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隻願君心似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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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夭醒來的時候,相柳早就已經起床不知去向。要不是在相柳房間醒來,看到滿桌子用靈力溫著的飯菜,她可能會覺得昨晚上的一切都是在做夢。
    昨夜兩人還在月下擁吻,相柳卻因使用探靈術耗費太多靈力,再加上取心頭血損了精氣,就這麽突然暈倒在小夭懷裏。
    小夭給相柳把了脈,確定沒有大礙,舒了口氣,隨即將相柳打橫抱起,抱回了客棧,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到房間的床上,細心的替他將雪白的發絲理順,又滿臉笑意的看著他的臉片刻。隻是她靈力低微,無法使用清潔術,隻能到廚房打了水,沾濕了帕子擰幹,給他稍稍擦洗了一遍,而後輕輕附上他冰涼的唇,紅著臉頰,咬破自己舌尖,又給他喂了點舌尖血。
    小夭本想回房和阿瑤睡,但相柳卻迷糊中抓住她的手,眉頭緊鎖,喃喃到:“小夭,別走。”她心有不忍,便合衣躺到了相柳身邊,靜靜看著相柳俊美無儔的睡顏,把他散落在額前的碎發束到耳後,看他蒼白的臉因舌尖血終於恢複了一點紅潤,她眉眼舒展,心裏的石頭落了地,竟迷迷糊糊地也睡了過去。
    小夭醒來,看著身邊無人,側身輕輕摸了一下相柳睡過的地方,似乎還能感覺相柳睡過的溫度,唇角不自覺微微上揚。再次想起相柳昨夜的吻,如水般溫柔,如玉般細膩。心頭湧出一絲悸動,身上微微燥熱起來,眼含春波,白皙的臉頰也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她不經意想起昨晚上詭異的一幕,再次把手放到心上感受。心髒像是有了另一顆心的加入,賣力的跳動著。
    情人蠱已解,為何還會有這種同心反應?還有那漫天的螢光。
    小夭想不通,幹脆不想了,準備抽時間再好好跟阿瑤討教一下,便起身下了床。架子上已放好了水,被靈力溫著。她簡單梳洗過後,小夭徑直坐到木桌旁。這家的木桌,不像傳統規規整整的方桌或圓桌,而是截了一段木材,從中間剖開,隻是將剖開的表麵打磨平整,刷了一層樹脂,其餘部分都保留最原始的樣子,下麵做了兩個木墩支撐,略有幾分野趣和特色。
    桌上的飯菜都很簡單,但一律是小夭愛吃的。有兔子精家做的包子,有街角傳了幾代的鴨脖,還有一碗加了蜜糖的甜粥。無一例外盛放到用靈力幻化的冰貝殼裏,每一道菜又都多加了一層靈力護著,像罩著一個個晶潤透明的水母罩子。她拿起桌上筷枕上的筷子,包裹飯菜的靈力就像有感應似的消失,飯菜都還騰騰冒著熱氣。
    小夭無奈歎口氣:“又浪費靈力了。”隨即又舒展眉眼,揚唇淺笑:“罷了,你的靈力,你愛怎麽用就怎麽用吧。”
    小夭用完飯,所有的冰碗均化成雪花變成霧氣,消失在空中,小夭暗想,不用洗碗就是好。小夭準備去找相柳,打開房門卻發現他一直站在門口。
    小夭詫異:“相柳,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相柳看到小夭還是柳兒的樣貌時卻怔了一瞬,眸光一暗,沉著臉扶著小夭的肩把她帶回房中,小夭被牽引退了幾步,相柳在背後把門關上。而後扣住小夭的頭,在她柔軟的唇上流連片刻,把她揉到懷裏。低啞的聲音在小夭耳邊響起:“我給過你機會了。”
    “什麽機會?”小夭不明所以,心髒因剛剛的吻還在隱隱悸動。
    相柳的眼眸似有霧氣,頭埋在小夭脖頸,手抱的更緊了些:“逃離我的機會,我已經給過你。以後,你休想再從我的身邊逃走。”
    相柳霸道又不安的語氣讓小夭心髒猛的一縮,隻感覺有一團火焰,在心裏灼灼燃燒著,瞬間暖了全身的血脈。她從相柳懷裏直起身,手捧著他的臉,在他唇上輕輕一啄,眼睛幹淨澄澈,認真而溫柔:“自決定來到你身邊起,我就沒有想過逃走,隻願君心似我心,不負相思,生死相隨,永不分離。”
    相柳掩不住心裏的激動和狂喜,眉眼唇角止不住流露出笑意。
    片刻,相柳笑意淡去,緩緩開口:“小夭,我想帶你去見見義父。”
    小夭看著相柳,眼神真誠:“好。”
    相柳無父無母,洪江是他世上最親的人,不管之前洪江與瑲玹如何敵對,那都已經過去。況且她已經和相柳互明心意,於情於理,也應去拜見。
    不周山在昆侖山西北,終年寒冷,常年飄雪。自洪江撞倒不周山天柱,天地分開,不周山成為唯一能夠到達天界的路。
    毛球馱著二人飛往白雪皚皚的昆侖。小夭靈力低微,體質怕冷,相柳特意尋了一張白狐披風,細心給她穿上,又怕不夠暖,一路上把她護在懷裏用靈力溫著。
    很快,他們進入不周山範圍。毛球穩穩降落在雪地上,待兩人下來,便化成人形。雪花如柳絮般從雲層中飄忽而落,倏爾輕輕落在幾人身上。相柳一揮手,小夭身上便多了一層靈力防護罩,將冰冰涼涼的雪花隔在了防護之外。
    毛球抖了抖自己頭上的雪花,朝相柳嗤鼻:“重色輕友!”
    相柳斜眼看向碎碎念的毛球,拍了拍落到衣服上的雪花,好像在說——我不是和你一樣嗎?
    小夭抿唇偷笑,牽上相柳的手:“我沒事,有這件披風已經很暖和了,不用為這點小事浪費靈力。”
    相柳眸光溫柔,滿是愛意,他緊緊回握小夭的手:“你的事再小,對我來說也是大事。”
    小夭心尖一顫,早知道防風邶是個慣會討好姑娘之人,可如今這些話卻是從白頭發的相柳嘴裏冒出,多少還是讓小夭有些意外不習慣,甚至更讓她動心,連指尖都在發麻發顫。
    小夭紅了臉:“我們……還是先去祭拜義父吧!”
    聽到小夭改口叫洪江義父,相柳愣了一瞬,隨即溫柔輕聲道:“好。”
    毛球看著膩歪的兩人,打了個寒顫,想抖掉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實在想不到,有一天,威震四海,名曉大荒的殺人魔頭,會有這麽低聲下氣和別人說話的一天。但他不想打擾相柳和洪江說話,便遠遠的站到一邊。
    小夭環顧四周,隻見不周山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整個世界銀裝素裹、白雪皚皚,莽莽蒼蒼,放眼望去,宛如一片看不到邊際的白色大海。相柳曾說極北之地有著天下最美的風景,看來這不周山也是不遑多讓。
    相柳牽著小夭來到洪江撞柱身亡的地方,倒塌的擎天柱已被白雪覆蓋,再看不到當初慘烈的模樣,隻餘一些林立的怪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天地自成的鬼斧神工。
    相柳手一揮,變出祭品。有洪江生前愛喝的酒,一些吃食,還有一些香燭。
    “義父,我帶小夭來看你了。”相柳跪在地上,麵色凝重,左手在前,恭敬的俯身,額頭碰到左手背,拜了一拜。
    小夭也學著相柳,跪到雪地裏,恭敬的拜了一拜,心中油然生出一種兒媳麵見公婆的局促感,但她依舊麵帶微笑:“義父,我是小夭,你放心吧,他現在很好,以後我也會好好照顧他的。”
    相柳凝睇著小夭的臉,滿目細碎的星海。他手指一勾,用靈力點燃了青香,插到雪地裏,又同小夭恭敬的拜了三拜。
    小夭看到一些陳舊的貢品,心下了然:“你之前離開一個月,就是來祭拜義父了嗎?”
    “嗯。”相柳眼眸低垂,淡淡回應。
    小夭望著相柳難過的神情,心裏不是滋味,她轉頭凝視著洪江撞倒的不周山,緩緩開口:“相柳。”
    相柳聽到小夭喚他,轉頭看向小夭。
    “義父一定很開心,”小夭頓了頓,看著眼前的不周山,像是在回憶遙遠的事。
    “他一定很開心你還活著。從你對他的描述中,我可以感受得到,義父是把你當做親兒子一樣看待的,作為父親,他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去死,哪怕是為了家國大義。”
    小夭轉頭對上相柳深沉的眼眸,繼續說道。
    “因為父母都是自私的,他們不希望孩子遭受一丁點傷害,但父母也是最偉大的,他們會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豁出一切,哪怕讓他們上戰場,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甚至犧牲性命。你們都說戰士的結局應該是戰死沙場,這可能是對的,戰士訓練出來就是為了戰鬥,可戰鬥的目的是什麽?不就是為了保護家人,保護子女,保護家園和後代嗎?如果天下太平,這種戰鬥還有意義嗎?義父就是想到這點,所以他明明已經逃脫圍捕,聽聞你戰死,最後還是選擇怒撞不周山。他所堅持的想保護的都不在了,獨自苟活還有什麽意義?”
    小夭牽上相柳的手,握緊。
    “如今義父看到你還活著,作為父親,他定然很欣慰。你已經為辰榮義軍付出了全部,他一定希望接下來的日子你能好好活著,為自己好好活一次,哪怕是為了他,為了戰死的袍澤,你也要好好活下去。這樣他們才會有人掛念,靈魂才有歸處。”
    相柳默不作聲,看著小夭的側顏,微微動容。
    小夭笑著轉頭,注視著相柳,眼睛裏仿若有浩瀚星河:“相柳,以後我們叫義父爹爹吧。”
    相柳的心好似被一股熱流填滿,所到之處冰山盡融,絢爛的開出一片姹紫嫣紅。
    小夭這麽說也這麽做了,她恭敬的又拜了一拜:“爹爹,從今以後我是您的兒媳,我一定會替您好好照顧相柳,絕不讓他被人欺負了去。”
    相柳笑出聲,眼裏氳滿水波,不知道是在笑小夭靈力低微不自量力,還是笑自己,居然有一天,也有人說要保護他不讓他被別人欺負。
    小夭瞥了相柳一眼,自顧自斟滿一杯酒,緩緩倒在雪地裏。
    “相柳,你竟還活著!”一個不速之客的聲音響起。
    相柳和小夭一轉頭,看到蓐收正滿臉敵意的盯著相柳。
    毛球一臉警惕的看著蓐收,快步靠近相柳。
    蓐收雖然沒有見過相柳真容,但畢竟和他近身廝殺過,他太明白相柳身上那種令人膽寒壓迫的氣質,再加上銀發白袍,還在這裏祭奠洪江,他已經肯定眼前俊美無儔的人就是相柳。
    “蓐收大人,別來無恙。”相柳勾唇。
    蓐收手一揮,身邊立即多了十個天兵天將,各個手持紅纓槍指著相柳與小夭。
    “果然不愧是九命相柳,這般的萬箭穿心,竟也活下來了。不過辰榮義軍已亡,陛下也按照你們的約定把所有辰榮義軍的骨骸葬到了辰榮山。你此行來此,到底有何目的?”
    相柳淡淡掃一眼天兵天將,略略往前一步,將小夭護到身後,唇角微揚,抬手示意:“如你所見。”
    蓐收可不相信相柳隻是單純的來祭奠洪江,畢竟他們惡戰那麽久,即便辰榮軍已所剩無幾,仍沒有一人投降。對於這點,蓐收對辰榮是敬佩的,尤其是作為軍師的相柳,足智多謀,臨危不亂,膽識過人。若他不是在敵方陣營,他想,說不定他們可以成為好友。可是世事難料,戰場無情,哪怕他再惋惜這位稀世將才,也不得不對他趕盡殺絕。所以他看到相柳,就下意識覺得他可能是想回來複仇,畢竟都說相柳有九張真容,八十一個化身,要想刺殺誰,輕而易舉。
    小夭上前一步,將相柳護在身後,相柳眸光一柔,小夭朝蓐收拱手道:“蓐收大人,我們此番前來,確實隻為祭奠故人。若此行驚擾天廳,我等離去便是。”
    蓐收掃了一眼小夭,微微愣了愣,雖然她相貌凡凡,卻有一種天生的貴族風範,重要的是,他竟辨不出假麵後的真容。最後蓐收也隻當相柳又招安了一位能人。
    小夭之所以不想起衝突,一是相柳靈力還未恢複,爭鬥必然吃虧,二是蓐收當年在五神山,也算和她相交,不想引起雙方的爭執。三是她現在是柳兒,並不想那麽早暴露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塗山璟和分身還在清水鎮。
    蓐收警惕的等了半晌,發現兩人沒有動武的傾向,手一揮,天兵天將便收起槍戟,身板挺直的站到蓐收身後。
    “不論你此行目的,如今天下已然大統,四海皆安,你做再多也隻是徒勞。不過,既然辰榮已覆,你若想繼續在戰場上發揮才幹,我自會向陛下舉薦你。”蓐收也是存了試探之心。
    相柳低頭笑了一下,抬頭直視蓐收:“如你所說,辰榮已滅,我也厭倦了馬革裹屍的日子,現在,我隻想和自己心愛的姑娘隱居山林,做一對平凡恩愛的夫妻。”
    相柳牽上小夭的手,望著她溫柔一笑。也是在告訴蓐收,他對刺殺他們的王沒興趣。
    蓐收上下審視二人,看到他們二人眼裏流露出的濃情蜜意,警惕的眼神略有緩和。
    “既如此,也不強求,你二人便速速離去吧。”
    小夭拱手:“多謝蓐收大人。”
    小夭拉著相柳走到祭品前,二人又朝洪江拜了三拜,毛球一抖,變成白羽金冠雕,馱著二人離開不周山。
    蓐收望著二人遠去的身影,手一勾,一個天將俯身上前:“去,盯著相柳,有任何風吹草動隨時跟我匯報,切勿打草驚蛇。”
    “是!”天將抱拳領命,駕著犀牛坐騎朝他們的方向追去。
    小夭被相柳緊緊護在懷裏,回頭探了一眼:“後麵有人。”
    “無妨。”
    相柳淺笑,抱緊小夭,手一揮,毛球即刻以更快的速度朝清水鎮方向飛去。
    天將跟丟了相柳,隻得調轉回頭。
    “啟稟將軍,屬下無能,跟丟了,但是看他們去的方向,應是清水鎮。”天將單膝跪在蓐收麵前,抱拳請罪。
    “知道了。”蓐收手一揮,天將起身退了下去。
    蓐收早就清楚,跟丟了正常,跟上了反而才有問題,他也不過是變相提醒相柳,他沒有完全信任他,若是他有異心,他必定手下無情。
    蓐收眯著眼思索,喃喃道:“清水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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