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狂狼(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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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五章?? 狂狼(29)
    自從湖影走紅,滿霖每天接待的人裏,九成九都是奔著湖影而來。
    他沒有想到,有一天連警察都會找上門來。
    當紅藝人和刑事案件扯上關係是大忌,滿霖緊張地說:“我們湖影一直是優質藝人,你們是不是有什麽地方搞錯了?”
    查案一旦涉及公眾人物,就會出現很多阻礙,在事情尚未弄清楚之前,明恕也不希望外界知道湖影與重案組的案子有關,所以此番來到芳馳娛樂,他和方遠航都沒有穿警服。
    “沒有搞錯,但你不用緊張,我來找湖影,是因為他可能是一名重要的證人。”明恕問:“湖影現在人在哪裏?”
    一聽“證人”,滿霖才鬆了口氣。
    他在娛樂圈打拚多年,深知圈中的黑暗,一些藝人在鏡頭前單純幹淨,背地裏差不多把違法亂紀的事都幹完了,不被人舉報倒好,一旦警察找上門,演藝生涯就完了。現在湖影正當紅,嫉妒湖影的人、盼著湖影“翻車”的人數不勝數,萬一誰動了壞心思,故意要整湖影,那事情就麻煩了。
    “他沒在公司。”滿霖不敢得罪警察,“你們先坐一會兒,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我去打個電話。”
    一位助理將熱騰騰的咖啡放在桌上,說了句“請慢用”就走了。
    房間裏沒有外人,明恕沿著沙發轉了一圈,草草觀察周圍的陳設。
    方才滿霖有一句話讓他十分在意——“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滿霖是湖影的經紀人,按理說,湖影現在正是最火的時候,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應該被利用起來,與公司的利益捆綁,而滿霖居然不知道湖影在哪裏。
    這不太正常。
    明恕對流量明星向來不來電,幾乎不看娛樂新聞,誰紅了哪部劇爆了都是被迫從旁人的議論中得知,湖影現階段上了什麽節目、有沒有拍新劇,他並不了解。
    但徒弟了解。
    “湖影有沒有什麽新聞?”明恕說。
    “好像沒有。”方遠航品著咖啡,“他好像走的是低調路線,不像大部分流量那樣成天炒作。”
    明恕心中的疑惑更深。
    “師傅。”
    “嗯?”
    “這咖啡和你買的不一樣誒。”方遠航說:“你嚐嚐。”
    “有什麽不一樣?”明恕說著,端起喝了一口。
    “喝出來沒?味道醇厚,是自然的醇厚。”方遠航情緒飽滿地說:“你買的網紅咖啡一股人工香料味。”
    “嫌棄就別喝。”明恕繞到沙發後麵,透過單向玻璃往外麵看。
    這裏是芳馳娛樂23樓的一間辦公室,外麵是員工工作的大廳。此時正是工作時間,許多人來去匆匆,顯得十分有生氣。
    明恕沒看到滿霖,猜想這位經紀人大概是去另一個房間打電話了。
    方遠航已經將咖啡喝完。
    明恕問:“真比我買的好喝?”
    方遠航脫口而出,“你不信可以讓蕭局評價一下。蕭局說的話你總該信了吧?”
    明恕:“……”
    方遠航趕緊轉身,“哎呀師傅,你說湖影為什麽不在公司呢?”
    這時,滿霖打完電話回來了,“不好意思,二位久等了。是這樣。湖影的姐姐又住院了,他現在在醫院。”
    冬鄴市南郊,仁心醫院。
    這是一所集醫治與療養為一體的私人醫院,服務一流,環境清幽,安保完善,當然收費也高得離譜,住在裏麵的患者非富即貴。
    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女人坐在病床上,穿著柔軟的病號服。那病號服有些寬大,襯得她的身體越發單薄。
    她正在輸液,和前幾天剛被送進來時相比,臉色好了不少。
    但也隻是從死一般的烏青變成紙樣的蒼白。
    桌上的用藥單上寫著她的名字——胡瑤。
    她患有先天性免疫缺陷病,這是一種罕見的病症,小時候醫生說她也許活不過十歲,如今已經磕磕絆絆地多活了十幾年。
    不久前,她染上感冒,誘發肺炎,當天就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
    她都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站在死神麵前了。
    一個小小的感冒,普通人喝幾口熱水就能對付過去,她卻差點因此死去。
    冰涼的藥水緩慢地注入靜脈,她輕輕歎了一口氣。
    這麽苟延殘喘地活著,對她,對她的家人來說都是一種負擔,不如……
    “姐。”
    一個聲音從門邊傳來,胡瑤連忙將思緒拉回來,用沒有輸液的左手在眼角抹了抹,“小應,怎麽又來了?”
    被叫做“小應”的男人正是湖影——湖影是他成為藝人後算命而改的藝名,他和胡瑤一樣姓胡,單名一個應。
    胡應。
    “我來看你你還不高興?”湖影什麽慰問品都沒有帶,走到床邊時將深灰色的長大衣脫下。
    “不是不高興。”胡瑤眉眼間全是擔心,“可是小應,你有你的事業,老往我這裏跑,我怕……”
    “別擔心。”湖影坐在椅子上,那雙迷倒無數少男少女的眼認真地看著胡瑤,“姐,我都安排好了,來看你花不了多少時間。”
    胡瑤臉上滿是愧疚,猶豫了幾秒,還是問道:“住在這裏,每天得花不少錢吧?”
    湖影笑了,“姐,錢的事你還操心啊?”
    胡瑤說:“不是操心……姐知道你現在有出息,賺了不少錢,但你也得給自己存著呀。我這病根治不了的,早就習慣了,住院,住院其實不用來這種私人醫院。”
    “這裏安靜,有利於你恢複。”湖影耐心地哄道:“而且如果換成市內的那些醫院,到處都是人,我怎麽來看你呢?”
    胡瑤也露出一絲笑,感歎道:“我們小應現在是大明星了。”
    姐弟倆聊著最近發生的小事,沒過多久胡瑤就陷入疲憊。
    湖影替她把被子拉好,溫聲說:“姐,你睡吧。”
    胡瑤說:“你快回去吧,你累,有時間多休息。”
    湖影搖了搖頭,“我陪你一會兒,你睡著了我就回去。”
    病房安靜下來,隻剩下醫療設備發出的機械聲響。
    湖影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背對著門,那背影看上去分外孤獨。
    明恕在仁心醫院的走廊上遇到了湖影。
    在被攔下時,湖影眼中露出一絲不悅,但藝人的自覺讓他立即將這絲不悅收了回去。
    他知道,對方是來找他的刑警。
    仁心醫院配套設施齊全,為幾乎所有來訪者保密。咖啡館裏,明恕與湖影對視片刻,將朱玲瓏的照片放在桌上,“這個女孩兒你有印象嗎?”
    湖影看向照片,神情寡淡,幾秒後搖了搖頭。
    “她叫朱玲瓏,今年24歲。”明恕道:“她說,她曾經和你一起玩過真人狼人殺。”
    聽到“真人狼人殺”五個字時,湖影明顯一怔,蹙眉道:“是她?”
    明恕說:“看來她沒有撒謊。”
    湖影問:“還有別的照片嗎?”
    “這張照片和你記憶裏的朱玲瓏不像?”明恕問。
    湖影搖頭,“我確實玩過真人狼人殺,但那已經是三年多以前。這個女生……”
    說著,湖影停下來,仿佛在斟酌用詞,“她長變了。”
    明恕了然。
    三年前,朱玲瓏還在念大學,現在,朱玲瓏已經是醫美的前台接待,中間的時間間隔雖然算不上太長,但女生通過化妝、微整,確實可能與三年前大不相同。
    方遠航立即找出朱玲瓏念大學時的照片,“這張呢?”
    湖影看了眼,“對,我和她玩過真人狼人殺。”
    明恕又拿出黃妍、李兆豐的照片,盯著湖影道:“那他們呢?”
    十多秒後,湖影說:“都是我們當時玩真人狼人殺的成員。他們有什麽問題嗎?”
    明恕不答反問:“你們是怎麽約在一起玩真人狼人殺?”
    湖影有些困惑,“怎麽約在一起?”
    “你回憶一下。”明恕說:“我想知道那次遊戲的經過。”
    湖影沉默片刻,“三年前,我已經在芳馳簽約,但幾乎沒有工作找到我,也沒有經紀人管我。有時需要發泄,我就去‘風波’玩桌遊,十桌玩家起碼有九桌都在玩狼人殺。有次玩了一下午之後,有人建議玩一回真人狼人殺。”
    明恕問:“誰建議?”
    湖影指了指黃妍的照片,“她。”
    “所以真人狼人殺是她組織的?”方遠航說。
    湖影搖頭,“也不算吧,她隻是在休息時提了個建議,我們這一桌和旁邊兩桌都有一部分人感興趣,就開始商量時間。”
    明恕說:“你們選定的時間是10月初?”
    湖影視線瞥向上方,“對,10月初。”
    “是馬上就敲定了時間地點,還是後來還有接觸?”
    “當場決定的。”湖影邊回憶邊說:“那天時間還早,願意參加的人立即就報了名,決定去函省的卯央寨。有人聯係司機,確定後天一早在西城區一個什麽酒店門口等。所有決定去的人都交了包車的錢。”
    “等等!”方遠航感到有些不可信,“你們決定得這麽快?”
    湖影苦笑了下,“這種活動如果不盡快付錢,也許過一晚上,情緒過去了,也就算了。”
    明恕倒是能理解,“我在‘風波’經理處聽說,真人狼人殺的玩家一般不會互相留聯係方式,也不知道對方的真名?”
    “嗯。”湖影說:“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們都是以代號相稱。”
    “你的代號是?”
    “炎黃。”
    明恕問:“去卯央寨的一共有多少人?”
    湖影說:“加上我,有12人。”
    “你沒有記錯?”
    “沒有。分攤包車錢的其實有13人,但出發那天,他沒有到。”
    “你對這人的長相還有印象嗎?”
    “沒什麽印象了。他們討論去哪裏時我就沒有參與,坐在一旁等著,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選那麽遠的卯央寨。當時我特別不順,隻想找個地方散散心,哪裏都可以。”
    從冬鄴市包車前往卯央寨,路途不可謂不遙遠,順利的話也得開10個小時。
    明恕漸漸將問題引向重點,“遊戲途中,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湖影神色微變,似乎準備回答,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明恕說:“為難?”
    “不是。”湖影淺擰著眉,“我不知道。”
    這個答案出乎明恕的意料,“你在卯央寨,那裏有沒有發生過什麽事,你怎麽會不知道?”
    “我隻在卯央寨待了兩天。”湖影說:“我待的這兩天什麽都沒有發生,但我離開後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我就不清楚了。”
    頓了片刻,湖影又道:“你們找到我,問我三年前的真人狼人殺,我猜,一定是當時在卯央寨發生過什麽。我不知道的事,不想亂說誤導你們。”
    明恕問:“你為什麽隻在那裏待了兩天?你們是一起包車來回吧?”
    湖影歎息,“因為我輸不起——第一天抽卡的時候,我拿到了狼人牌,晚上我殺了一個平民,就是你剛才給我看的那個女孩兒,她叫‘玲瓏’。白天投票時,因為玲瓏的反應,我被票了出去。你們如果玩過狼人殺就知道,夜裏死去的人根本不該有任何反應,他們是受到場外因素影響,才將我票出去。”
    明恕說:“所以你一氣之下,提前離開?”
    “沒錯。”湖影聳了聳肩,“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很小氣,但那時我確實很生氣。”
    明恕問:“據我所知,卯央寨十分偏遠,交通不便,你是怎麽回到冬鄴市?”
    “走路,搭車。”湖影說:“其實也沒那麽難,到了縣城裏,就有到大城市的班車了。”
    “後來呢?”明恕又問:“你和他們還有聯係嗎?”
    湖影搖頭,“回來不久我接到了工作,到外地拍戲,再去‘風波’已經是……半年之後了吧。狼人殺開始走下坡路,‘風波’也在從桌遊吧往密室方向轉型。我沒再見過那些人。”
    明恕沒有再往下問,觀察著湖影的反應。
    湖影倒不像在撒謊,但明恕總覺得這個人的眼神有些讓他琢磨不透。
    “你們問了我這麽多,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們。”湖影突然道。
    明恕說:“什麽問題?”
    “這三個人……”湖影緩慢道:“是不是已經死了?”
    方遠航說:“你怎麽會這麽想?”
    “死”絕對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湖影的情緒卻很平淡,“不然你們來找我的理由是什麽?”
    重案組分頭行動,此時,徐椿等外勤隊員已經在蕭遇安的授意下趕到了函省卯央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