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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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時!
也不知是如何傳了出去,竟然傳出皇帝相中了中書令之子沈清為永安公主的駙馬。這傳言越傳越真,皇帝倒也沒有在意,知道底下人最喜嚼舌根子,不過是無中生有罷了。良時聽聞時,隻是低頭笑了笑,倒是花月和花寧在認真的討論。後來,沈清竟然真的派人上門相邀同遊,良時也就去了,兩人還相談甚歡。
偏偏此時良時收到一封信,花月說是門口的一個稚童送來的,問這小童是何人所給,小童正開心的吃了一嘴的糖,含含糊糊的也說不清。良時拆了信,麵色微僵,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又即刻恢複了平靜,將信焚毀掉了。
次日,良時帶了花寧,悄悄去了郊外一座庵堂。庵堂破敗不堪,像是很久很久沒有香客了,門上布滿了灰塵,也不像還有人住。花寧有些緊張,“公主,我們為何要來這裏啊?”
良時沒有回答,隻是一直小心的朝裏走,在庵堂後院裏,看見了一名老嫗正在扶柴。良時問到:“老人家,請問您知道方慈嗎?”
這老嫗聽見這名字,忙說不認識不認識,便躲進了房間裏不再出來,任花寧如何敲門,老人家也不肯出來。良時隻能無功而返,而這,更加重了良時的疑慮。
轉眼已至重陽佳節,皇帝在朝陽宮設宴,君臣同樂,沈貴妃則在禦花園擺宴,請了各大臣家的女眷們賞菊。良時本不願湊這個熱鬧,隻是有些事情已經不得不重新思考了,那麽沈家必須要查,沈貴妃也得查,所以必須走出去。禦花園上座的女子,身穿深紅色彩繡牡丹的宮裝,高貴優雅,一雙丹鳳眼微微眯起,正是沈貴妃。
良時記得母後在時,這後宮所有女子都是陪襯,母後風華絕代,根本沒有任何人可以同她相比,父皇眼裏永遠隻有母後,當時的沈貴妃,還是一個毫不起眼的沈貴人,沈之沛隻是戶部侍郎。母後病故同年,葉家被揭發幾年前私扣賑災銀以及參與買賣官爵,都被一一查實,父皇念往日之功,並因為母後的遺言,而對葉家法外開恩,葉家隻罰沒家產,被貶離京去了江都縣作知縣。此後沈家屢屢立功,沈之沛當了中書令後,沈貴人因為兄長沈之沛的榮耀而一步步被封為貴妃,掌管鳳印。
“永安公主到。”
沈貴妃起身行禮,鳳眼微微笑著“公主來了,又有些日子不見,殿下看著倒像是清瘦了些,公主住在宮外,可要多仔細身體。”
“謝貴妃娘娘關心。”良時有些厭倦這樣的虛偽,明明不喜歡,卻偏偏裝作喜歡。
沈貴妃如何不知,宜良時的存在,永遠是提醒,提醒著皇帝,也提醒著沈貴妃,皇帝立過誓不再立後,她永遠隻能做貴妃,不管是現在、還是百年以後,在皇帝心裏的、將來和皇帝同穴而眠的,隻能是先皇後葉曦。這些年明裏暗裏,沈貴妃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始終無法企及後位,心裏怎麽可能沒有恨意,父親卻隻說隱忍,等到皇兒被立為太子,這後位也就唾手可得。前些日子聽父親說,永安看上了弟弟沈清,若是從中稍微推動,沈清尚了公主,太子一事必定事半功倍。想到這兒,沈貴妃看向良時的眼神更加柔和了些。
賞菊結束後,良時出宮不久便遇見了沈清的轎子。
沈清其實無意於良時,可沈家隻有他一個兒子,沈清自小便被父親教導要做這宜京城最出色的男兒,並且事事要以家族利益為先,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所以這麽些年沈清事事聽從父命,自己也從未想明白過自己想要什麽。
“停。”良時還是按捺不住,掀起轎簾。如果沒有那封信,良時便不會有懷疑,可是,偏偏是沈家上位,良時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信中不過十六個字:皇後之死,另有蹊蹺,沈家貴妃,郊庵方慈。沒有署名,良時也很想覺得這是有人在挑撥,可良時記得,母後發病前早有征兆,但是母後瞞著。良時也是因為幼時喜歡和太醫署太醫林穆的養子小喵喵一起玩耍、一起學醫研究藥理,林太醫人善,又是母後的舊相識,總是耐心教導。
故而良時在某次不小心給母後把了脈後便覺得不對,於是問母後是否中毒,母後驚訝的捂住良時的嘴讓她不要胡言。
良時反駁道:“母後,分明就是……”
母後又一次捂住良時的嘴不讓她說,久久才放開,然後抱著良時:“良時啊,有些事情,你現在還不明白,你今天說的話,絕不能再說第二次,否則,母後會死,你葉家舅舅也會死,還有我們的族人,都會遭殃的。”
良時想不明白,一雙小眼睛疑惑的看著自己的母後。可是母後始終沒有說,隻是反複的強調不能說出來。母後瞞著所有人,良時清楚這樣的毒量根本不會致死,而且母後的身體一直是由林太醫調理的,便放下了疑慮。幾個月後,母後不小心感染了風寒,小小的風寒而已,當時並無人在意,可就在某天晚上,發了高熱,丟了性命。當時太醫院診斷的結果,就是風寒致死,良時有過懷疑,卻沒有證據,也不敢說話,太醫院共診都沒有人提出懷疑,良時隻以為母後用毒傷了身子才扛不住小小風寒,可是如今,有人送了這樣一封信,心底裏的懷疑再一次被喚醒。
方慈,是母後身邊大宮女的舊名,聽說母後去了的那日,便殉了主,送信的人知道這樣的舊名,良時覺得不可能是無中生有,況且那日的老嫗一聽見方慈這名字,便如此慌張,這其中一定有什麽故事。後來也派人悄悄再去找過那老嫗,確是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有些事情,一旦起疑,懷疑的種子便在心裏生根發芽,你越是想要撇清想要拔除,就陷得越深。這件事情無論怎樣看,獲得最大得益的是沈家,可沈家究竟有沒有做過什麽?
良時想到這,擺擺手示意繼續前行。
時隔六年,很多人和事都已經模糊不清了,如果要查,隻能從當年的舊人開始。母後當年的舊人,除了方慈,好像……水華姑姑!對,水華姑姑是宮中的老嬤嬤,母後初入宮時,她便跟著母後了,水華姑姑還是自己的乳母,母後故去後,水華姑姑便不見了,有人說她出宮養老了。
良時又進宮去查了六年前宮中的人事調動,並沒有水華姑姑出宮的記錄,那麽她去哪裏了?良時正想著,突然有個小太監跌跌撞撞的跑過來撞了良時。
花月氣得大罵:“你眼睛瞎了,這是公主殿下。”
小太監嚇得直哆嗦:“公主……公主饒命啊,奴才不是有意的。”
良時擺擺手:“罷了,讓他走吧。”
花月還想說什麽,良時已經往前走了。回到公主府,良時發現自己的袖口裏多了一張紙條,上麵寫著:離宮。良時想到,今日未曾與人接觸,除了,那個小太監。
事情越發可疑,但良時還是去了離宮。離宮就是宜國的冷宮,離宮的大門上布滿了灰塵,像是很久沒人來了,也是,父皇登基以來,並不喜好女色,宮中嬪妃不多,發配至冷宮的更是沒有,故而離宮就荒廢了,連個宮女太監也沒有。花寧推了門,裏麵雜草叢生,灰塵遍布,到處結了蜘蛛網。
花寧不解:“公主,我們來這離宮做什麽?”
良時沒有回答,花寧隻能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