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訴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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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春堂的河邊,岸邊的蘆葦隨風擺動,影影綽綽,驚擾了月光,碎了河麵的鱗光。
相柳站在河邊,眉若遠黛,眸若桃花,傲然絕世,遺世獨立,猶如一朵高貴聖潔的白蓮,纖塵不染。
“相柳。”小夭緩步停在相柳身後,抬唇輕喚了一聲。
相柳尋聲回頭,隻見眼前的小夭嫋嫋婷婷,眉眼盈盈。她身穿一套藕紅色的軟紗羅裙,婀娜嫵媚,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一顰一笑動人心魂。
相柳桃眸微眯,麵容清冷,問道:“不知塗山夫人深夜約相某來此,所為何事?”
小夭小心翼翼靠近相柳:“相柳,你還在生我氣嗎?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傷你的,我隻是因為豐隆和璟的死,一時迷了心智,後來我仔細想了,錯不在你。”
小夭說的是葫蘆湖邊她拿箭射相柳的事。
相柳微微翹起嘴角,諷刺一笑,眼底沒有一絲暖意:“哦?那你覺得錯在誰?”
小夭笑容一僵,扯唇幹笑道:“打仗嘛,難免會有流血和犧牲,你做的,不過是一個將軍該做的,而我卻把氣撒到你身上,現在我跟你道歉,不要生我氣了好嗎?”
相柳露出意味深長的笑,薄唇輕啟:“好啊,我原諒你,既然你的道歉我已收到,若無其他事我便先回去了。”
相柳轉身欲走,小夭突然曖昧的拉住他的手,嬌笑道:“別走嘛。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呢。”
“好啊……那你說。”
小夭的手攀上相柳肩膀,手指輕點,曖昧遊移在相柳胸膛。
“幾日前,在我屋外偷窺的是你吧?”小夭眼含媚笑。
“相柳,我知道你一直喜歡我,為我做的甚至比璟都多,我……亦心悅於你。之前礙於立場,我才不得不藏起我對你的愛意。後來他們說你戰死海島,我傷心欲絕,好在上天眷顧,讓你活過來。如今我們好不容易重逢,不如好好聊聊,別辜負了上天安排我們重逢的美意……”
小夭試探的將手探進相柳胸膛,見他沒躲避,紅唇慢慢貼近。
相柳麵容陡然冰冷,一把甩開小夭的手。
“不過一個假貨而已,竟還妄想鳩占鵲巢?”
傀儡小夭瀲去微笑,眸光狠厲:“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相柳嘲:“你這種拙劣的演技,也就騙騙塗山家的那隻狐狸。”
數日前,傀儡坐在清水鎮的宅邸房間裏服了養元丹,正在克化修煉靈力,察覺有人偷窺,回頭一看,卻不見任何人,隻模糊看到一抹白一閃而過。直到今日在客棧看到相柳,傀儡才驚覺,那日之人,應該就是相柳,便托店小二送了紙條給相柳,起了試探之心,上麵寫著:亥時夜至,回春河岸,盼君至,小夭。
原來,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是假的,是故意在一邊看自己唱獨角戲。
傀儡疑惑的問:“那你怎麽不直接拆穿我?”
“我是想看看,你這麽費盡心思的假扮她接近我,到底是什麽目的?”
相柳蹲下,勾唇冷笑,用拇指和食指抬起傀儡的下巴左右轉一下。
“這麽看,還真是一模一樣。”
“既然一模一樣,你是怎麽看出我是假的?”
“假的東西,包裝的再好,也成不了真。”相柳冷笑,甩開手。
“你旁邊的柳兒才是真的小夭吧?”傀儡冷笑。
相柳眼神驀地一冷,靈力一收,掐著傀儡的脖子把她提了起來。
“我不知道你和小夭是什麽關係,但是如果你敢傷害她,我必定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相柳冷冷警告傀儡,妖瞳驟現。
傀儡雙腳離地,呼吸困難:“我知……知道小夭……愛的是誰。”
相柳放開傀儡,瀲去妖瞳。
他一直覺得小夭愛的是塗山璟,可是她卻拋棄塗山璟來到他身邊,他的心再一次因為她淩亂了。相柳潛意識的也想知道,在小夭心裏,他到底在什麽位置。
傀儡癱坐在地,一手捂著脖子。
“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說。”
“給我一點你的心頭血。”
相柳疑惑,要他的心頭血做什麽?但還是直接答應:“可以。”
“難道你就不好奇為什麽我和小夭那麽像嗎?甚至我陪璟十多年他也沒發現我是假的。”傀儡笑道。
“因為他蠢。”
傀儡一噎,但還是怕相柳反悔,娓娓道來。
“其實,我也算是小夭的一部分。你聽說過巫族血祭術嗎?”
相柳看了傀儡一眼,示意她繼續。
“這是巫族的上古禁術,要操作這種禁術,需剜出本體一根靈骨,埋入息壤之中,抽取半身精血澆灌,片刻後,待靈骨生根抽芽,再浸入湯穀之水,割斷一縷神魂注入其間,便可生肌造人,造出和本體一模一樣的傀儡,且傀儡和本體無異,亦可修煉靈力。但因本體需剜骨斷魂,連神族都不堪此痛。這種法術便被遺棄,後被巫族列為禁術。”
傀儡笑道:“你不好奇,小夭那麽怕疼的一個人,為什麽非要用這麽極端的方式把我造出來嗎?”
相柳感覺心劇烈跳動了幾下,眼裏有了一絲波動。
“因為,她心裏真正愛的人是你!”傀儡笑嘲:“可她又覺得對不起璟。小夭知道,璟自從被塗山篌孽待之後,自己就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如果她不顧一切離他而去,塗山璟一定會死,她不想再欠人情,所以用這麽極端的方式把我造出來,代替她。這樣,她不會再有牽掛,可以全心全意去找你。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回到璟身邊的打算。”
“你怎麽證明,你所言非虛?”相柳冷眸,手指暗抓袖口,壓住內心的波動。
“你知道我為什麽想要你的心頭血嗎?”傀儡笑。
“血祭術造了我的軀體,卻沒有造我的心,這是我和本體最大的區別,我現在的心跳全是靈力幻化。唯有本體所愛之人月圓之夜的心頭血,才能給我一顆心髒,我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人。”
今日恰好是月圓之夜。
相柳嘲:“要心頭血,不找你家的狐狸,找我做什麽,隻怕他的血比我的還要有用吧!”
傀儡苦笑:“我曾假裝受傷跟他要了心頭血,試過之後,發現他的血根本沒用。”
相柳挑眉,眼波流轉:“所以你今日看到我,就迫不及待想試試我的血?”
“若你能給我你的心頭血,我可以答應你,以後和璟走得遠遠的,絕不打擾你和小夭的生活。”
相柳看著傀儡片刻,而後妖瞳驟現,抬手用靈力掃描傀儡。
果然沒有心。
相柳冷笑:“你怎麽確信我一定會來?如果我不來,你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你一定會來。隻要是關於小夭的事,我知道你一定會來。不然,當初你怎麽會甘願將瑲玹身上的情蠱轉到你身上?小夭當局者迷,看不清自己,你藏的太好,她亦沒看清。而我隻是一個旁觀者,知道你們的一切過往,自然是看得明白。”傀儡一臉自信。
相柳笑:“有趣。”
相柳蹲下,手撐在膝蓋上:“不知道,像你這樣高級的傀儡,有沒有繼承本體的異能?”
他指的是像鮫人般可以在大海裏生存的異能以及可以供神族妖族療傷的血液。
“沒有,我隻是比普通傀儡更高級一點而已,並沒有繼承本體的異能。”傀儡看到相柳用妖瞳看她,她竟有絲害怕,說話聲也微微顫抖。
相柳收起妖瞳,直起身。
左手上幻化出一個貝殼,右手幻化出一把冰刀,直直刺入心髒。
噗~
小夭趴在毛球背上飛馳在清冷的夜空,突然心口一痛,吐出一口鮮血。
毛球轉頭啊的叫一聲,似是擔心小夭。
“我沒事兒。”小夭擦掉嘴角的血,單膝跪在毛球背上,手捂住像被刀刺入的心髒。
小夭莫名有點心慌:“毛球,再快點。”
月影下,毛球仰頭發出尖銳的鳴叫,翅膀蓄力一振,衝破影影綽綽的流雲,朝清水鎮飛奔而去。
心頭血湧入貝殼,相柳身形踉蹌一下,運轉靈力穩住心神。
傀儡激動的接過相柳的心頭血,盤腿而坐。雙手運轉靈力,口中默念咒語,心頭血浮動起來,月輝之下,像是一團火焰,融入傀儡胸腔。
相柳妖瞳一現,再次掃視傀儡,一顆由心頭血慢慢凝聚而成的心髒,連通血脈,慢慢填充了原本的空白,怦怦怦跳動起來。
相柳愣住,而後嘴角再也藏不住笑意,眼眸裏似有萬千星河,亦似有瀲灩水珠,內心掀起陣陣洶湧波濤。
小夭愛的,竟是我?
一到清水鎮客棧,毛球還未落穩,小夭就迫不及待往下跳,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但她顧不得其他,往相柳房間奔去。
“相柳!”門猛被她推開,被褥整整齊齊,空無一人。
小夭轉身往街上奔去。
夜已深,人已寐。皎皎玉輪高掛夜空,淡淡的月光渲染清冷的街道。
朦朧月光下,一襲青衣的少女奔走在寂靜的街道,踏在地麵的腳步聲,驚起深巷幾聲犬吠,微涼的空氣將她吐出的氣息卷成團團綿軟的白霧,忽的又被她撞散。
小夭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臉因走得快微微泛紅。
她四處環顧,沒有發現相柳的蹤跡。她頓住腳步,深吸口氣平穩呼吸,閉上眼,把手放在心口的位置,靜靜感受起來。
心髒咚、咚、咚平穩的跳動著,可沒過一會兒,她就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有力,越來越急促,咚咚、咚咚,好像當初和相柳種情蠱時一樣,她感受到有另一顆心髒靠的越來越近,和她的心髒在一起跳動。
小夭慢慢睜眼,眼前漸漸浮現出相柳的身影。
相柳眸光瀲灩,似有水波,手捂著染血的心髒,唇色蒼白,白衣白發在夜風中衣袂翩遷,月光下猶如聖潔的雪蓮,俊美異常,微微踉蹌的身形,又像是扶風弱柳,惹人生憐。心口處的血將白袍染紅,綻開的樣子像一朵妖豔的曼陀羅。
“小夭。”相柳滿目溫柔,嘴角含笑,輕聲喚出小夭的名字。
小夭再也止不住淚水,忍不住衝過去緊緊抱住相柳。
猝不及防撞進懷裏的柔軟,讓相柳一愣,隨即也緊緊回抱住小夭。
刹時,兩人心中如同綻放萬千煙火,仿佛天地間,隻有他們二人。兩顆孤獨的心,終於在這一刻,發生碰撞,再次跳動著相同的頻率。
而後,相柳鬆開懷抱,雙手慢慢捧起小夭掛滿淚水的臉,宛如捧著稀世珍寶般小心翼翼,在她額頭輕輕印上一吻,又在眼上落下一吻,最後溫柔的封住她的潤澤飽滿的唇。這一刻,似乎所有的疑問,都得到完美的解釋。
小夭緩緩閉上眼,給予他同樣溫柔的回應,輾轉間,額頭緋紅的桃花印記慢慢浮現。
在這個溫柔纏綿的吻中,小夭的手輕輕撫摸上相柳的心,輾轉的空隙,咬破自己的舌尖,將精血融入了二人溫柔繾綣的親吻中。
天地黯然失色,隻餘皓月皎潔的光華溫柔的氳灑在兩人身上。此時,仿若茫茫大荒之中,隻剩下一白一綠在月華下緊緊相擁的身影。慢慢的,無數的螢光越過海洋,越過河流,越過樹梢,越過牆院……從四麵八方飛越而來,點點熒光猶如繁星,一閃一閃,圍繞在兩人周圍。
……
街角,閃出一個身形修長的人影,看著月下相擁的兩人,長袍下的手指咻然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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