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武斷鄉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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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魔述異誌!
燕七稍微擦了下汗,便邁步跨過耳房與東廂房之間的小門,來到庭院之中,隻見有幾個人正蹲在庭院和外院之間的門戶旁竊竊私語,陳老漢站在一旁相陪。
現今門第等級觀念極強,來的都是佃農田客一類的,又都是仰仗燕七生活的,陳老漢自然不會引他們去正房奉茶。
見到燕七過來,那幾人頓時止住了話頭,都站起身來叉手行禮,叫了一聲“小郎君”。
燕七點點頭道“眾位一起來見我,可是有什麽事嗎?”
這幾人都是燕七的佃戶,租種著燕七名下的田地,見到燕七問話,一時都有些呐呐的說不出話來,都尷尬的把眼偷偷的看其中一名身材高壯的漢子。
那漢子四十來歲年紀,名叫劉仲,生的是四肢長大、孔武有力。
時已深秋,天氣已經頗有些涼意,這劉仲還穿著一身單衣,露出肌肉虯結的胳膊,很有些粗豪的做派。
劉仲見眾人都在看他,便也不再故作矜持,與燕七唱了一個喏,便開口說道“小郎君!前日陳翁催收秋糧的租子,但是之前主家方氏在收夏糧時說夏糧煮的飯多,更耐吃一些,故此已經把秋糧的租子一起收了。隻是後來方大家把這些田地和租子一起賣給了小郎君,按理說我們不應該再交一次的。”
其他佃戶見劉仲把話說開了,也紛紛小聲的在一邊附和。
劉仲口中稱呼方氏為“方大家”,是如今對主家的尊稱,所謂“大家”,古時指的是“卿大夫家”,所以常用“大家”來稱呼豪門貴族,到後來逐漸衍生為豪族地主的尊稱。
燕七見眾人表情和劉仲的態度,心下了然,這些佃戶恐怕都是劉仲鼓動來的。
燕七來臨淮兩月了,一直閉門修煉,少與外界接觸,但這村莊裏的情況他是有所了解的。
這村裏除去那個賣田產給燕七的方姓主家外,以往還有幾戶佃農,都是過去的主人方姓子招來的。
燕七來後不久,又有一戶山中的獵戶想從山上搬遷下來,燕七倒不介意多一戶人莊客,也允準那獵戶在此落腳。
於是這村坊加上燕七算一家,一共八戶人家,其中六家是燕家的佃戶。
那家獵戶雖然不是燕家的佃戶,但所住的屋舍卻是燕七的宅地,也等同於是托庇於燕七。
燕七剛來時,隻帶了陳老漢一個老仆打理家務。
這五家佃農中有一家戶主叫劉仲的,生了三個兒子,其中兩個已經成丁,仗著自己男丁多,他自己又會幾手拳腳,頗有些強勢。
況且這個劉仲的宅地雖然在燕七的莊子中,但卻是向前一任主家方姓子購得的,是這燕家塢裏唯一擁有自己宅地的佃戶。
早先劉仲也是方姓子招來的佃戶,靠著一把子力氣,又會些拳腳功夫,居然也打拚出了一些家業,自己開了十幾畝荒地,娶上了婆娘。
劉仲的婆娘也很爭氣,居然給他生了三個兒子,又租種了方姓子二十畝地,一家子倒也有些興旺氣象。
是以自方姓子走後,劉仲也算是這燕家塢的一個地頭蛇,眾佃戶都怕他,凡事都以他為首。
燕七心下尋思“這佃租一事隻怕也是劉仲這廝鼓搗出來的,就算主家苛刻,哪有提前收佃租一事,多半是劉仲見自己隻身一人,身邊隻有個老仆,可以欺之以方。我現在跟他爭這點租子無甚意味,也不知這廝是仗了誰的勢還是僅僅是想試探自己是否好拿捏,不如先示之以弱,改天再尋個由頭好好收拾他。”
燕七思忖完畢,假意作出一副思索了一番的樣子,然後就應允了眾佃戶。
劉仲見燕七這副樣子,登時便有些輕視的想道“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而已,假以時日,就算奪了他產業又有何難。隻不過也不可做的太過,萬一他背後的家族有人來給他撐腰,我也不好收場。”
見燕七並不強硬,劉仲又大大咧咧的對燕七道“小郎君!之前方大家還賣給我五十畝地的,錢也給了方大家,但是這地還沒兌現呢!方大家既然把這裏的產業賣給了小郎君,那這事就要著落在小郎君身上了。”
燕七見劉仲得寸進尺,神色有些作難的說道“這事方公卻未曾跟我提過,你有契約在嗎?”
劉仲卻蠻橫的道“契約雖未立下,但錢是給了的,我按商定的價格給了足足八十貫錢的,小郎君你須不能抵賴。”
燕七假意道“此事容我細細思量一下再說。”
劉仲卻不依不饒,隻是要燕七給個說法。
燕七推脫了一會,假裝實在推卻不過,隻說等過一陣子巡視一下名下產業後再把田地丈量給他。
劉仲得了燕七的話頭,心中也有些得意。
“這小孩子能翻出什麽浪花來,還不是任他拿捏,隻怕這小子在家族中也是這般沒用才被趕出來的。”劉仲心中如是想著,便心滿意足的帶著一眾佃戶告辭了。
陳老漢在一旁看著,隻是不敢多說什麽,但他內心還是很急的,明擺著是劉仲一幹人要奪燕七的產業啊!
燕七見眾人走了,陳老漢在一邊欲言又止,便一抬手止住陳老漢,讓他附耳過來。
陳老漢依言過來,燕七對他說了一番話,陳老漢將信將疑,燕七卻不容他猶豫,隻吩咐陳老漢照他的話去辦,陳老漢隻得領命。
沒想過不得幾天,燕七宅院中突然吵鬧起來,似乎有盜賊入戶偷盜,村子中人聽得動靜,都趕來燕七的宅院中。隻見大門敞開著,陳老漢正在門口大聲招呼“家中遭賊了,快來人啊!”
村中人除了留下婦孺看守門戶外,其他青壯手持各種棍棒爭先恐後的衝了進來,剛穿過二進門到了庭院中,就有一個人倒在地上呼痛。
旁邊站著兩人是燕七和陳老漢,此時正欲用繩索捆綁這地下的人,顯然躺在地上的就是盜賊。
眾佃戶們拿著棍棒正嚷著要把這個盜賊打一頓再說,卻聽那賊喊了一聲“父親!別打,是我呀!”
佃戶中有一人聽得聲音耳熟,忙問了一聲“你是小二?你怎麽在這裏?”問話的人正是劉仲。這時眾人才借著油燈看清楚,這盜賊居然是劉仲的二兒子劉二,這下頓時尷尬了。
大家認出盜賊是劉二,劉仲臉上頓時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燕七這時卻不管劉仲臉色如何,隻拿了根繩子要把劉二捆起來,口裏說著“無故入人私宅盜竊財物者,便是立即格殺,也屬無罪。我也無需立即格殺,先綁起來吊上一晚,明日送官便是了,至少也發配邊關充軍。”
劉仲臉色一變,大聲說道“怎見得我兒子盜竊?可有證據?”
燕七冷冷一笑,抓住劉二衣襟一扯,隻見幾錠金子頓時掉了出來。
劉仲卻強說道“這金子又不一定是你家的,我家就不能有金子。”
燕七嘿嘿一笑道“我也不跟你廢話,今日隻讓四鄰作證,先打死這個竊賊再說,反正打死他我也是無罪,改日公堂上再與你說理。”說著便手起一鞭,抽在劉二身上,隻疼的劉二一聲淒厲的痛呼。
劉仲和身邊的大兒子劉大見狀大怒,劉仲伸手來奪燕七鞭子,劉大卻自燕七身後縱身而前,飛起一腳踢向燕七。
燕七卻眼皮也未曾抬起,手一揮,以鞭梢卷住劉大的腳踝,一扯一帶,輕輕鬆鬆就把劉大摔出丈餘遠。
劉仲一把搶了個空,又見劉大被摔出老遠,頓時熱血上頭,一拳朝燕七擊來,拳勢虎虎生風,居然還頗有章法。
但燕七豈又會把劉仲放在眼裏,眼睛眨也未眨,一拳擊出,兩拳相撞,發出“砰”的一聲,接著便是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骼摩擦聲。
隻見燕七身形晃了一晃,劉仲卻大吼一聲,踉蹌著退了幾步,左手捂著軟軟垂下的右臂,火光中一頭冷汗直流了下來。
反觀被摔出去丈餘的劉大,反倒還好些,此刻居然爬了起來,齜牙咧嘴愣在原地不敢上前。
這時燕七已然雙眉倒豎,他剛才這一拳已經使用了全力,劉仲居然能接他一拳,雖然已經手臂受傷,但卻並未脫臼和骨折,看這手拳腳功夫顯然也不是尋常農戶。
如劉仲這般身手的人,雖然並不算多厲害,但也不必在田地裏刨食生存了,隻怕隱藏在這裏假裝務農有什麽圖謀也不一定。自己一不小心在江湖人士麵前露了一手功夫,隻怕是要惹上麻煩了。
那邊劉仲見燕七雙眉倒豎緊逼而前,頓時大駭,他和燕七對了一拳,手臂已經痛的抬不起來,心中知道自己父子三人齊上都敵不過對方,哪裏還敢強項,忙當著眾人的麵跪下,求燕七饒恕他們父子。
燕七這時心下有些兩難,要不是這裏有這麽多佃戶圍觀,燕七心中幾乎要起殺人滅口的心思了。
但燕七畢竟不是好殺之人,這些佃戶總不能全數殺了,就算殺了,他恐怕也得流亡江湖。
燕七心中轉過念頭,隻得暫且壓下心中凶惡念頭,對眾佃戶說道“眾鄉鄰先請回吧!這劉氏父子我自己料理便可以了。”
眾佃戶見燕七三兩下就把劉仲父子打的跪地求饒,直是目眩神迷,哪裏還敢置喙,都唯唯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