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危機回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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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呼號,卷著血腥與敗意,在天地間翻滾。
    平陽城外,三十萬大軍的潮水終於出現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鬆動。
    那不是隊形的變換,不是戰術上的挪移,而是——潰退前兆。
    拓跋努爾坐在馬上,臉色灰白得宛如雪下的沉石。他的斷臂已被軍士草草包紮,可血仍從繃帶下悄悄滲出,順著馬鞍滴落,染出一串斑駁的紅痕。
    呼喊聲從戰陣後方某個角落開始,像火星落入幹草:
    “撤……撤吧!我們擋不住他!”
    “那不是人……那不是人啊!”
    “離他遠點!離那個白衣的遠點!!”
    聲音最初細碎,卻很快像被某種恐懼撕開一道口子,頃刻間蔓延整個戰場。
    軍心……開始崩了。
    拓跋努爾狠狠咬住牙,上半身微微前傾,像隨時要從馬上躍起殺人,可他的手、他的腿、他的肩……都在微不可察地發抖。
    他不能讓人看到。
    大汗不能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畏懼。
    可那股顫意根本壓不住,它像從骨髓深處滲出來,順著斷臂的空處往全身蔓延,冰冷刺骨。
    他能感受到三十萬人的氣息——亂了。
    呼吸亂了,步伐亂了,眼神亂了,心都亂了。
    在他們的視線中央,那個白衣少年仍在緩步前行,一劍拖在地上,拉出刺耳的摩擦聲,如同死神的鐮刀在戰場上磨礪。
    血,從劍尖滴落。
    一點,兩點,三點……
    每一滴落地,都像滴在拓跋努爾心頭。
    他喉嚨幹得發疼,呼吸粗重,胸腔裏那種羞怒與恥感混合成一股翻滾的火,卻偏偏被那把劍壓得死死的,連火焰也燒不起來了。
    他終於抬手。
    指尖微顫,卻還是狠狠揮出。
    “傳令——撤!!”
    這兩個字從他牙縫裏擠出來,像把刀刮過喉嚨。
    周圍的親衛先是懵住,隨即如蒙大赦般大喊:
    “撤!!大汗有令,全軍撤!!”
    “快——快撤!!”
    三十萬大軍如決堤的洪流一般,從兩側與後方蜂擁而退,盔甲撞擊聲、哀嚎聲、喘息聲、奔跑聲混成一片,像被某種無形巨物在背後死死驅趕。
    然而——沒有人敢從正麵撤。
    他們像避瘟疫一樣避開蕭寧所在的戰場中心,繞著一個巨大的圓弧逃離。
    那圓弧的中心,隻有一人。
    白衣的少年皇帝,手持沾血的長劍,靜靜立在風雪之中。
    他甚至沒有追。
    隻是站在那。
    可就是那一站,三十萬人退得如避天罰。
    拓跋努爾看著這一幕,心髒狠狠抽搐了一下,仿佛被人用鉤子從胸腔內扯動。
    恥辱……
    前所未有的恥辱。
    他拓跋努爾縱橫草原一生,從沒有打過這樣的敗仗。
    可更羞恥的是——這不是敗給大軍,不是敗給謀士,不是敗給奇陣。
    是敗給……
    一個人。
    一個才剛成年不到幾年的少年。
    而且,這個少年在前幾年……甚至被所有人當成“廢物紈絝”嘲笑。
    拓跋努爾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胸腔像被硬生生塞進了千斤巨石。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蕭寧。
    那一刻,他竟然心口一冷。
    蕭寧正淡淡望著他。
    隔著漫天風雪。
    隔著血與屍山。
    隔著大軍的驚惶與奔逃。
    那目光沒有半點怒意,沒有半點激動,更沒有半點狂妄。
    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俯視。
    仿佛他拓跋努爾不是這個天下縱橫的大汗,而隻是一個將要被割去頭顱的獵物。
    拓跋努爾胸腔急劇起伏,像要因憋悶爆炸。
    “他……他憑什麽……”
    他終於忍不住喃喃出聲。
    但聲音輕得連自己都聽不清。
    他知道,自己不能繼續看。
    再看一眼,他心中最後那點“怒而敢戰”的火苗,恐怕連渣都要被吹滅。
    於是他猛地扭頭,喝令:
    “所有人——往後撤!”
    “邊撤邊整隊,不準亂!”
    “快!!”
    聲音中帶著幾乎壓不住的怒意與煩躁。
    三十萬大軍因恐懼而亂,卻因大汗的怒吼勉強維持著基本的隊列,可沒人敢說話。
    空氣死一般沉。
    風吹動旗幟,卻不敢發出聲響。
    馬蹄深深陷入雪地,踩出的痕跡仿佛都被恐懼壓得沉重。
    所有人都把頭埋得低低的。
    不敢看蕭寧。
    也不敢看拓跋努爾。
    怕惹怒他。
    怕他在恥辱與怒火的交織中,把刀砍向他們任何一個人。
    拓跋努爾的眼角餘光卻還是忍不住掃回平陽方向。
    遠處,蕭寧沒有追趕。
    隻是立在風中。
    鮮血浸透的白衣,在雪地中尤其刺目。
    那道影子,與天、地、風、雪,都格外格格不入。
    不像人。
    像神。
    像敵國天命所鍾的那種“不可對抗的存在”。
    拓跋努爾心髒一緊,甚至不敢多看。
    他把目光硬生生挪走,聲音沙啞:
    “加快速度……!”
    “走!”
    隊伍沉默往北行去。
    一路上,沒有高呼,沒有吹號,沒有催促馬匹的鞭聲。
    沒有任何聲音。
    仿佛三十萬人,不,但凡一個人都說不上話,怕一句話就讓大汗的怒火炸開。
    拓跋努爾坐在馬上,呼吸粗重,肩膀起伏。
    憤怒。
    屈辱。
    恐懼。
    困惑。
    所有情緒交織在他胸腔裏,像盛滿滾燙岩漿的火山口,一觸即發。
    他抬起自己那條斷臂的殘端。
    疼。
    刺骨的疼。
    可是比這更疼的,是心裏那股說不出口的屈辱。
    他想不通。
    他真的想不通。
    自己帶著三十萬精銳,幾乎橫掃大堯半壁江山,一路勢如破竹,沒有人能擋。
    可現在……
    卻栽在一個年不過弱冠的少年手裏。
    栽得……連頭都抬不起來。
    他咬著牙,牙齦滲血,青筋從額頭一路鼓到脖頸。
    “他蕭寧……怎麽會強成這樣……”
    他低聲咬出一句,像在問自己。
    一個人人口中的廢物紈絝,一個隻會紙醉金迷的皇帝,一個在大堯朝堂上被文武大臣暗自譏諷的傀儡……
    竟然會擁有這樣的武力?
    這樣的膽魄?
    這樣的謀略?
    這樣的氣勢?
    “大堯……藏了他?”
    “不……不對……”
    拓跋努爾閉上眼,呼吸急促,腦子裏不斷閃過蕭寧手起劍落時的畫麵——
    那是殺過無數戰場才會有的劍勢……
    是殺盡滿地屍山血海才有的鎮定……
    是見慣死亡,不懼死亡,甚至能駕馭死亡的可怕冷靜……
    那些,都不是一個被嘲為紈絝之人能具備的。
    “原來……原來你從來都不是紈絝……”
    他聲音低得像被冰雪吞沒。
    胸腔深處,那股不甘越來越濃,濃得像要逆流成血,讓他整個人都因憤怒而顫動。
    “蕭寧……本汗記住你了……記得刻骨……”
    “此仇……不共戴天……”
    話雖如此,可心底那股深深嵌進去的恐懼,卻怎麽都拔不出去。
    他不想承認。
    但他清楚。
    今日之敗,不在軍,不在地形,不在天時,不在謀略。
    敗在——
    他自己壓根不是那個人的對手。
    就算再給三十萬,也沒用。
    就算再給五十萬、八十萬,也沒用。
    那少年已經強到……
    強到足以讓人喪失鬥誌。
    強到讓三十萬人發抖。
    強到動搖大汗的信念。
    拓跋努爾的喉嚨一陣幹澀。
    風掠起他披風的邊角,帶著沉重的雪。
    他望著遠去的平陽。
    那座被他視為囊中物的城,那條他原本計劃輕易碾碎的小路,那支他原本認為毫無威脅的大堯餘軍……
    如今,全都因一個人而化為難以跨越的深淵。
    他越想,胸腔越悶。
    越想,越屈辱。
    越想,越恨。
    越想……越怕。
    沉默的大軍在雪地上緩緩撤走。
    灰頭土臉,步伐沉重。
    直到退離平陽數裏,仍無人敢發出一點聲音。
    因為每個人都知道——
    大汗正忍受著一生中最恥辱的一天。
    沒有人願意在這個時候觸黴頭。
    拓跋努爾狠狠掀起馬鞭,一鞭抽在馬背上。
    戰馬長嘶,可他自己的心卻更痛。
    他狠狠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從喉嚨裏擠出來:
    “蕭寧……”
    “你給我等著。”
    “這仇——我拓跋努爾……一定血償!!!”
    馬蹄聲碎裂風雪,一路向北。
    身後——
    平陽風雪依舊,白衣少年的影子宛如一道永刻在天地間的裂痕。
    一個大汗的恐懼與不甘。
    一個三十萬大軍的敗退。
    一個時代……開始被徹底改寫。
    ——拓跋努爾不知道的是。
    今日之後。
    草原再無“紈絝”二字。
    天下……也再無人敢輕視那平陽城中一人一劍的少年皇帝。
    蕭寧。
    ……
    蕭寧這邊。
    風一吹,血霧飄蕩。
    蕭寧站在戰場中央,卻像是風暴的眼。
    無人敢入。
    無人敢望。
    無人敢戰。
    趙烈張著嘴,卻半天發不出聲。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看到這種畫麵——
    不是百萬對衝。
    不是兩軍血戰。
    而是一個少年皇帝,將三十萬大軍打得……不戰自潰。
    陸頡聲音細微,卻顫得厲害:
    “這不叫被擊敗……這叫被鎮壓……”
    董延低頭,熱淚一下子落在鞍上。
    “陛下……他不是在守平陽……他是在憑一己之力,壓住整個北疆的軍魂……”
    趙烈胸腔劇烈起伏,像壓住一座火山。
    他深吸一口氣。
    再吸。
    最後,他忍不住,聲音嘶啞,幾乎哽咽:
    “原來……陛下不是在等我們救……”
    “而是——”
    “陛下怕我們……擋了他殺軍的勢。”
    風雪呼嘯,被三十萬大軍的恐慌攪成混亂旋渦。
    然而在高坡之上,百餘人卻隻感覺——
    胸腔裏,有什麽東西,被徹底點燃了。
    無人說話。
    無人呼氣。
    無人敢眨眼。
    他們都在看著同一個少年。
    看著他以一人之力,令三十萬人避讓。
    看著他以一劍之威,讓戰爭停擺。
    看著他以一身之勇,將所有人的恐懼與希望,全部集中在自己肩上。
    趙烈忽然喃喃低語,像說給天,也像說給自己:
    “陛下……”
    “難怪您……敢一人留城。”
    “難怪您……讓我們退。”
    “難怪您……說你來守平陽——就夠了。”
    陸頡、董延、所有人心頭都狠狠一顫。
    就在這時。
    戰場上。
    蕭寧抬起腳,向前踏了一步。
    ——三十萬大軍再次齊齊後退。
    趙烈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他再也忍不住,抬刀指向戰場,胸腔震得像要炸開:
    “諸位!!”
    “你們看清楚了沒有——?!”
    “這就是我們的陛下!!!”
    那一瞬。
    高坡上的百餘名戰士。
    無一例外。
    眼睛都紅了。
    熱血像要從胸腔裏衝出來。
    因為他們終於明白——
    今天,不是他們趕來救陛下。
    是陛下一個人,守住了整個天下。
    而他們——
    隻配仰望。
    風雪在這一刻突然靜了。
    仿佛連天地都意識到,這群滿身風塵的將士,即將從高地走下,去見一位真正改變天下走向的君主。
    趙烈第一個撥馬下坡。
    他的動作不像平日裏那樣利落,而是有一種壓抑著滔天情緒的遲滯與沉重。馬蹄踏入深雪,將大片白雪壓得塌陷,可他本人卻穩得像在跪行。
    百餘名將士緊隨其後。
    沒有呐喊。
    沒有衝鋒。
    沒有任何戰場上慣常的聲音。
    他們從高坡到戰場,隻剩——馬蹄聲。
    沉重。
    遲緩。
    幾乎像一場百人的朝拜。
    風仍在呼號,可卻吹不散這股從骨子裏散出的敬意。
    等他們漸漸靠近那片染血的屍山時,一個個下馬,腳步沉得仿佛灌了鉛,表情卻仿佛還停留在震撼的餘波中。
    他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用這種方式走向自己的皇帝。
    不是受召。
    不是恭迎。
    而是……仰視著,被壓著,被震著,被他的一人之力迫得再不敢輕視世間任何一個“少年”二字。
    趙烈的腳步,比所有人都慢。
    他走在最前,卻像是拖著一身千斤的無形重擔。直到他終於走近那屍山,再近一點,再近一點……
    蕭寧的背影,緩緩印入他的視野。
    白衣染血,如雪被烈火燒紅。
    劍鋒垂地,寒光依舊。
    那少年皇帝側身而立,背部挺直,氣息平穩得不可思議,仿佛方才血戰三十萬的不是他,而隻是將雪上的灰塵拂去。
    趙烈隻覺鼻腔一酸。
    他終於走上前一步,膝蓋幾乎在觸到雪地的一瞬——就彎下了。
    撲通。
    重重跪下。
    他沒有說“微臣叩見”,沒有說“陛下聖安”,沒有說任何禮製之言。
    他抬起頭,眼圈紅得駭人,胸腔劇烈起伏。
    一句話破口而出:
    “陛下……末將……慚愧至極!”
    嗓音嘶啞,仿佛在風雪裏被撕碎。
    “末將趙烈……來遲了!”
    陸頡緊跟著跪下,聲音像埋在雪裏的雷:
    “末將……來遲了!”
    董延也跪下,低頭重叩:
    “末將……來遲了!”
    “末等……來遲了!!”
    百餘人整齊跪地,整片戰場仿佛被這一聲聲“來遲了”震得回響久久不散。
    那語氣裏,沒有羞恥。
    隻有從心底被震撼得徹底服輸的敬畏。
    蕭寧靜靜看著這一切。
    他的目光沒有居高臨下的驕傲,沒有戰後常見的疲憊。
    隻有一種淡得近乎冷漠的堅定。
    等眾人全部跪下,他才輕輕抬了抬手。
    “起來吧。”
    沒有多言。
    也沒有接受他們“來遲”的罪責。
    趙烈抬起頭,看見蕭寧的表情時,心髒狠狠震動了一下——
    少年皇帝的目光落向北方。
    平靜、冷冽,卻又像能穿透千裏風雪。
    蕭寧輕聲道:
    “最重要的一步完成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剩下的……”
    他望著北疆方向,那一條狼煙不斷的遠方,緩緩道:
    “就交給他們了。”
    他沒有說明“他們”是誰。
    但所有人都明白。
    那遠方的大疆,已經因為今日一戰,被逼入蕭寧布下的局中。
    今日,他擋住了三十萬。
    明日,他的人,就要攻大疆的心。
    風雪間,蕭寧收回視線。
    原本平靜如湖麵的眼眸,忽然閃過一道冰寒的鋒芒。
    像是想到了什麽。
    像是想起了誰。
    像是想起了某個遲早要清算的人。
    蕭寧收劍入鞘,轉身看向趙烈:
    “好了。”
    他的聲音沒有疲態,反而鋒芒更盛。
    “趙烈,接下來……”
    “咱們這邊有些事情,也該處理處理了。”
    這一句話,讓趙烈心口猛地一緊。
    他的麵色當場一僵。
    他當然知道陛下指什麽。
    有些事,他刻意不想去想。
    有些人,他刻意不願懷疑。
    可血戰三十萬之後……
    那些疑點,那些破綻,那些不願相信卻又無法反駁的暗流,全都被照得無所遁形。
    趙烈咽下一口冰冷的空氣,沉聲道:
    “……末將明白。”
    蕭寧沒有繼續說。
    他隻是淡淡地掃了趙烈一眼,像是確認了他的心理準備。
    隨後,他抬手輕揮。
    語氣沉穩而無波:
    “趙烈。”
    “你等現在前去調兵。”
    趙烈馬上挺直脊背。
    “末將領命!”
    蕭寧看向北疆方向,冷風卷起他衣袂,似將戰場殘留的血霧一並卷走。
    他的聲音在風雪裏格外清晰:
    “下一步,是時候……”
    “收服我們北境的失地了。”
    一字一頓,如戰鼓擂響。
    趙烈胸腔陡然一震,熱血沸騰,隻覺連身上的傷痛都被這句話震散了。
    蕭寧繼續道:
    “在此之前——”
    他微微抬手,目光落在北關方向。
    “先把咱們的人,從北關調到平陽來。”
    “我要他們匯聚於此。”
    “下一步行動,不容有失。”
    趙烈深深一躬身,聲音從喉嚨深處震起:
    “末將遵命!!”
    他猛地轉身,聲音如雷:
    “全軍——隨我調度!!”
    百餘將士齊聲回應,聲震風雪:
    “是!!!”
    他們帶著重燃的戰意拔地而起,紛紛翻身上馬。
    蕭寧站在風雪中央,看著他們遠去。
    他的神情,沒有半點鬆懈。
    也沒有半點慶功。
    他很清楚——
    今日不過是開始。
    真正的戰火。
    真正的奪回山河。
    真正的清算血仇。
    真正屬於他的逆天之戰——
    才剛要掀開帷幕。
    風雪呼嘯。
    屍山漸冷。
    平陽城門靜靜敞開。
    而少年皇帝一步跨出城外,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看著北方。
    喃喃一聲:
    “……大疆。”
    那聲音冷得像霜刃出鞘:
    “拓跋努爾!”
    “你怕是想不到吧,今天這隻是下一步!接下來,才是我為你精心準備的,墳墓!”
    ……
    風卷著血腥、寒意、失敗的陰影,一路向北呼嘯而去。
    大疆回程路上……
    天地間盡是灰白,雪壓在地上,沉得像要將一切埋葬。
    三十萬大軍連旗幟都不敢再舉,隻能縮成一條灰暗的長龍,曲曲折折,被恐懼和疲憊拖著往前走。
    無人說話。
    無人敢抬頭。
    所有人心裏都清楚——
    他們今天在平陽,輸得不僅是戰,更是魂。
    而這條潰敗的大軍前列,一頂沉重的轎輦被粗糙地抬著,在寒風中搖晃。拓跋努爾坐在轎中,臉色陰沉得像夜色壓在雪原上,黑沉、寂靜、像隨時會爆炸。
    他斷掉的手臂被重新纏紮,但血仍不時滲出。他身上披著厚裘,卻擋不住那從心底升起的冷。
    轎輦前騎著拓跋蠻阿。
    或者說——
    他並不是“騎著”,更像是夾著尾巴、埋著頭,像一條挨過打的狗般坐在馬上。
    他整個人僵硬得不敢動彈,生怕身後那轎中傳來一聲怒喝,自己的腦袋就會被順勢扭下來。
    一陣風吹過,他竟然被凍得打了個寒顫。
    他知道不是冷。
    是恐懼。
    他不敢想拓跋努爾此刻心裏是什麽風暴。
    他隻知道——
    大汗的心情若出現絲毫波動,他今晚就可能成為第一具被祭旗的人。
    正想著——
    忽然。
    轎輦裏傳來一聲低沉、壓抑、卻充滿怒火的聲音:
    “……怎麽走得這麽慢?”
    那聲音像是從獸口裏擠出來的。
    蠻阿全身一抖,趕忙俯身回頭,小聲道:
    “大汗……軍士們……軍士們都累了……從昨日夜裏到現在,一刻也沒休息……而且……”
    他聲音越說越小,最後低得幾乎聽不見。
    轎輦裏驟然一陣風動。
    啪——!!!
    拓跋努爾的手掌狠狠扇在蠻阿臉上,力道之大,直接把他從馬背上抽得半歪下來。
    蠻阿眼前一黑,隻覺得耳朵嗡嗡作響,半邊臉瞬間腫起。
    “累?”
    拓跋努爾聲音冰冷得刺骨:
    “打輸了,還有臉說累?”
    蠻阿不敢說話,隻能跪在馬旁,渾身顫抖。
    拓跋努爾怒火在胸中亂竄,斷臂的劇痛與心底的恥辱混成一股翻滾的烈焰,讓他聲音顫抖著嘶吼:
    “你們再不快些走——”
    “再趕不到大疆,被旁人占了先機——”
    “我饒不了你們任何一個!!!”
    此時,拓跋努爾並沒有意識到,危機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