,也算正常。可是現在——什麽都沒有,這反倒……透著些詭異。”
    拓跋努爾不語,隻是抬起頭,眸子在晨光裏陰鷙得像覆著霜的鐵。
    良久,他揮了揮手:
    “繼續按昨日之令辦。”
    “遵命!”
    拓跋焱剛要轉身下去傳令,就聽見帳外傳來急促的通傳聲。
    帳前侍衛高聲喊道:
    “報——!”
    拓跋努爾不悅地皺眉:
    “吼什麽?”
    侍衛大步跪下,聲音卻因為過於匆忙而有些發顫:
    “大汗——拓跋蠻阿求見!”
    一瞬間,整個主帳外的空氣像是被凍裂。
    拓跋焱的腳步猛地頓住。
    拓跋努爾也瞬間轉過身來,眼神中第一次出現明顯的波動。
    兩人對視。
    都是驚色。
    拓跋焱聲音發緊:
    “蠻阿……?他不是應當在大都坐鎮麽?”
    拓跋努爾皺眉更緊,臉色陰沉得幾乎滴出寒意:
    “蠻阿若擅離大都,必有大事。”
    拓跋焱想起什麽,臉色頃刻變得有些難看:
    “莫不是……大都出事了?要不然,蠻阿怎麽會突然趕往前線?”
    拓跋努爾沉默半息,沉聲問侍衛:
    “他帶了多少人?”
    侍衛如實稟報:
    “隻帶了三騎。”
    拓跋努爾心底頓時升起更強的不安。
    蠻阿若真有異動,絕不可能如此“輕裝”前來。
    三騎……說明他是急切、慌張,甚至可能是在逃。
    而這份異常,比任何“十萬大軍壓境”還讓拓跋努爾心裏發冷。
    拓跋焱見其神色陰沉,試探道:
    “大汗,要不要讓他……先在外等著?”
    拓跋努爾沒有回答。
    他在沉思。
    蠻阿來前線,絕不可能是小事。
    若是大都出了亂子——那落子最先必須知曉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拓跋努爾。
    但蠻阿……直接跑到前線?
    這件事,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他抬手。
    冷冷道:
    “讓他進來。”
    侍衛領命退下。
    拓跋焱側頭看著拓跋努爾,發現對方的指節已經在身側輕輕繃緊,是他壓製怒氣、壓製猜疑時才會出現的細小習慣動作。
    拓跋焱低聲說道:
    “大汗……萬一真是大都出事,我們要不要——”
    拓跋努爾抬手製止。
    “等他進來。”
    “是。”
    帳外的風忽然大了幾分,吹得帳簾獵獵作響。
    像是在為即將走進來的某條炸雷開路。
    不多時,腳步聲由遠及近。
    沉重,但淩亂。
    那腳步聲一踏進主帳,便帶著濃得化不開的驚懼味道。
    帳簾被風吹得猛地揚起,又在沉甸甸的靴步跨入的一瞬落下,將外頭的光線斬成兩截。
    拓跋蠻阿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
    他身上那件原本華貴厚實的官氅,此刻破了三個口子,邊角焦黑,似被火烤過。
    腳上沾滿泥雪,膝蓋上還有擦傷的血痕;臉色更是青白交錯,像是活生生被人從冰窟裏撈出來,又在火上烤了一遍。
    他氣喘如牛,胸膛劇烈起伏,發絲亂散,一雙眼卻渾濁震恐,遠不是往日那個恪守製度、端方穩重的攝政王殿下。
    拓跋焱第一眼看到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嘴唇動了動:“你……這是怎麽了?”
    拓跋努爾卻沒有這麽溫和。
    他的眉頭,在看到蠻阿那副狼狽模樣的一瞬間,狠狠皺緊了,像皺起的刀口。
    他的聲音冷得能凍住火爐裏的火:
    “你怎麽搞的?弄成了這個樣子?”
    這句話像一根刺,直接紮進了蠻阿壓抑至極限的情緒裏。
    蠻阿猛地抬頭。
    下一瞬——
    他跪了下去。
    “撲通!”
    整個人直直跪在冰冷的地毯上,眼眶瞬間被紅血絲撐滿。
    那一聲跪地聲,狠狠擊在主帳每個人心上。
    “大汗!!不好了!!造反!有人造反!!”
    蠻阿嘶吼出來,像是終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聲音破碎得像被折斷的竹子。
    拓跋焱直接愣住,臉上滿是驚疑與駭色。
    拓跋努爾則瞬間沉下臉,渾身殺氣騰起,語氣裏已帶著不耐與怒意:
    “造反?誰造反?縱有人造反,你在大都坐鎮,兵符在你手,要平定有何難處?”
    “你跑前線做什麽?!”
    這話擲地有聲,帶著一個草原帝王的凜然威勢。
    蠻阿卻像被抽走了力氣一樣,整個人顫抖著,眼睛發直:
    “大汗……是六公主……是六公主啊!!”
    帳中一靜。
    靜得連雪落在帳外的聲音都能聽見。
    拓跋焱整個人猛地僵住,眼睛瞪大:
    “燕回?!她——她造反?”
    拓跋努爾眉心一跳,臉色瞬間鐵青。
    蠻阿咬牙,像是要把這幾日的屈辱與恐懼全部吐出來,聲音顫得厲害:
    “她突然帶人闖進我府……直接將臣綁了!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
    “她隨後就封了從我府通往皇城的路!所有來往皆被禁絕,我根本無法去皇城調兵遣將!”
    帳中空氣忽然緊縮。
    連火爐的燃燒聲都仿佛遠了幾分。
    蠻阿繼續說,聲音帶著瀕臨崩潰的嘶啞:
    “她還奪走了開關令!皇城內外所有大門,都在她掌控之下!”
    “臣連自證清白的機會都沒有!!”
    拓跋努爾握著刀柄的手指關節“喀喇”一聲。
    拓跋焱隻覺得頭皮發麻。
    可蠻阿的下一句話,才是真正刺穿兩人心髒的那把刀:
    “她在大都造謠——說臣造反!!”
    “說臣趁大汗不在試圖篡位!!”
    “左右司……左右司的人……沒有一個肯替臣說一句話!”
    “他們隻顧著爭奪臣的位置!隻顧著誰能取而代之!”
    蠻阿說著說著,整個人都在發抖。
    不是委屈。
    是絕望。
    是那種被整個皇城吞沒、被所有人拋棄的絕望。
    “我……我根本沒有任何辦法為自己辯白!”
    “隻能趁他們還沒抓到我……逃到前線來!!大汗……”
    說到最後,蠻阿直接癱坐在地上。
    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
    拓跋努爾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雪前要塌下來的天。
    “拓跋燕回……拓跋燕回……”
    他的聲音幾乎從喉嚨裏擠出來,每一個字都帶著咬牙切齒的寒意。
    “好。很好啊……”
    像是怒到極點反倒冷了下來。
    拓跋焱在旁不敢吭聲,但他的本能在發出警示。
    他低沉開口:
    “大汗……六公主直接在大都反了,她若控製皇城,那後方必亂。”
    “您看……要不要由末將率軍回援?您繼續圍平陽城點打援?”
    他聲音裏帶著焦躁,卻也在盡量保持冷靜。
    蠻阿卻急忙搖頭:
    “不妥!”
    “此計萬萬不妥!”
    他抬起頭,臉色因恐懼而扭曲:
    “大汗!!臣來的路上見到——一支浩浩蕩蕩的兵馬!!”
    “人數看上去,將近有十萬之眾!”
    “他們身穿我大疆軍士衣物,但卻不是我大疆的兵!”
    帳內瞬間一寒。
    拓跋焱心髒重重一跳:
    “不是大疆兵?那是誰?!”
    蠻阿聲音更抖了:
    “他們說的是……大堯語。”
    拓跋努爾臉色猛然大變。
    蠻阿繼續說,像是將那一路的詭異與震駭都傾瀉而出:
    “臣出關時,親眼看見他們拿著入關令!”
    “他們自稱——大汗您吃了敗仗!”
    “打著您的名義……說是敗軍回援……堂而皇之地進了大疆境內!!”
    帳內靜到窒息。
    沒有人說話。
    隻有爐火發出“劈啪”的顫音,像是被一陣寒意壓得縮成一團。
    拓跋努爾的目光在一瞬間變得如野狼般赤紅。
    拓跋焱已經震到魂飛天外,聲音都發不出來。
    蠻阿抬起頭,嘴唇發白:
    “大汗……他們至少有十萬!”
    “十萬大堯兵……已經入關!”
    “他們現在就占著要道,背靠險隘,若要攻進去——”
    “至少需要二十萬大軍!!”
    這最後一句像一聲驚雷,把整個主帳都震得轟然作響。
    拓跋努爾猛地站了起來。
    鐵椅被他撞得“轟”一聲,向後倒翻。
    拓跋焱也整個人僵住,失聲喊道:
    “什——十萬人?!怎麽可能?!!”
    “他們什麽時候來的?!”
    “怎麽進來的?!”
    拓跋努爾胸膛劇烈起伏,眼中第一次出現不加掩飾的——慌亂。
    “你是說……大堯人……已經進我大疆腹地?!已經……控住了關隘?!”
    蠻阿點頭,臉色慘白如死。
    拓跋焱嚇得聲音都破了:
    “大汗!!前線三十萬被您帶來了!”
    “後方卻空虛,全軍被截!”
    “大都又被六公主控製!!”
    “這……這不是要我們……前後夾擊?!左右受敵?!”
    拓跋努爾雙拳緊握,指節幾乎被捏裂。
    胸腔裏像是有雷在滾動。
    怒火、震動、恐懼、殺意全都翻騰在他眼底。
    他終於明白——
    為什麽平陽三日不動。
    為什麽大都突然失控。
    為什麽六公主會在此時跳反。
    為什麽會有人假傳他的敗軍名義。
    這一切。
    ——都是衝著他來的。
    拓跋努爾死死盯著地圖上那道關隘。
    眼神陰得像要滴血。
    那一瞬間,整個主帳內的空氣都像是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攥住。
    火光在鐵爐中“啪”地炸開一聲,卻沒人動。
    拓跋努爾的胸膛劇烈起伏,像是被什麽巨力狠狠砸了一下,又似乎有一頭野獸正在他體內翻滾、嘶吼,試圖從胸腔裏破膛而出。
    拓跋焱站在一側,臉色慘白到近乎透明,指尖微微顫抖,卻根本不敢發出聲來。
    蠻阿跪在地上,像是已經失去力氣,隻靠著本能撐著,不至於倒下。
    拓跋努爾盯著地圖,盯著那條從關隘直抵大都腹地的要道,盯得眼睛都布滿血絲。
    忽然,他像是被某種意識狠狠擊中。
    一個念頭從腦海深處爆裂開來。
    大堯的十萬兵馬,都已經去了大疆!
    那豈不是說,眼下自己眼前的那座城池!
    根本就沒有人?!
    就算真的有,無非也就是那麽幾萬參軍敗將敗了!
    可是,自己卻被這麽點兵馬,牢牢擋住了三天?!
    三天!
    他猛地抬頭。
    聲音沙啞卻震得整座帳篷都在顫:
    “蠻阿!”
    蠻阿一顫,連忙抬頭。
    拓跋焱也被嚇得一驚。
    拓跋努爾咬著牙,一字一頓,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血一般:
    “若你所言皆真——”
    “——大堯十萬人,已盡入我大疆!”
    “那……”
    他的指尖死死點在平陽城的位置上,青筋暴起。
    “那平陽城——”
    “豈不是說,眼下根本沒有任何援軍?!!”
    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裏硬生生擠出來。
    怒火、羞辱、恐懼、震駭四種情緒同時撕扯著他的胸膛。
    拓跋焱隻覺得腦子裏“轟”一聲炸開。
    果然啊!
    在這之前,他最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他心髒猛地停了一瞬,然後急速跳動。
    而拓跋努爾已經不容任何人緩神。
    他怒吼般繼續道:
    “平陽城若無伏兵——”
    “那城中所謂的‘沉默’,所謂的‘不動如山’——”
    他咬牙咬得幾乎把後槽牙咬碎:
    “——全他娘的是演給我看的!!!就是為了嚇唬我,讓我覺得他們有伏兵!”
    “讓我不敢攻城!”
    轟——!
    這一吼徹底炸開了整個軍帳的空氣。
    拓跋焱瞳孔猛地收縮,喉結滾動,嘴唇發白。
    是了。
    是這樣。
    隻有一個解釋能把所有線索串起來:
    平陽城……根本就沒有防守。
    蕭寧在虛張聲勢。
    蕭寧在演戲。
    而他們——
    三十萬大軍,被一個空城整整拖住了三天!
    整整三天!
    這三天裏——
    大堯十萬兵馬堂而皇之入關!
    六公主反掌控製大都!
    左右司爭權奪勢無人理會!
    大疆腹地……已被敵人占據!
    拓跋焱的額角瞬間冒出細密冷汗,渾身發冷,雙腿險些站不穩。
    他喃喃道:
    “怪……怪不得……”
    “怪不得平陽一點聲息都沒有……”
    “怪不得他們連探子都不遣……”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城門大開……卻無人應戰……”
    隨著他的回憶越來越深入,他的臉色也越來越白。
    最後,白得像死人。
    拓跋努爾看著他那副模樣,胸腔裏的怒火被無數倍放大。
    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逆流。
    “蕭寧!”
    他咬著牙,狠狠地吐出這個名字。
    “蕭——寧!!好啊!好啊!”
    “你演的好!演得好啊!”
    每一個音節都像刀片。
    拓跋焱渾身發抖。
    蠻阿跪在地上,根本不敢抬頭。
    而拓跋努爾,此刻像是一頭被踩到逆鱗的雄獅。
    他突然轉身,一腳踢翻了麵前的長案!
    “轟——!!”
    桌案直接倒飛出去,地圖、令牌、文書漫天飛散,啪啦啪啦落一地。
    火爐的火焰也被震得猛地往上一竄。
    拓跋努爾身上的殺氣像暴風雪一樣席卷開。
    “恥辱!”
    他怒吼!
    聲音像在整個軍營上空炸開。
    “恥辱!!!”
    “竟讓我們三十萬大軍,被一個空城困三日?!”
    “竟讓大堯人趁此時機,堂而皇之入我大疆腹地?!”
    “恥辱……恥辱!!!”
    他幾乎是吼到嘶啞。
    忽然——
    他轉過身,一巴掌狠狠抽在蠻阿臉上!
    “啪!!”
    那一聲脆響在主帳內回蕩。
    蠻阿被這一掌抽得直接側倒在地,臉頰瞬間腫起一片紅紫。
    拓跋焱一驚,但根本不敢上前。
    拓跋努爾卻吼得更加憤怒:
    “你也沒用!!!”
    “大都讓一個公主翻了天!”
    “你竟被她反綁、被她奪兵符、被她亂造謠、被她逐出大都?!”
    “你讓我大汗顏麵何存?!!”
    蠻阿跪倒在地,嘴角滲出血來,卻一句反駁都不敢說。
    拓跋努爾胸膛起伏如波濤,眼中血絲密布,整張臉因憤怒而扭曲:
    “這一切……都是那蕭寧!!!”
    “都是他布的局!!!”
    “從你被奪權,從平陽裝死,從十萬大堯兵冒充敗軍入關——”
    “每一步……都是他!!!”
    拓跋焱聽著這話,隻覺得背脊發涼,手心滿是冷汗。
    這一瞬間,他甚至生出一種可怕的念頭:
    ——蕭寧。
    這是一個能讓大疆陷入滅頂危局的人。
    拓跋努爾深吸一口氣,整個人像是被憤怒撐得發抖。
    他抬起手,指向平陽城方向。
    眼中殺意滔天:
    “蕭寧……”
    “你竟敢戲弄我拓跋努爾!!”
    “好!!很好!!!”
    “你給我等著——”
    “我必讓你血債血償!!!”
    殺氣在他周身狂湧。
    帳內的空氣因他的怒意而變得沉重到近乎窒息。
    拓跋焱咬緊牙關,額上冷汗直流,心跳得快要炸裂。
    蠻阿跪地大口喘息,滿臉羞憤,卻不敢抬頭。
    而拓跋努爾此刻的怒意,已不再是簡單的憤怒。
    那是一種被玩弄、被羞辱、被算計——
    被一個少年逼入死局的怒火。
    是帝王之怒。
    是可以屠城滅國的怒。
    他站在主帳中央,眼神陰沉得像漆黑深淵。
    緩緩地,像從喉嚨深處逼出:
    “蕭寧啊蕭寧……”
    “你以為你贏了?”
    “你以為你憑一個空城……就能戲耍我拓跋努爾?”
    “很好。”
    “我今日記下了。”
    “你布的每一局——我都會十倍百倍討回來。”
    拓跋努爾的怒火還未平息,胸膛劇烈起伏著,像是一頭被逼到懸崖邊、卻仍要反撲的雄獸。
    他的指節死死攥著刀柄,青筋暴起,像隨時要把那柄刀生生捏碎。
    空氣沉得幾乎凝固。
    拓跋焱咽了一口唾沫,聲音都有些發緊,不敢稍有延遲:
    “大汗……那咱們,現在,是不是要……”
    他停頓了一下,深吸了口氣,壓低聲音道:
    “——趕緊回軍?否則,一旦六公主在大都立穩腳跟,等您回去時……”
    他眼角抽動了一下,像是連話都不敢往下說。
    “隻怕……咱們就真成了前後不能進退的孤軍。”
    這話說得直白,沒有絲毫掩飾。
    但事實就是這樣。
    六公主奪了大都、奪了兵符、奪了關令,又借左右司互鬥之機順勢坐上攝政之位。
    如今又有大堯十萬大軍在後方屏障般堵住回路。
    拓跋努爾若再不回援,等六公主穩了——
    那他才真是坐實“被架空的大汗”。
    哪怕他帶著三十萬大軍站在前線,也毫無意義。
    ——兵不能回,大都不再屬於他。
    拓跋努爾當然明白這一點。
    所以拓跋焱問得很謹慎,也很必要。
    空氣在這一瞬間死寂。
    連火爐中的火焰都像壓低了聲音。
    拓跋努爾沉默了好一會兒。
    然後——
    他突然點了點頭。
    那動作緩慢,卻沉得像一塊鐵從高處落入深井。
    “……回軍,自然是要回軍的。”
    他的聲音極低,卻帶著壓不住的殺意。
    像是每一個字都從喉嚨深處滾過刀鋒。
    拓跋焱、蠻阿同時抬頭。
    然而拓跋努爾的下一句話,卻讓兩人的呼吸全都停住——
    “可是……”
    他的眼眸驟然變得如冰海深淵。
    “蕭寧……”
    “你也不要太得意。”
    那語氣,並非怒吼。
    反而是一種壓抑到極致的、冰冷的、幾乎無聲的咬牙。
    越是這樣,越讓人寒心。
    拓跋努爾緩緩抬起手,手背上青筋如蛇般突起:
    “在咱們回軍之前——”
    “要先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