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2章 磨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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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斤的訂單像塊沉甸甸的玉米餅,壓在王滿倉的心口。他頭天晚上就把玉米攤在院裏的竹匾裏曬,月光灑在金黃的顆粒上,泛著層冷光。李桂芝蹲在旁邊翻玉米,手指在顆粒間劃過,像在撫摸剛落地的娃娃:“明兒起早點,爭取磨出三十斤。”
王滿倉沒說話,蹲在磨盤邊抽煙。煙袋鍋裏的火星映著磨盤上的凹痕,那些深淺不一的坑窪裏,像藏著無數個日出日落。“你說這城裏人,咋就偏愛吃這老磨麵?”他忽然問,煙袋鍋在磨盤上磕了磕,震落的煙灰被風卷著,粘在旁邊的玉米堆上。
“圖個實在唄。”李桂芝把最後一把玉米翻過來,“就像你當年給我買的銀鐲子,機器打的再亮,也不如這老手藝戴著暖心。”她手腕一抬,銀鐲子在月光下晃出細碎的光,照在磨盤的磨齒上,像撒了把碎銀。
第二天雞剛叫頭遍,王滿倉就推著磨棍轉起來。磨盤的“吱呀”聲劃破晨霧,驚得院外的麻雀撲棱棱飛起來。王小軌被吵醒了,揉著眼睛從屋裏出來,看見爹的影子在磨盤邊轉,像個不停歇的陀螺。“我來吧。”他伸手要接磨棍,被王滿倉躲開了:“你去直播,讓城裏人看看咱是咋磨麵的,別讓人覺得咱偷工減料。”
王小軌把手機架在磨盤旁,鏡頭對著磨眼裏滾落的玉米。王滿倉的汗順著下巴往下滴,落在磨盤上,洇出個深色的圓點,轉眼又被碾子碾成淺痕。“家人們看,這就是實打實的石磨麵,”王小軌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我爹三點就起來磨了,說不能耽誤了客戶的中秋禮盒。”評論區刷過一串“辛苦了”“太實在了”的話,打賞的小禮物像玉米粒似的滾個不停。
李桂芝端來早飯時,磨盤邊的布兜裏已經堆了小半袋麵。她把紅糖饅頭遞到王滿倉嘴邊,他咬了一大口,糖渣掉在磨盤上,很快被玉米麵蓋了層黃。“歇會兒吧,”李桂芝幫他擦汗,“磨麵急不得,別累壞了腰。”
王滿倉咽下饅頭,推著磨棍又轉了半圈:“訂單催得緊,中秋前得趕出來。”磨盤轉了三圈,他忽然指著遠處的鐵軌方向:“聽見沒?火車動了。”果然,一陣“哐當哐當”的聲音飄過來,比昨天更近了些。
“聽說再過幾天就試運營了,”王小軌盯著手機屏幕,“張經理說要在火車站設個展台,賣咱的老磨麵。”王滿倉“哼”了一聲:“火車站那地方,人來人往的,哪懂啥叫石磨麵的香?”嘴上這麽說,推磨的力氣卻加了幾分,磨盤轉得更快了。
到了晌午,太陽把磨盤曬得發燙。王滿倉的藍布褂子濕透了,貼在背上像塊深色的膏藥。王小軌替他推了會兒,才發現磨棍比想象中沉得多,推不了三圈就胳膊發酸。“爹,你這天天轉,咋不累?”他喘著氣問,汗水滴在磨盤上,和王滿倉的汗混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
“累了就哼段梆子,”王滿倉接過磨棍,腳步踩在熟悉的凹痕裏,“你爺當年推磨,能從早哼到晚,磨盤的‘吱呀’聲都能跟著調子走。”他真的哼起來,調子咿咿呀呀的,混在磨盤聲裏,竟真的像首不成調的歌。
李桂芝在旁邊曬新收的玉米,金黃的顆粒攤在竹匾裏,像塊巨大的金磚。她跟著調子輕輕晃頭,銀鐲子碰在竹匾邊緣,發出“叮當”的響,和磨盤的“吱呀”聲、王滿倉的梆子調,湊成了支熱鬧的曲子。
下午,文化站的人又來了,這次帶了個木牌子,上麵寫著“區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百年石磨”。戴眼鏡的年輕人要把牌子釘在磨盤旁的老榆樹上,王滿倉趕緊攔著:“別釘,樹會疼的。”他找了塊石頭,把牌子穩穩地立在磨盤邊,像給老磨盤請了塊護身符。
年輕人舉著相機拍牌子和磨盤的合影,忽然說:“王叔,中秋節能不能去鎮上的文化節露個臉?現場推磨給大家看,也算宣傳非遺了。”王滿倉皺起眉:“推磨就推磨,咋還得去鎮上?”李桂芝在旁邊搭話:“去唄,讓城裏人瞧瞧咱的老手藝,說不定訂單更多呢。”
王滿倉沒說話,推著磨棍轉了兩圈,磨盤的“吱呀”聲裏,他忽然笑了:“去就去,讓他們看看,這老磨盤不光能磨麵,還能轉著給咱掙臉麵。”
那天的訂單磨到傍晚,布兜裏的玉米麵堆得像座小山。王小軌稱了稱,剛好三十五斤。“比預想的多五斤。”他笑著說,王滿倉擦了把汗,臉上的玉米麵被汗衝得一道一道的,像幅抽象的畫:“這叫人勤地不懶,磨盤也待見實在人。”
晚飯時,李桂芝用新磨的玉米麵蒸了窩窩,還炒了盤雞蛋醬。王小軌吃了三個窩窩,說比城裏的漢堡好吃。王滿倉沒多吃,光是看著娘倆吃,煙袋鍋在手裏轉來轉去,臉上的笑像朵被風吹開的菊花。
夜裏,王小軌的手機響了,是那個訂兩百斤麵的客戶打來的,說想加訂一百斤,還要拍段磨麵的視頻當禮盒裏的宣傳冊。“拍視頻行,”王小軌看了眼院裏的磨盤,月光把它照得像塊白玉,“但得多等幾天,我爹說慢工出細活。”對方笑著答應了,說不差這幾天,就圖個“老味道”。
掛了電話,王小軌看見王滿倉還在磨盤邊轉悠,手裏拿著塊布,正一點點擦磨盤上的玉米麵。“爹,別擦了,明天還得磨呢。”他喊了一聲,王滿倉回過頭,月光落在他臉上,皺紋裏還沾著點黃:“擦幹淨了睡得香,你爺說磨盤也愛幹淨。”
李桂芝端著盆溫水出來,讓王滿倉洗手。他的手泡在水裏,指縫裏的玉米麵慢慢散開,水都變成了淡黃色。“明天我跟你一起磨,”李桂芝幫他搓著手,“我添玉米,你推磨,能快點。”王滿倉沒說話,隻是握著她的手,在水裏輕輕晃了晃,像年輕時在河邊摸魚那樣。
第二天一早,火車試運營的鳴笛聲把整個鎮子都吵醒了。王滿倉和李桂芝推著磨盤轉,王小軌舉著手機直播,鏡頭裏,磨盤的“吱呀”聲、火車的“哐當”聲、李桂芝添玉米的“簌簌”聲,混在一起,像支熱鬧的交響樂。有個粉絲留言說:“這聲音比任何音樂都好聽,這才是生活的聲音。”
磨到中午,文化站的人又來了,說文化節定在中秋前三天,讓王滿倉那天帶著磨盤去鎮中心的廣場。“帶著磨盤?”王滿倉愣了,“這玩意兒死沉,咋帶?”年輕人笑著說:“我們派車來拉,您隻管推磨就行。”
王滿倉看著磨盤,忽然覺得它像個老夥計,跟著自己轉了半輩子,現在要去鎮上“露臉”了,心裏竟有點舍不得。他伸手摸了摸磨盤上的凹痕,那些被腳踩出來的淺坑,像串刻在石頭上的年輪,一圈一圈,記著日子的重量。
李桂芝看出了他的心思,往磨眼裏添了把玉米:“去吧,讓這老夥計也見見大世麵。”金黃的顆粒滾進磨盤,轉眼被磨成麵,簌簌落在布兜裏,像在點頭答應。
火車又鳴了一聲笛,聲音比剛才更近了。王小軌的手機屏幕上,訂單還在不斷增加,有人說要帶著孩子來看磨盤,有人說想親手推一圈。王滿倉推著磨棍轉著,磨盤的“吱呀”聲裏,他忽然覺得,這老磨盤轉了百年,不光磨出了玉米麵,還磨出了日子的甜,磨出了一家人的暖,磨出了那些藏在石縫裏、說不盡道不完的念想。
天剛蒙蒙亮,王滿倉就被雞叫吵醒了。他揉著惺忪的睡眼坐起來,摸了摸身邊的位置,李桂芝已經不在了。推開房門,隻見李桂芝正蹲在磨盤邊,手裏拿著塊粗布,一點點擦拭著磨盤上的紋路。磨盤上的玉米麵被擦得幹幹淨淨,露出青灰色的石質,那些深淺不一的磨痕在晨光裏像一道道溝壑,藏著數不清的故事。
“醒了?”李桂芝抬頭笑了笑,額角還沾著點灰,“我把磨盤擦幹淨了,今天要去文化節現場搭台子,得讓老夥計體麵點。”
王滿倉走過去,蹲在她身邊,伸手摸了摸磨盤邊緣。經過幾十年的磨損,邊緣已經變得十分光滑,帶著溫潤的光澤。“這磨盤,比我歲數都大。”他感慨道,“小時候聽我爹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當年還是用馬拉著轉的,後來才改成了人推。”
李桂芝放下布,從屋裏端出一碗熱騰騰的玉米粥:“先吃點早飯,等會兒文化站的車就來了。我給你煮了雞蛋,揣在兜裏路上吃。”
王滿倉接過碗,粥裏飄著淡淡的玉米香。他喝了一口,暖意從喉嚨一直流到心裏。“桂芝,你說咱這老磨盤去了文化節,會不會有人笑話?現在都是機器磨麵了,誰還看這個啊。”
“怎麽會笑話?”李桂芝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昨天小軌直播的時候,好多人都說想親眼看看石磨磨麵呢。現在的人啊,就稀罕這些老物件、老手藝。再說了,這可是咱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多光榮。”
正說著,院門外傳來了汽車喇叭聲。文化站的小周帶著兩個工人來了,還開了輛小型貨車。“王叔,李嬸,我們來拉磨盤了。”小周笑著走進來,“車都準備好了,我們幾個抬上去就行,您二老別動手。”
王滿倉趕緊擺手:“別別,這磨盤我熟,哪塊地方脆,哪塊地方結實我都知道,還是我跟著搭把手。”
幾個工人圍過來,小心翼翼地圍著磨盤打量。磨盤足有幾百斤重,大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抬上貨車。王滿倉全程都在旁邊指揮著,生怕碰壞了磨盤的邊角。“慢點慢點,左邊再抬高點,別磕著磨齒!”“小心那個豁口,那是當年被驢踢的,脆著呢!”
李桂芝站在一旁,給工人們遞水,又把磨棍用布包好,放進一個專門的布袋裏。“這磨棍也得帶著,是一套的。”她對小周說,“當年滿倉他爹就是用這根磨棍,磨出了供滿倉上學的錢。”
小周接過布袋,感慨道:“李嬸,這可真是傳家寶啊。等會兒到了廣場,我一定好好介紹介紹。”
貨車緩緩駛出院門,王滿倉坐在副駕駛座上,扭頭看著窗外。熟悉的街道慢慢往後退,路邊的老槐樹已經抽出了新芽,幾個孩子背著書包蹦蹦跳跳地去上學,像極了當年的自己。他忽然想起小時候,爹推著磨盤,他就在旁邊跑前跑後,用小手往磨眼裏塞玉米,爹總說:“慢點兒,磨盤不等人,日子也不等人。”
鎮中心廣場上已經熱鬧起來了。紅色的拱門立在入口處,上麵寫著“非遺文化節”幾個大字,隨風飄揚。廣場中央搭起了幾個展台,有捏麵人的、剪紙的、紮風箏的,各色手藝人大顯神通,引得不少人圍觀。
王滿倉他們的石磨展台在廣場的一角,雖然位置不算最顯眼,但剛把磨盤卸下來,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幾個老人圍了過來,指著磨盤嘖嘖稱奇。
“這不是老王家的那盤磨嗎?我小時候還去他家換過玉米麵呢!”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說道。
“對對,就是這盤!當年王大爺磨的麵,又細又香,蒸出來的窩窩特別筋道。”另一個老人附和著。
王滿倉聽見了,心裏熱乎乎的。他和李桂芝一起,把磨盤安置好,又將磨棍放在旁邊。李桂芝還特意帶來了一小袋玉米,金黃飽滿,是前幾天剛收的新玉米。
王小軌也帶著手機架趕來了,他熟練地把手機固定好,鏡頭對著磨盤。“家人們,我們到文化節現場了!大家看這盤老磨盤,是不是很有年代感?等會兒我爹就給大家展示石磨磨麵的全過程!”
直播間裏很快就熱鬧起來。
“哇,這磨盤看著就很有故事!”
“爺爺以前也有這麽一盤磨,可惜後來扔了,好懷念啊。”
“期待磨麵的過程,感覺會很治愈!”
小周帶著一群記者過來了,其中還有個扛著攝像機的,對著磨盤和王滿倉一陣拍。“王叔,準備得差不多了,能開始展示了嗎?”小周問道。
王滿倉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他拿起磨棍,試了試手感,又往磨眼裏放了幾把玉米。李桂芝站在旁邊,幫他扶著磨棍的另一端。“準備好了嗎?”她輕聲問。
王滿倉看了她一眼,眼裏帶著笑意:“來吧。”
隨著他用力一推,磨盤緩緩轉動起來,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像是在哼著一首古老的歌謠。玉米從磨眼裏慢慢滑下去,被磨齒碾成細小的顆粒,再隨著磨盤的轉動,從磨盤邊緣簌簌落下,形成一道金黃的瀑布。
周圍的人都安靜下來,目光緊緊盯著磨盤。孩子們好奇地睜大眼睛,大人們則露出了懷念的神情。剛才那位頭發花白的老人歎了口氣:“多少年沒聽過這聲音了,一聽就想起小時候啊……”
磨了大概半個時辰,王滿倉額頭上已經布滿了汗珠。李桂芝趕緊遞過毛巾給他擦汗,又倒了杯溫水。“歇會兒吧,看你累的。”
王滿倉接過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流順著嘴角往下淌,他不在意地用袖子一擦。“沒事,好久沒這麽痛快地推磨了,感覺渾身都舒坦。”
這時,一個穿著校服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走過來,看著王滿倉:“爺爺,我能試試嗎?”
王滿倉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當然可以啊,來,爺爺教你。”
他把磨棍遞給小姑娘,手把手地教她怎麽用力。“推的時候要順著勁兒,別硬來,磨盤有它自己的節奏。”小姑娘學得很認真,小臉憋得通紅,磨盤卻隻轉動了一點點。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
“這活兒看著簡單,其實挺累人的。”一個中年男人說道,“我小時候也推過,推不了幾圈就胳膊酸。”
“可不是嘛,現在的孩子嬌生慣養,哪受過這罪。”有人附和著。
小姑娘推了幾圈,累得氣喘籲籲,卻一臉興奮:“爺爺,原來磨麵這麽辛苦啊!以前的人真不容易。”
王滿倉摸了摸她的頭:“是啊,以前沒有機器,啥都得靠人力。不過啊,這親手磨出來的麵,吃著香。”
王小軌的直播間裏,觀看人數越來越多,禮物也刷個不停。
“這小姑娘好可愛,體驗得很認真!”
“王叔教得好有耐心啊。”
“突然想嚐嚐石磨磨出來的玉米麵了,感覺一定很好吃。”
小周走過來,遞給王滿倉一個榮譽證書:“王叔,這是給您的,表彰您為非遺文化傳承做出的貢獻。”
王滿倉接過證書,手有些顫抖。他這輩子沒讀過多少書,也沒拿過什麽證書,這還是頭一次。證書上的字他認得不全,但他知道,這是對他,也是對這盤老磨盤的肯定。
李桂芝看著他,眼裏滿是驕傲:“快收好了,這可是咱家的光榮。”
中午的時候,廣場上的人更多了。有人聽說了石磨磨麵的事,特意繞過來看看。王滿倉和李桂芝索性支起了一個小桌子,把早上磨好的玉米麵拿出來,現場蒸起了窩窩。
李桂芝的手藝很好,和好的麵團軟硬適中,捏成一個個圓圓的窩窩,放在蒸籠裏。不一會兒,蒸籠裏就冒出了白汽,帶著濃鬱的玉米香,飄得很遠。
“好香啊!”有人忍不住讚歎道。
“這味兒太正宗了,就是小時候的味道!”
“能不能買點嚐嚐?”
王滿倉笑著說:“不用買,今天就是讓大家嚐嚐鮮,感受一下老味道。”
窩窩蒸好了,李桂芝小心翼翼地端出來,金黃的窩窩冒著熱氣,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王小軌負責分發給大家,每個人都拿到一小塊,吃得津津有味。
“好吃!比超市買的玉米麵饅頭香多了!”一個年輕人說道。
“這才是真正的玉米味,帶著點清甜。”一個老奶奶邊吃邊說。
王滿倉看著大家吃得開心,心裏也美滋滋的。他走到磨盤邊,輕輕撫摸著磨盤上的紋路,仿佛能感受到它的呼吸。這盤磨盤,陪了他一輩子,見證了他的喜怒哀樂,也承載了一代人的記憶。
下午的時候,來了個特殊的客人——一位研究民俗文化的教授。他圍著磨盤轉了好幾圈,又仔細詢問了磨盤的曆史,聽得十分認真。
“王師傅,這盤磨盤很有價值啊。”教授說道,“它不僅是一種生產工具,更是民俗文化的載體,反映了過去的生產生活方式。希望你們能好好保存下去,把這份手藝傳承下去。”
王滿倉點點頭:“教授您放心,隻要我還有力氣推,這磨盤就不會停。”
教授笑了:“光靠您可不行,得讓年輕人也參與進來。你看你兒子小軌,通過直播讓更多人了解了石磨磨麵,這就是一種很好的傳承方式。”
王小軌聽見了,湊過來說:“教授,我以後會多直播一些老手藝的內容,讓更多人知道這些老物件的價值。”
太陽漸漸西斜,文化節也接近尾聲了。廣場上的人慢慢散去,王滿倉和李桂芝開始收拾東西。他們把磨盤擦幹淨,又仔細地包好磨棍,等著文化站的車來接。
王小軌的直播間裏,還有不少粉絲在依依不舍地留言。
“今天看得好開心,感受到了傳統文化的魅力。”
“王叔和李嬸好恩愛啊,羨慕這樣的感情。”
“下次還有這樣的活動嗎?想去現場看看。”
王小軌一一回複著:“謝謝大家的支持,以後會經常帶大家了解老手藝的。我們也要收攤啦,大家早點休息。”
這時,那個早上試推磨的小姑娘又跑了過來,手裏拿著一幅畫。“爺爺,這是我畫的磨盤,送給您。”
畫上,一個老爺爺推著磨盤,旁邊站著一個老奶奶,陽光灑在他們身上,金燦燦的。雖然畫得有些稚嫩,但充滿了童趣。
王滿倉接過畫,心裏暖暖的。“謝謝你啊,小姑娘,爺爺會好好收著的。”
小姑娘笑著說:“爺爺,下次我還能去你家推磨嗎?我還想學著磨麵。”
“當然可以,隨時來。”王滿倉爽快地答應了。
文化站的車來了,工人們又開始忙碌著把磨盤抬上車。這次,王滿倉沒有像早上那麽緊張,隻是在旁邊叮囑著:“小心點,別碰著就行,它結實著呢。”
磨盤被穩穩地抬上了車,王滿倉和李桂芝也坐上了車。王小軌開車跟在後麵,一家人迎著夕陽往家趕。
車裏很安靜,隻有車輪轉動的聲音。李桂芝靠在王滿倉的肩膀上,輕聲說:“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王滿倉點點頭,看著窗外掠過的風景,心裏充滿了踏實。他想起了爹當年說的話:“磨盤轉啊轉,日子就越來越好。”確實,日子就像這磨盤,雖然轉得慢,但隻要不停,就會磨出甜來。
回到家,把磨盤安置回院裏,天已經黑了。王滿倉搬了個小板凳坐在磨盤邊,看著天上的星星,手裏還拿著那個小姑娘送的畫。李桂芝端來一碗熱水,坐在他身邊。
“在想啥呢?”李桂芝問。
“在想啊,這磨盤還能轉多少年。”王滿倉說。
“隻要咱想讓它轉,它就能一直轉下去。”李桂芝笑著說,“說不定啊,等咱孫子長大了,還能推著它磨麵呢。”
王滿倉笑了,心裏充滿了希望。他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低頭看了看眼前的磨盤,覺得這一輩子,有這盤磨,有身邊的人,就足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