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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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柳初見蕭縝去套騾車了,便讓佟穗趕緊回去換出門穿的衣裳。
蕭野也道:“二嫂去吧,我來喂豬。”
佟穗:“行,那你們忙,我先走了。”
剛從堂屋出來,就被靠在月亮門那邊的蕭玉蟬叫住了,這小姑子難得帶著點討好的語氣道:“二嫂,祖父給二哥的錢肯定有剩的,你們幫我買點炒瓜子吧,耀哥兒愛吃那個。”
佟穗沒怎麽見齊耀吃,倒是見過蕭玉蟬一口氣嗑大半盤的本事。
她道:“我跟二爺說說,買不買都得他做主才行。”
蕭玉蟬朝她眨眼睛:“你就說你愛吃,他肯定同意。”
佟穗幹笑一下,轉身去了東院。
今日他們要去的鎮子叫長平鎮,蕭姑母就嫁到了那邊,離靈水村有六裏多地。
佟穗聽父親講過,說長平鎮是縣城北麵這一帶最大的鎮子,鎮裏麵有條街專門賣各種東西,因為縣城太遠了,周圍村落的百姓都是去長平鎮添置家用。
靈水村的熱鬧已經超出了佟穗的想象,真不知道鎮上該有多好。
出門要穿體麵點,可佟穗也不想太出挑,留著出嫁新做的兩套春秋裝沒動,從櫃子裏翻出一套七八成新的舊衣——桃紅的衫子、柳芽青的長裙。
這還是兩年前趕上一段太平時候,母親給她扯的新布,佟穗斷斷續續穿過幾回。
換好了,佟穗拿起櫃子上的銅鏡上下照照,目光在衣襟前頓了頓。
怪不得蕭縝說她瘦,從十六到十八歲,她隻是長高了些,其他地方似乎都沒什麽變化。
佟穗咬咬唇,不變才好,變成蕭玉蟬那麽鼓,這件衫子可能會顯得緊巴。
正胡思亂想,門板突然被人推了下,像是要進來卻沒料到裏麵落閂的那種無意之舉。
“在做什麽?”
蕭縝問,馬上要出門了,他真沒料到這麽會兒功夫她也要如此防備。
佟穗匆匆放好銅鏡,過去開門。
蕭縝瞧見她的衣裳,視線頓了頓,再移到她藏畫的箱籠上:“車備好了,帶上畫。”
佟穗怪尷尬的:“真不用裱,收在箱子裏不會弄壞的。”
裱上就方便掛了,她怕蕭縝真把畫掛在牆上。
蕭縝:“裱吧,三弟妹知道你如此珍惜她送的畫,肯定會高興,況且她的畫工也值得裱,保存好了當傳家寶都行。”
這兩條理由哪條都讓佟穗頗為心動:“那,那就聽你的。”
她爬到炕上,將已經仔細卷起來的畫取出來。
蕭縝從老爺子那邊借來一支畫匣,暫且裝畫用,到了鎮上裝裱時自會配上新匣子。
佟穗又去衣櫃那邊取荷包。
蕭縝見了,道:“今天的花銷都走公賬,不用動私房。”
佟穗用下巴指指畫匣,她裱自己的畫,當然要花自己的錢。
蕭縝直接將荷包放回去,攥著她的手腕往外走:“你現在是蕭家媳婦,不
用分那麽清。”
佟穗:“……”
騾車已經牽到了東院前門外,蕭涉坐在車轅上,晃悠著腿等兄嫂,柳初提著一摞用油紙包好的鹿肉餡餅走過來,這是要送去蕭姑母家裏的。
佟穗瞧見車板上放著一摞木板,好奇道:“這個要拿去鎮上賣?”
蕭涉:“不知道,二哥叫我放上來的。”
蕭縝簡單道:“不賣,打兩套桌椅。”
佟穗目前隻去過柳初、林凝芳的房間以及書房學堂,想著可能是其他人屋裏需要添置桌椅吧,便沒多問,反正花的是蕭家的錢。
同柳初道別,三人坐車出發了,佟穗坐在車板中間,蕭縝坐在車尾。
經過村子時還有村人打招呼寒暄,出了村南沒多久,蕭涉忍不住了,回頭看看,納悶問:“二哥二嫂,你們怎麽都不說話?”
自家爹娘在一起時娘總要絮絮叨叨,四兄弟出門時就更熱鬧了,蕭涉很不習慣此時的安靜。
佟穗瞥向蕭縝。
蕭縝對弟弟道:“你想說就說。”
蕭涉記起二哥的脾氣了,哼了哼,招呼佟穗:“二嫂你坐我身邊來,咱們倆聊,三哥說二哥就是悶葫蘆。”
佟穗:“……在這兒也一樣,你說吧,我聽得見。”
蕭涉:“二嫂你會唱曲嗎,我姐喜歡唱,可她唱得不好聽。”
佟穗:“那也比我強,我都不會唱。”
她隻會唱一首哄孩子睡覺的,還是以前母親哄弟弟時哼的,她聽多了就學會了。
蕭涉:“行吧,我會,我給你唱。”
佟穗笑了笑。
蕭涉真的唱了起來,應該是從蕭玉蟬那裏學來的曲,講姑娘思念情郎,偏蕭涉的嗓音憨憨的,顯得傻裏傻氣。
佟穗沒忍住笑,可瞧著蕭涉自得其樂的逍遙樣子,她漸漸就不笑了,聽得久了,又覺得這小叔唱得還挺好聽。
她一直看著蕭涉,白皙的臉帶著柔柔的笑。
蕭縝看看五弟,再看看拉車的騾子,將視線投向遠方。
六裏地,坐騾車好像很快就到了,佟穗看見一排排整齊的房屋,東西兩側還能看見頭尾,更南邊被一間間房子所擋,根本看不到頭。
正新鮮著,忽然發現進鎮的路口旁邊東倒西歪地坐著幾個衣衫襤褸的流民,瞧見他們,流民打起精神,捧著破碗圍了上來:“大爺行行好,賞我們幾口吃的吧!”
騾車車板才多高,佟穗臉色一變,連忙挪到蕭縝身邊。
蕭縝左手將她摟到懷裏,右手舉起放在明麵上的一把缺了刃的砍刀,冷眼看向即將撲到車前的一個流民。
他的刀再加上蕭涉甩得嗖嗖響的馬鞭,成功將流民們嚇退。
等騾車走過這段,前麵路側便沒有成群的流民了,偶爾有一兩個都是老老實實地跪在路邊,宛如乞丐,抬頭時露出一雙灰敗的眼睛。
凶惡的流民讓佟穗害怕,這樣的讓她心生不忍。
她無錢資助,隻能不看。
少
了流民的威脅,佟穗改成與蕭縝並肩坐著,默默觀察這座鎮子。
遠遠望著時,能感受到鎮子的氣派與繁華,真的進來了,佟穗則辨認出更多戰亂留下來的痕跡,有的人家門外的牆上還殘留著血漬,有的人家門板被刀砍爛卻無力修補,走在街道上的人們大多麵黃肌瘦,少有歡聲笑語。
佟穗忽然明白過來,戰亂期間,越是富庶的地方越容易被禍害,窮鄉僻壤反倒隻會遭遇少量逃兵與不成氣候的山匪幫派。
才休戰不足一年,這期間能恢複元氣的是蕭家這樣爺郎都有本事的人家或是保住家底的大族,大多數靠地為生的普通百姓隻能指望今春的耕種,指望風調雨順入秋有個好收成。
直到騾車駛進鎮子中部,那種破敗的景象才有了變化,真正有了煙火氣。
時候尚早,三人先去了汪師傅的木匠鋪。
蕭縝給汪師傅介紹佟穗:“這是我剛過門的媳婦。”
汪師傅五十來歲了,臉上滿是風霜,背也有些駝,他客氣地朝佟穗笑笑,簡單誇兩句便問起生意來:“這次你們要做什麽?”
蕭縝兄弟倆將車上的木板搬進院子,蕭縝比劃著尺寸道:“做兩套這樣的桌椅,看書用的,您給做細致點。”
汪師傅:“知道了,兩套,一共給我五十文吧,後天來拿。”
蕭縝痛快付了錢。
接下來去的是離這邊不遠的蕭姑母家。
蕭姑父家是開鋪子的,賣首飾帕子、香料脂粉這些女人們喜歡的小物件,本來是鎮上的富裕人家,被戰亂一鬧連著幾年都沒能做生意,全靠投奔蕭家才保住一些家底。
今年蕭姑父準備繼續開張了,二月裏派兩個兒子去南地進貨,尚未歸家,鋪麵便先關著。
夫妻倆熱情招待了侄兒侄媳們。
寒暄過後,蕭縝將騾車停在姑父家裏,帶著佟穗、蕭涉步行前往店鋪林立的中央大街。
先買布。
布店裏麵都是婦人,兄弟倆在外麵等著,由佟穗進去挑選。
賀氏、蕭玉蟬都對花布顏色提了要求,柳初、林凝芳隻讓佟穗看著選。
考慮到兩人的身份,佟穗給柳初挑了半匹碧色半匹蒼色的,給林凝芳配的是半匹碧色半匹白。
齊耀跟綿綿的都很好挑,然後再選幾副鞋麵鞋底就行了。
掌櫃的把她選的都抱到櫃台上,正要算賬,蕭縝進來了,要再加半匹藕色半匹竹青的。
佟穗小聲道:“我那很多套新衣,真不用。”
蕭縝:“祖父說的,你們每人一套。”
他高大又氣勢足,最關鍵的是錢在他那,佟穗哪裏拗得過,隻好看著他從荷包裏掏錢。
離開布店,三人走了一段路,抵達一家字畫店。
別的店裏多多少少都有生意,唯獨這家字畫店冷冷清清,裏麵坐著個中年男人,瞧著像是讀書人,見到客人也沒多大熱情,敷衍道:“自己看看吧,有喜歡的取下來就是。”
佟穗好奇地打量左右,兩側牆壁上有字也有畫。
看了一會兒,佟穗想,這裏的字不如宋瀾父子,畫更是不如林凝芳的。
蕭縝直接將畫匣放到中年男人麵前,打開道:“這裏有幅畫,不知您會不會裝裱。”
中年男人斜眼裏麵普通質地的紙張,淡淡道:“能裱,一色裱、雙色裱,你們要哪種?”
蕭涉懵了:“都啥意思?”
中年男人指指掛畫的那一麵:“隻有天頭、地頭是一色,除了天地頭還帶隔界的是雙色,一色便宜雙色貴。”
蕭涉瞪大眼睛,覺著雙色的就是多了一種顏色,好像沒其他區別?
佟穗與蕭縝幾乎異口同聲,前者說一色,後者選的雙色。
中年男人:“到底聽誰的?”
佟穗:“……”
蕭縝:“雙色,多少錢?”
見他拿錢袋子,中年男人終於站了起來,一邊報數一邊取出客人們帶來的畫紙,先驗驗貨。
隻是,當他看清麵前的畫時,竟是愣在那裏,除了眼珠,半晌都沒再動一下。
蕭涉扭頭看向身邊的二嫂,明明人更美,為啥這人隻盯著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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