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相逢能幾日,重逢是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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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水鎮的上巳節慶典還在如火如荼的舉行。
    此時傀儡瑲玹還端坐在人群之中,被蓐收和一群衛兵保衛著,靜靜的觀賞清水鎮百姓為他排練的侍神舞。清水鎮百姓都想一睹天君風采,伸長了脖子往觀禮台看,但是被守衛擋住,遠遠隻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側顏。
    舞者戴著恐怖麵具,穿著獸皮,手裏握著金剛鈴,一邊搖出清脆的鈴音,一邊整齊的哼唱著古老的歌謠。
    忽的,蓐收驚覺真正的軒轅王此刻已到清水鎮,慌忙隱入人群,朝著瑲玹給他的暗示之處尋去。
    暗巷之中,瑲玹長身玉立,背著手站在夜幕之下,晈好的月光隱隱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下半部分的臉上。
    蓐收匆忙上前,握拳跪膝:“陛下,相柳目前還未有動靜,請陛下切勿以身犯險。”
    瑲玹略略往前,整張臉露在月光之下,劍眉星眸,不怒自威。
    “蓐收將軍請起,我此次來清水鎮,不是為了相柳,而是為了小夭。”
    “小姐在清水鎮?”蓐收驚詫道。
    “我也是剛得到的消息,等會兒你帶著傀儡回紫金神宮,由他暫代我在神宮上朝,你在旁輔佐,若有緊急事務,你可命人傳信於我,我準備在清水鎮待一段時間。”
    “陛下,不可!”蓐收抱拳直諫。
    “我知道你擔憂什麽,怕相柳發現伺機加害於我。不過就算如此,我也必須在這裏待幾天。緩一步說,假若相柳無心害我,若想讓其忠心歸順,我親自禮賢下士,才更有誠意。”
    蓐收還是擔心,萬一相柳想刺殺瑲玹,還是易如反掌的。
    瑲玹勾唇,牟若寒星:“與其等蛇出洞,不若打草驚蛇,你將相柳的住處告訴我,等明日我親自會會他。”
    “是,陛下。”
    蓐收知道瑲玹說一不二,隻得聽從瑲玹命令,把相柳居住的客棧告訴了瑲玹,又派了近衛暗中保護瑲玹。蓐收已經在不周山見過相柳真容,他本以為相柳會使用幻形術進行偽裝,結果發現相柳從始至終都沒有轉換過容貌,來清水鎮一打聽就知道他住在了哪裏。畢竟那麽俊美無儔宛若天人的男子,誰遇到也不會輕易忘記的。
    蓐收退去,瑲玹戴上儺戲恐怖麵具,遁入人群,卻一夜都沒有發現小夭和塗山璟的蹤影。
    天空慢慢翻出魚肚白,海麵的浪潮也逐漸恢複平靜,海平線上的朝霞慢慢變得橙紅,隨著地平線柔和的陽光交相輝映,流光溢彩。
    小夭一覺醒來,相柳已經起床,坐在海貝邊上運功修煉靈力。
    此時,大海貝靜靜的漂浮在海麵,沐浴在溫暖的朝霞之中。
    小夭直起身,覺得骨頭跟散架了似的。她穿上相柳為她準備的綠色交領襦裙,從原來的衣服口袋裏拿出瓷瓶,輕拈手指,一顆流光飛舞丸化作流螢散落到經脈各處,酸痛感才稍稍緩解。
    小夭坐在玳瑁榻上,看著相柳青絲白袍認真修煉的樣子,心中如沐春風,溫暖幸福。
    這樣的日子真好。
    忽的,小夭感覺心髒猛的一揪,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啃食著她的心髒,又像有一團火,將她的心髒炙烤於其中,劇烈的灼痛感幾乎讓她無法呼吸,身體忍不住顫抖。
    小夭捂著心口,咬牙撐著,看著相柳的背影,生怕他看到擔心,趕緊吃了顆護心丸。
    “怎麽了?”相柳修煉完,回頭看到小夭手撐著塌沿,似乎不舒服,幾乎是第一時間衝到小夭身邊,輕聲詢問。
    “沒事,可能是昨夜沒休息好。”小夭擠出一抹笑。
    相柳眼裏流露出一絲自責,立即抬手用靈力從她的胸膛一直掃到小腿。
    “這樣舒服點了嗎?”相柳以為是自己昨夜太過放縱:“抱歉,以後,我會盡量輕點。”
    “已經好多了。”小夭知道相柳誤會,紅了臉,但也沒解釋。
    相柳淺笑,眼裏溫柔如波,他繡有暗色桃紋的綠袍袖口輕輕一揮,一張放有海鮮粥的冰桌隨著靈力憑空而生。
    “等下你還想回清水鎮嗎?”相柳牽著小夭坐到桌邊,拿起冰碗邊給小夭盛粥邊柔聲問。
    “嗯。毛球和阿瑤都在那裏,總不能把他們扔在那不管吧?”小夭其實是想回去取一樣東西。
    “對了!你的禮物我還沒給你呢!”小夭忽然想起自己為相柳準備的禮物還沒有送出去,趕緊從換下來的衣服兜裏翻出來。
    相柳把羊脂白玉握在手裏,手指滑過上麵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桃花,眉眼染笑:“桃花夭夭,灼灼其華,不錯,為夫甚是喜歡。不過比起這個,為夫更喜歡你。”
    小夭看著曖昧挑逗的相柳,心跳如擂鼓,她低頭不停喝粥:“你……趕緊吃飯。”
    相柳滿眼愛意,笑得肆意飛揚。
    清水鎮街上,經過一夜的狂歡喧鬧,隨著朝陽的升起反而變得冷清起來,路上已經鮮少有人。那一串串燈籠裏的燭火已經慢慢燃盡,隻餘燈籠罩在清晨微涼的風中輕輕擺動。
    瑲玹入住了相柳所在的客棧,此刻正端坐在一樓大堂的桌前優雅的享用早餐。
    小夭和相柳回到清水鎮。剛到客棧,小夭卻神神秘秘的說自己有事需要離開一會兒,不讓相柳跟著,於是相柳自己回了客棧,腰間還掛著小夭送的羊脂白玉。
    防風邶?不,是相柳!
    瑲玹看到相柳的第一反應就是以為他是防風邶。他差點忘了,防風家的浪蕩庶子防風邶就是相柳。
    相柳自也是注意到了瑲玹,帶笑的眼裏閃過一絲冰冷,但還是揚起笑意:“院外樹上喜鵲鳴叫,不想竟是貴客到訪。”
    瑲玹抬手示意相柳坐下:“相兄如若不嫌棄,不如坐下喝杯清茶。”
    相柳也不拘泥,直接坐到瑲玹對麵,笑道:“相某一介草民,怎敢跟軒轅王稱兄道弟?”
    瑲玹微勾唇角,也不惱,親自為相柳斟上一杯七分滿的茶:“相兄何必妄自菲薄,論起謀略,我還未必及相兄一二。”
    相柳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嘴角揚起沒有溫度的笑意:“軒轅王如此自謙,倒真是讓人意外。若軒轅王謀略不及在下,又如何能一統大荒?”
    “從前你我是敵人,如今辰榮已滅,自然就沒有了敵對的立場,也就不需要劍拔弩張。說不定,我們還能成為朋友。如若相兄願意,軒轅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相柳承認,瑲玹是一個大度且心懷天下的君王。
    “軒轅王說笑了,如你所說,辰榮已滅,成王敗寇,我也厭倦了戰場馬革裹屍的生活,現在隻想和妻子隱居山野,平淡度日。”
    瑲玹微微意外:“相兄竟成婚了?”
    相柳想到小夭,輕抿一口茶,眼眸柔和許多,如春風拂過清澈的湖水:“剛成婚。”
    瑲玹微微訝異相柳眼裏流露的柔情:“想必尊夫人定是天人之姿,不然如何能得九命相柳的另眼相待?”
    “她自是極好。”相柳一臉引以為傲。
    瑲玹輕笑:“難得從殺伐決斷的九命相柳嘴裏聽到讚美之詞,我倒是越發好奇尊夫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了。不若相兄賞光,屆時我安排宴席,請相兄及尊夫人小酌一杯。”
    相柳笑:“相某自是不敢推辭,隻是拙荊天性害羞,恐怕要愧對陛下的美意了。”
    瑲玹的臉冷了一瞬,很快恢複正常:“無妨,不若相兄先問一下尊夫人的意願,再決定是否賞光赴宴。”
    瑲玹本想著相柳不答應招安是該殺了斬草除根,還是留下放任自由,直到聽到他成了親反而放下了心。人一旦有了軟肋,就不會再堅不可摧,而這個女人,就是相柳最大的軟肋。
    小夭在塗山璟清水鎮居住的宅邸前躊躇一會兒,還是請門房進行通傳。
    不久,門房小廝跑來,說讓小夭進去。
    小夭跟在小廝身後,經過長長的走廊,路過一個寬敞的庭院。
    和百年前一樣,庭院內開著各種鮮花,隻是更加枝繁葉茂,有茉莉、素馨、建蘭、麝香藤、朱槿、玉桂、紅蕉、闍婆、薝卜……廊下掛著各種顏色的冰晶風鈴,微風吹過,馨香滿庭,清涼浸身。
    小廝將小夭引到一處房門前,回身對小夭說道:“我家主人在屋內等姑娘。”說完便轉身離開。
    小夭輕敲了下房門,見無人應答,她心下有點奇怪,但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空空蕩蕩的房間裏,並沒有分身小夭的身影。小夭疑惑的輕聲喚了一聲:“小夭?”
    但並沒有分身的回應。小夭走到屏風後,看到相柳雕刻的大肚笑娃娃就放在茶幾上,便高興的拿起來,輕輕撫摸著娃娃肚子上的石榴圖案。她這次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拿回這個娃娃,並不想驚擾他們二人,於是轉身準備出門。
    突然,門被砰的一聲關上。小夭慌忙跑到門口,卻發現門被靈力封死,她微弱的靈力根本無法撬動半分。
    暗簾處,閃出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墨黑的長眉,清亮的眼眸,筆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身著華服的他宛如蘭芝玉樹,真堪是明月為身,流水做姿。
    “你……”小夭聽到動靜轉過身,看到是塗山璟,默默收回正想召喚出來的鮫骨弓,心虛的往後退了一步,背正好靠在門框上。
    “小夭。”塗山璟緩緩開口,聲音如空穀幽蘭,異常溫柔。
    “塗山公子認錯了,我是柳兒。”小夭心虛,不敢看塗山璟的眼睛。
    “我知道,你是小夭。”塗山璟的聲音依舊溫柔,仿佛還是當年的葉十七。
    塗山璟慢慢走近小夭,拈指一揮,如霧般的白色靈力覆到小夭臉上。小夭瞬間便褪去幻形,露出真容。塗山璟溫柔的注視著小夭,但在看到小夭鎖骨處若隱若現的吻痕時,他愣住,眼裏閃過一絲狠戾,不動聲色的抬手拂去小夭鎖骨的吻痕。
    “不要用幻形了,一切我都已知曉,以後你也不用再躲著我。”塗山璟語氣溫和,對上小夭眼眸的時候,依舊是溫潤如玉,幹淨清亮的眼睛。
    小夭對塗山璟眼裏一閃而過的淩厲感到膽寒,她想,一定是自己看錯了。在她麵前,塗山璟從來沒有過這種表情。
    “那小夭呢?”她指的是分身。
    “她走了。”塗山璟忽然語氣冷淡下來,仿佛在說和他不相關的人。
    “走了?她去哪兒了?”
    “她去哪兒是她的自由,與我無關。”塗山璟淡淡的說。
    “怎麽會與你無關,她可是你孩子的母親啊。”小夭對塗山璟的冷淡感到不可思議。
    塗山璟驀地沉下臉,語氣冰冷:“若非她生下塬兒,若非她……是你身體的一部分,我定不會就這樣讓她完好無損的離開。”
    他抓緊袖口,快速閉上眼,掩蓋住眼裏一閃而過的……恨意與殺氣。
    小夭震驚的看著塗山璟,眼前這個男人,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就算被哥哥弄的半死,依舊心腸柔軟的葉十七嗎?
    再睜開眼,塗山璟依舊是那個眼神清澈的猶如汪泉的謙謙公子,姿清逸、骨清絕。
    小夭一度以為是自己眼花。清逸出塵的青丘公子,驚才絕豔的塗山璟,在她麵前溫柔聽話甚至有點笨嘴拙舌的葉十七,眼裏怎麽會有殺意?就連被他親奶奶設計,和防風意映有了夫妻之實,他也最終未狠的下心殺了那防風家的嫡女。
    “可她是一個完整的人,不是我的傀儡。我雖然造出了她,可她卻是個有血有肉,有思想,有靈魂的人!好,就算你覺得她是個傀儡,是個假的,可是你們朝夕相處同床共枕十年,難道對她就沒有一絲絲的憐憫和感情嗎?讓她就這樣離開自己的孩子?”小夭有些氣惱。她就是沒有母親的保護,才流落人間,受盡折磨和苦楚,她不想母子分別的慘劇再發生在塗山璟孩子的身上。
    “那誰憐憫我呢?”塗山璟的眼神驀地冰冷,定定盯著小夭。
    小夭一時語塞,是啊,造成這局麵的人不正是自己嗎?
    塗山璟看著低頭沉默不語的小夭,心陡然軟了,他把小夭緊緊抱在懷裏:“你回來了就行,我隻要你。塬兒算起來也是你的骨血,反正相柳也救活了,不如我們一家三口重新回到海上仙島,過神仙般的隱居生活。”
    小夭沉默半晌,隨後輕輕推開了塗山璟,看著他帶有委屈、不安、甚至祈求神色的眼睛,糾結片刻,還是說道:“十七,我們回不去了。”
    塗山璟急了,雙手緊緊抓住小夭肩膀:“怎麽回不去?你還是小夭,我還是你的葉十七啊!”
    小夭抿唇沉默一瞬,盯著塗山璟的眼睛:“十七,你覺得我們真的能回到從前嗎?”
    塗山璟愣愣的看著小夭的眼睛,小夭也定定的看著他,就這麽互相對視著。
    塗山璟看出了小夭眼裏的決絕。慢慢的,眼裏的希望一點點破碎,光芒也一點點黯淡,他的雙手從小夭肩頭無力垂落。
    “其實,我們早就回不到從前了,發生太多的事,已經消磨了我心中對你的喜歡。我一直跟你說,我是個心狠之人,而我喜歡的也正是你的柔軟。可是也也正是你的柔軟,傷的我體無完膚。知道你和防風意映有了孩子的時候,我氣血攻心,對你已然失望,即便最後你告訴我,她的孩子不是你的,其實我也並不是心無芥蒂。”小夭抿了抿唇,望著塗山璟受傷的眼神,心中有些於心不忍。
    塗山璟眸色呆怔,薄唇有些泛白。
    小夭繼續說:“選擇和你成婚,隻是發生了太多事,相比之下,你才是那個適合過日子的人。反正我本身就如同飄萍一般,隨波逐流,從來都沒有權利選擇什麽,隻能是被動的接受,所以覺得和誰成婚都可以。可是,我們本就岌岌可危的感情,早就被現實消磨殆盡,我以為和你搭夥過日子也不錯,至少你對我永遠是溫柔體貼,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刻,我發現,我依舊還是那個會做夢的女孩兒,我也想要真摯的愛情,我也想被堅定不移的選擇和偏愛。可事實就是如此殘酷,任何人都會因為某些原因,而舍棄別人。你為了你奶奶舍棄我,瑲玹為了大業舍棄我,相柳也會為了袍澤恩義舍棄我,而我,也會為了對外祖母的承諾,舍棄你們。我們都是一樣的。既在這亂世,便會身不由己。”
    小夭注視塗山璟的眼睛:“可是,璟,我寧願你是為了錢財而舍棄我,寧願你是為了我是赤宸之女而舍棄我,寧願你是為了塗山一族的繁榮昌盛而舍棄我,也不願意你是為了另一個女人而舍棄我。如果我們之間有另一個女人的介入,不論你是否愛我,我都做不到毫不介意,因為她的出現,是因為你的默許。”
    塗山璟呼吸一滯,他以為,他告訴了小夭真相,她原諒了自己,他們就能回到過去,原來,她一直心有芥蒂,卻又把隔閡埋在心裏。原來,她所謂的原諒,其實是早就放下了一切,放下了他們的情意。
    小夭揚起若有似無的笑:“時間可真是個好東西,可以消磨一切痕跡,亦證明一切東西。你和小夭同床共枕十年,你也沒有發現她和我的區別,可見,你愛的,自始至終都隻是我的一個軀體而已,也許,你愛的也不是我的軀體,你愛的隻是把你當男人看,讓你有男人尊嚴的人而已。如果當初防風意映沒有嫌棄你滿身的傷疤,那可能也不會有我們後麵的故事了。現在,你和小夭已然有了一個可愛的孩子,你怎麽忍心你的孩子失去親生母親呢?就算塬兒身上流的也算是我的血液,可是我沒有十月懷胎生下他,更沒有日夜辛苦的照料,對他也根本沒有任何感情。就算我們回到過去,塬兒也隻會成為下一個塗山篌。你真的忍心塗山塬步塗山篌的後塵嗎?”
    塗山璟眼裏微微有了一絲波瀾。是的,就算他再恨小夭和傀儡欺騙他,可是塬兒是無辜的。
    小夭看到塗山璟微微緩和的眼神,頓了一頓,說:“我和相柳也已經成親,有了夫妻之實,所以,十七,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塗山璟如遭受晴天霹靂般,身形微微踉蹌,卻仍挺若一杆修竹,風姿清絕。
    他不願意接受事實,緊握住秀袍下的拳頭:“不……不可能……”
    “我一直覺得對不起你,我以為我喜歡的是你,可是當相柳死的時候,我才驚覺,我真正愛的人卻是他。正是因為他早就在我心裏,所以我們才能種情人蠱。才沒有被蠱蟲反噬。隻是當時的我過於懦弱,不願意承認而已。”
    是了,情人蠱,當初在百黎的時候,他就覺得不簡單,即便中蠱人是九命相柳,是海底妖王,如若無情,又怎會不被蠱蟲反噬?原來那時的她就已經對相柳情根深種,隻是她缺乏戀愛經驗,深愛對方卻不自知而已,而相柳亦是如此,所以才會以防風邶的身份不斷接近她。
    塗山璟麵若冠玉的臉上浮起苦笑:“既然如此,為何不跟我明說?反而把我蒙在鼓裏,當傻子一樣玩弄?你是覺得你離開了我,我就活不下去了嗎?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對不起。”小夭垂眸,臉上一陣青紅。是啊,她從來沒問過他的意願,隻是想當然把自己的想法壓到他身上,覺得他離不開自己,高看了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位置。可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誰離開了誰,都一樣能好好活下去。
    塗山璟拂袖轉身,臉上再無笑意,如墨的眸子裏盡是冰冷:“既如此,塗某便不留相夫人了,來人,送客。”
    小廝應聲而入,向小夭躬身擺了個請的手勢,小夭沉默不語的看了眼背過身去的塗山璟,還是轉身跟小廝出了門。
    房間安靜的可怕,塗山璟背著手,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滴落在地板上,綻成的樣子,就像兩朵野花。宛如百年前在清水鎮時,他因小夭而愛上的,無名而卑微的野花,隻是這野花卻再也不會因為他而綻放。他本以為小夭這次是想回到他身邊,他滿懷喜悅匆匆趕來,卻沒想到現實給了他更致命的一擊。
    華服下修長的手指咻然握緊,鮮血順著泛白的指縫一滴一滴墜落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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