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0章 陛下不是已經戰死了麽?!

字數:18548   加入書籤

A+A-


    轎輦外的空氣仿佛被這吼聲震碎般蕩開。
    隊伍前列的軍士臉色瞬間慘白,哪怕腳步已經拖著血泡、腿都麻木,他們仍硬生生咬牙再度提速。
    盔甲互相撞擊,發出刺耳的顫聲。
    他們的眼神帶著驚懼和麻木,看不見對麵,隻能看見腳下那一串串被血染過的深淺腳印。
    蠻阿捂著臉,乖順地爬回馬背,頭壓得更低,聲音細得像蚊鳴:
    “遵……遵大汗之命……”
    他知道,這一掌,大汗不是在罵他。
    是在罵那不可言說的恥辱。
    罵那白衣的少年。
    罵那揮劍斷臂的敵人。
    罵那一人鎮三十萬的恐怖。
    罵那今天,足以寫進史冊的一敗塗地。
    ……
    大軍繼續向北。
    加速。
    再加速。
    雪原上回蕩著整支軍隊沉重卻不敢停下的腳步聲。
    每個人都累。
    每個人都痛。
    每個人都睡眼模糊。
    但無人敢慢。
    因為他們都知道——
    大汗在轎中,殺意正濃。
    任何膽敢稍慢一步的人,都可能被接下來的怒火撕碎。
    拓跋蠻阿不敢再抬頭,甚至不敢深呼吸。
    他心裏也在發抖:
    “這次……真是栽得太狠了……”
    心中升起一股冰冷的寒意。
    他從未想過——
    三十萬大軍,竟會被一個人——逼得倉皇逃走。
    而且還不是簡單的敗退。
    而是——
    徹底崩潰。
    蠻阿回頭偷瞄轎輦一眼。
    拓跋努爾坐在其中,臉色陰鷙到近乎可怖,瞳孔裏帶著一種要將天地吞滅的恨意。
    但那恨意……
    下麵潛藏著連蠻阿都能看懂的情緒。
    ——恐懼。
    蠻阿縮了縮脖子,不敢再看。
    他知道,大汗最恨別人看到他害怕的樣子。
    他隻能繼續埋頭領路。
    狂風卷起雪粉,抽打在臉上像刀子劃過。
    五裏。
    十裏。
    二十裏。
    一百裏。
    大軍就這樣像被驅趕的野獸一樣狂奔著,幾乎沒有人敢停下來喘息。
    直到夜色沉沉壓下來,天幕暗得隻剩雪的反光。
    拓跋努爾終於再次冷聲開口:
    “……再快些。”
    蠻阿一個激靈。
    他深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硬著頭皮道:
    “大汗……再快,軍士們……真的要倒了……”
    “倒了?”
    拓跋努爾喉嚨裏溢出冷笑。
    那笑比風更冷,比夜更黑。
    “倒了就拖著走。”
    “走不動的——扔在雪裏。”
    他雙眼在夜色中如野獸般閃著寒光:
    “我拓跋努爾已經輸了一次,大疆這次絕對不能再輸!!!”
    那一瞬——
    蠻阿甚至覺得大汗已經瘋了。
    但他不敢說。
    不敢勸。
    不敢吭聲。
    隻能不停點頭,不停跪拜:
    “末將……遵命……”
    夜色下,三十萬大軍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漫長而顫抖。
    風裏混著汗味、血味,還有濃得化不開的——失敗的味道。
    他們一路沉默。
    一路狼狽。
    一路惶懼。
    行軍到後半夜,風雪漸小,隻剩呼吸聲在夜裏刺耳得可怕。
    這時,拓跋努爾忽然掀起車簾,回頭看向南方。
    遠遠的南方,沒有火光,沒有喊殺,隻有雪。
    但他仿佛還能看到——
    那白衣少年立在屍山上,提劍望著大疆的方向。
    那一幕像釘子一樣釘在他腦子裏。
    拔不掉。
    忘不掉。
    甩不掉。
    拓跋努爾狠狠咬牙,喉嚨像野獸一般低吼:
    “蕭寧——”
    “本汗今日……記住你了!”
    “你給我等著!”
    “我定要——把你碎屍萬段!!!”
    他的吼聲在空曠雪原裏回蕩,卻沒有士兵敢回應半聲。
    不是因為沒有忠心。
    是因為,如今誰都聽得出:
    ——那吼聲裏,有恨。
    ——有怒。
    ——也有深到骨子裏的……怕。
    三十萬大軍,夜行千裏。
    無眠。
    無語。
    無聲。
    狼狽而逃。
    惶恐而逃。
    恥辱而逃。
    隻希望能趕在一切變化發生、徹底定格之前,回到大疆。
    否則——
    一個少年皇帝的逆勢反擊,將從此……翻天覆地。
    ……
    北關的夜,冷得像冰刀貼在人的臉上。
    城牆外的風裹著積雪撲打石壁,發出嗚咽般的低吼,仿佛整座城都在隨著這風一起顫抖。
    一間破舊的營房裏,僅有一盞昏黃的油燈搖晃著光,照亮那張簡陋到不能再簡陋的木榻。
    沈鐵崖靜靜躺在那兒。
    他麵色蒼白,但呼吸平穩。傷早已被藥師處理過,隻因耗力過大,一直沉睡不醒。
    趙烈坐在榻邊,粗糙的大手擰著一塊幹淨的布,細心地替沈鐵崖擦去額頭的汗漬和麵頰的塵土。
    他的動作與平日裏殺伐果斷的姿態完全不同——緩慢、輕柔、克製,仿佛怕稍微用力便會把昏迷中的將軍弄痛。
    油燈下,他的側臉被拉出又長又沉的陰影。
    屋外的風聲夾著兵士們低聲的交談,似乎在預示著一場不願來卻無法躲的黑暗。
    趙烈的聲音終於響起。
    他低沉,不是怒,也不是悲,更像壓著千斤重擔的疲憊。
    “沈主帥……”
    他輕輕替沈鐵崖把額前的發撥開,眼底微微泛著紅。
    “末將……真是不想放棄您。”
    他深吸一口氣,每一個字像從胸腔裏痛出來的。
    “可惜……不知為何……平陽城內那樣絕妙的計劃,竟然……竟然被對方識破了。”
    說到這裏,他的手抖了一下。
    那不是怯意,而是一種難以壓住的恨。
    平陽失守、陛下戰死……這樣的事,換作任何一個大堯的將領,都不可能輕易接受。
    但他仍繼續。
    “平陽城內大敗……”
    他苦笑,笑中藏著說不盡的酸楚。
    “現在,我們已經……無路可走了。”
    屋子裏仿佛更冷了。
    那油燈突然被風灌了一口,火苗一晃,像是立刻就要熄滅。
    趙烈卻像沒有注意到,隻是目光沉沉,看著昏迷的沈鐵崖。
    “平陽已經徹底被大疆占領。”
    “陛下……陛下也戰死在城中。”
    這句話說出口時,他喉嚨猛地一顫,聲音險些破裂。
    他不敢閉眼。
    他怕一閉眼,就能看到那少年皇帝站在屍山血海中的模樣——那樣孤絕,那樣無畏,那樣震撼所有人的……背影。
    可眼前的沈鐵崖昏睡著,這些話終究沒有人回應。
    趙烈深吸一口氣,像是要把胸腔塞滿的悲意壓下去。
    “現在,我們……不打算撤軍了。”
    他說得慢,卻清楚。
    “陛下既然戰死……末將等人,也無顏再苟活於此。”
    他垂下眼,聲音像被冰雪壓住:
    “我們打算……前往平陽,為陛下陪葬。”
    屋外的風似乎也靜了半息。
    趙烈繼續道:
    “就算打不贏……也要殺他們一些人,為陛下報仇。”
    他說這句話時,眼裏掠過的殺意是實實在在的。
    那不是裝的,不是逼出來的,而是從他胸腔深處燃燒出來的真火。
    然後,他抬頭,再次看著沈鐵崖。
    那眼神溫柔而堅硬。
    “沈主帥,末將真是……走投無路了。”
    他重新替沈鐵崖掖好被角。
    “您的話……末將隻能把您留在這裏了。”
    說完,他緩緩站起 身。
    那一刻,他的背影顯得說不出的孤獨。
    他走到門口,停下腳步,在風雪呼嘯的動靜間,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道:
    “沈主帥……末將趙烈……去了。”
    “您……保重。”
    說完,他推開木門。
    風雪瞬間灌入。
    油燈火苗劇烈跳動,幾乎被吹滅,昏黃的光在營房內搖了半圈,才勉強穩住。
    趙烈走出門外,背影沉在黑暗中。
    轉過一道角,他的眼神在瞬間變得極冷、極銳、極堅定。
    悲意和哀慟消失得仿佛從未存在過。
    他抬起手。
    不遠處的鼓聲立即震響。
    緊接著,整座北關城內——
    鐵甲撞擊聲!
    兵器出鞘聲!
    將士奔走聲!
    全部炸成一片。
    遠處營帳裏,成排成列的軍士被驚醒,有人還沒穿好盔甲就被同伴拽了出來。
    “什麽事?!出了什麽事?!”
    “趙將軍召集!快快快!”
    “陛下……陛下是不是有消息了?”
    “快別問了,上將軍親口召集,聽令!”
    北關的人心亂作一團,可沒人敢擅自喧嘩。
    所有軍士迅速聚集在校場,寒風中呼吸白霧連成一片。
    就在無數雙急促而迷茫的眼睛望著前方時——
    趙烈一步步走到最前。
    他沒有騎馬,隻是用腳踏在冰雪上,那一聲聲踩雪聲,在鴉雀無聲的校場裏清晰得像敲鑼。
    他掃了一眼這些兄弟。
    胸腔湧起的是壓不住的怒、悲、冷、狠。
    最後,他沉聲開口:
    “陛下——”
    無數雙眼睛同時抬起。
    空氣凍結。
    趙烈緩緩道出——
    那句會讓全北關……炸裂的消息。
    “……已經戰死在平陽。”
    這句話,就像一陣漫天的暴風,硬生生刮過所有人的心髒。
    校場上的空氣像被徹底抽空,壓得每個人都呼吸不上來。
    有士兵瞪大眼,嘴唇發白,有人僵住,有人渾身發抖。
    趙烈繼續,語氣沉沉,看不出一絲破綻:
    “平陽城已被大疆徹底占領。”
    “我等……無路可退。”
    “是生是死,到此為止。”
    他目光掃向北方,聲音愈發篤定:
    “如今,我們要回平陽。”
    “就算死,也要給陛下報仇。”
    “為陛下陪葬!”
    這一句落下,所有人都如遭雷擊。
    有人眼眶瞬間紅了。
    有人握緊武器。
    有人腿一軟,卻死死撐著不敢跪。
    趙烈抬起手,指向南方城門。
    聲音像鐵打的一樣:
    “若有貪生怕死者——”
    “現在即可往南退。”
    “本將軍絕不怪罪。”
    風雪哀鳴。
    眾軍士屏息。
    風雪壓頂,北關城內的空氣像被死訊凍住了一般沉滯。
    方才趙烈的那段話,在所有人心中回蕩!
    所有人一時之間,甚至沒有理解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陛下……戰死於平陽。”
    整個校場像被雷擊中,長長的沉寂、死寂。
    無人動。
    無人呼吸。
    無人眨眼。
    仿佛連風聲都被震得停頓。
    終於,在漫長的沉默過後,下一刻——
    “嘭——!!”
    有人長槍落地,整個人雙膝跪在雪裏,肩膀劇烈顫抖。
    有人死死捂著臉,卻捂不住湧出的淚。
    有人抓著刀柄,青筋暴起,刀鞘被捏得“哢哢”作響。
    有人的喉嚨像被什麽堵住,隻能發出嘶啞的喘聲。
    剛剛還在喘氣的士兵們,全都紅了眼。
    通紅。
    像被烈火從心底點燃。
    “怎……怎麽可能……”
    “陛下……陛下怎可能死……”
    有軍士語不成句,聲音顫得仿佛連靈魂都抖散了。
    他們每個人腦海裏,浮現的都是那張年輕的臉。
    ——會親自給傷兵治病,精通醫術的陛下。
    ——那個原本被所有人當做紈絝,卻敢隻身來到北境的陛下。
    ——那個什麽都沒說,卻默默讓全軍撤走,自己守在平陽的陛下。
    ——那個和軍士們同吃同住,毫無陛下架子的陛下。
    明明是一代如此地明主,他還如此的年輕!
    有人忍不住大吼:“陛下怎麽會死?!他明明……他明明從來沒輸過!!”
    “他不是那種會死在城裏的人!他絕不會!!!”
    有人哽咽著罵:“若不是大疆那群畜生……若不是那些混賬……陛下怎會——”
    話沒說完,聲音破了,跪地大哭。
    更多的人,是沉默。
    沉默,卻渾身發抖。
    他們心裏清楚得很——
    如果陛下真戰死,那一定是在城門前、在城牆下、在最後一塊磚瓦倒下之前。
    一定是用最後一口氣,還在保護他們這群被他放出去的士兵。
    想到這——
    “嗚——哈啊!!!”
    壯漢般的士兵嚎啕大哭,哭聲撕裂。
    “他……他從來不把自己當陛下……”
    “他對我們,就是……就是把命給我們了啊!!!”
    “他真的……死了?真的……為了我們死了?”
    每一句,像刀子一樣刮在所有人胸口。
    有人忽然猛地站起,抽刀!
    刀尖指向北麵。
    “兄弟們!!陛下死了!!!”
    他吼得聲嘶力竭:
    “咱們若還縮在北關裏算什麽?算什麽?!陛下把命都給我們擋了,我們卻在這兒苟活?!”
    “苟活算什麽男人?!”
    “算什麽大堯軍?!”
    另一人也站起,眼淚和雪混在一起:
    “陛下一個人守平陽!我們……有什麽臉活著?!”
    “我不上北去殺敵,我這輩子都瞧不起我自己!!!”
    “他給我們一次逃生的機會,可我們——不能讓陛下死得沒人陪葬!!!”
    戰袍獵獵,一人喊:
    “兄弟們——”
    更多人喊:
    “報仇!!!”
    “為陛下報仇!!!”
    “殺回平陽!!!”
    “不能讓敵軍糟蹋了陛下的屍身!!!”
    “殺啊!!!”
    怒吼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哀烈,一聲比一聲撕心裂肺。
    沒有一個人退。
    沒有一個人畏懼。
    他們全部站了出來。
    全部要求、請求、哀吼——
    要為陛下報仇。
    要殺回平陽。
    趙烈站在人群前,看著這一幕,隻覺得胸口像被巨石狠狠撞了一下。
    他眼中也泛紅。
    他當然知道這都是一場“假戲”。
    為了沈鐵崖。
    為了之後的伏筆。
    但看到兄弟們這般反應,他這一生第一次覺得——
    自己竟然不配對他們撒謊。
    可為了陛下的計,
    為了下一步逆轉整個天下的謀,
    他隻能硬著心,喝道:
    “我還是那句話!”
    “陛下已然戰死!!!”
    “平陽落入敵手!!!我們現在打回去,無異於送死!”
    “你們要走的,現在就走!我不怪你們!”
    “但——”
    他拔刀,指向北境方向,刀鋒寒光四射:
    “想為陛下報仇的——跟我來!!!”
    “哪怕死!!!”
    “也要死在平陽城下!!!”
    “殺!!!!”
    風雪激蕩。
    如同整個北關都在震動。
    士兵們齊聲嘶吼:
    “殺——!!!!”
    “為陛下報仇!!!”
    “死戰!!!”
    “殺回平陽!!!”
    趙烈的刀指著天,一聲:
    “整頓兵馬!!!出發——!!!”
    霎時間,銅鑼齊鳴、號角震天,兵甲碰撞聲連成山崩海嘯。
    北關城那一夜——
    無數人提刀、披甲。
    無數人淚水與雪混在一起。
    無數人隻為了一個信念:
    陛下死了。
    那他們,就要替陛下死。
    替陛下,把平陽……奪回來。
    大軍在風雪中集結。
    殺氣衝天。
    這一刻——
    整個北關城,宛若一頭被喚醒的巨獸。
    下一刻——
    它將咆哮著踏向北方。
    踏向平陽。
    踏向那個他們心裏永遠不會倒的名字——
    蕭寧。
    ……
    北關大軍在風雪中咆哮般奔向北方。
    刀光、鐵甲、戰旗、怒吼,被風撕扯成一條條瘋長的影子,黑壓壓一片,像一股要吞滅天地的洪流,踩著冰雪的轟鳴向平陽城湧去。
    ——為陛下報仇。
    ——為陛下陪葬。
    這是所有人的心聲。
    雪原被踩碎成漫天飛濺的白浪,每個人的呼吸都像被怒火燒得發燙,肺裏像塞了一團爆炸的火。
    “快!”
    “兄弟們,加快!!”
    “陛下一個人死在平陽,我們就算隻有三萬人,又豈能不去與敵軍拚命?!”
    無數人吼著,嗓子都吼得破裂。
    每個人都咬著牙,眼睛紅得像要滴血,胸膛劇烈起伏,仿佛心髒都在怒吼。
    他們隻想做一件事:
    殺回平陽!
    為陛下複仇!
    風聲呼嘯,大片大片的積雪被踏碎,被踢起,被踐踏成泥漿。
    鐵甲碰撞的鏗鏘聲像狂風暴雨般不間斷地席卷在北境雪原之上。
    ……
    一路狂奔,雪被踏得血一樣的深色
    平陽城的城影逐漸浮現在天邊。
    “快!!!”
    “不能讓大疆的狗畜生欺辱陛下的屍身!!!”
    “殺啊!!!”
    大軍完全瘋了似的提速。
    盔甲撞擊、迎麵狂風的怒嚎、腳踩雪地炸裂般的爆響,混成一團卷向前方。
    城池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終於,當最後一段坡地越過,整個平陽城——清晰呈現在眼前。
    無數士兵猛地頓住腳步,雪在他們腳下滑開,帶起一片片白塵。
    “這……這是……”
    所有人的胸腔像被一隻手猛地捏住。
    城門——敞開著。
    城牆——靜得可怕。
    城樓上——沒有敵影。
    城下——沒有血跡。
    城裏——沒有喊聲,也沒有動靜。
    整座平陽城,就像……
    空了。
    一片寂靜。
    寂靜得連風聲在城門前都變得怪異、輕飄、冰冷。
    軍士們愣住,呆立在雪地裏。
    “怎、怎麽回事?”
    “敵軍呢?!”
    “什麽聲音都沒有……”
    “難不成……有埋伏?!”
    有人立刻舉盾,有人緊張得拔出刀,有人把長矛橫在胸前。
    各種猜測瞬間炸開。
    “他們是不是……在等我們進去伏殺?”
    “不對啊,平陽被三十萬兵團圍得鐵桶一般,怎麽可能突然沒人?”
    “連個巡邏的都沒有?不合理!”
    “難道……敵軍已經撤了?可為什麽撤?!”
    所有人心裏都直犯嘀咕,腦袋裏冒出無數疑問。
    而就在這時——
    雪從天頂落下,風吹得城樓的木牌輕輕晃動。
    “咣啷——”
    那聲輕響,讓無數士兵忍不住握緊武器。
    就在此時。
    忽然,有士兵瞥見——
    城樓之上,立著一道身影。
    那影子極靜,背光而立,披著半截白雪,劍在腰間,衣袍獵獵。
    士兵瞳孔猛縮,抬手揉了揉眼睛。
    “不、不對……”
    他聲音發抖,卻不是因為怕。
    而是——震驚到無法呼吸。
    “你們……你們看,那個人……”
    手指抖著伸向城樓。
    “怎、怎麽……有點像……像陛下……”
    這句話落下的瞬間。
    無數人齊刷刷抬頭!
    全場僵住!
    城樓上的那道影子,隨風揚起衣袂,一身白衣,在雪光下如同天神般刺目。
    明明隻是一個人影。
    但那站姿。
    那氣勢。
    那背影。
    那一動不動的從容。
    那仿佛以一人護一城的孤絕傲氣。
    根本不像別人。
    像的——
    就是陛下。
    士兵們呼吸全亂了。
    “陛……陛下?”
    “怎……怎麽可能?陛下不是……”
    “難道是我們眼花?”
    “不會的……不可能看錯……連站姿都一樣!”
    “可是——陛下死訊不是趙將軍親口說的嗎?”
    他們越說,聲音顫得越厲害。
    因為那個身影此刻——
    緩緩抬起了頭。
    風雪從他麵前掠過,掀開他的發,露出那雙熟悉到讓所有人心髒狠狠一跳的眼睛。
    是他。
    是陛下。
    隻是,陛下明明不是,已經戰死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