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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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一沒想到自己等了半天,沒等到想等的人不說,反倒等到了好幾個原主之前的炮友。
那簡直叫一個環肥燕瘦,百花盛開,姹紫嫣紅,歎為觀止。
夏北光這年紀輕輕的,實在還是個毛沒褪幹淨的小屁孩,怎麽釣到的對象質量一個賽一個地高。還都一個兩個的,對他津津樂道,念念不忘,依依不舍。
當他又一次被人拍了肩膀,再抬起頭時,神情已經有些不虞,而看見對方那張很顯然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熟悉麵容時,陳一的大腦確實當機了一瞬間:“薑興?”
他很快意識到這稱呼顯然太過於放肆,立刻又低聲補了句:“薑少。”
對方倒是挺無所謂:“叫薑興就好。”
陳一立刻順杆下:“好咧。”
“喲,這是誰啊?”一聽到這熟悉的尖酸刻薄又奶味十足的聲音,陳一眼眸微微一亮,下意識便向薑興身後看去。
果不其然,頭上打了繃帶的少年雙手環胸,一副看好戲的模樣:“說說,這又是哪位薑興狂熱愛好者,居然都一路跟到這裏了,手段可以啊,不去當私家偵探當真是可惜了。”
陳一低頭看看自己的穿著,黑衣黑褲,還戴著鴨舌帽,一副窮酸相,明顯與這富麗堂皇的別墅區格格不入,一時間啞口無言。
“這位是我的朋友。”薑興給陳一介紹起來:“他比你年紀還小一點了,你叫他餘悠悠就好。”
“什麽啊什麽啊。”餘悠悠叫嚷起來,憤憤不平:“薑興你可別給我玩這套啊,您自己的小情人兒自己牽著玩去,別淨給我介紹些烏七八糟的。”
“不是什麽鳥都能當本少爺的朋友!”
陳一真想把他這破嘴給縫上。
當天怎麽不摔死這個憨批得了,滿腦子都是些什麽齷齪東西。
他心中有氣,嘴上自然不饒人:“餘少爺,您想太多了,我和薑少隻是普通朋友,今日來也隻是為了看望住在這裏的其他朋友,恰巧碰上了。”
“希望您嘴巴放幹淨點,少拿些齷齪想法揣度別人。”
餘悠悠冷嗤一聲,十分沒有底線地對陳一的長相進行人身攻擊:“瞧瞧你長得那副子狐媚相!怎麽可能是什麽正經人?”
陳一:“……”
他乍聽這如同國產惡俗婆媳劇裏的台詞,如遭雷擊,過了好半晌,才開口:“餘少爺,您什麽意思?”
餘悠悠得意洋洋:“反駁不了吧?”
陳一頓了頓,然後將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這才倏然開口:“餘少爺,那你平常進男廁所它順利嗎?”
餘悠悠:“……”
他杏眼圓睜,怒火中燒,氣得吱哇亂叫:“老子今天就要剝了你這個少白頭非主流的皮!”
陳一正欲開口,就聽見薑興喊了一聲——“夏北光。”
那口吻聽不出喜怒來。陳一過了會兒,才意識到他是在警告自己,愣了愣,望了過去,發現對方微微蹙起眉,眉宇間流露出些不虞的情緒。
他看出薑興是不高興了,薑興這人即便是不高興了,看起來也是淡淡的,並不可怖。
“道歉。”
“夏北光。”
薑興又重複了一遍。
陳一有些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望見薑興冰冷的目光,心中才倏然生出了一種酸澀不明的情緒來。
他不是陳一,是夏北光。
這個夏北光應該知進退,應該看清自己現在的身份,應該懂事,應該低頭道歉。
不然怎能皆大歡喜。
可他咬緊了牙,就是吞不下這心口倏然生起一點的固執。
夏北光,夏北光。他在心中反複咀嚼著這個名字,像是要把他吞下去,再融進骨血裏。陳一沉默了許久,壓抑住自己內心升騰而上的情緒,忽然抬頭笑了笑,那笑容妥帖又不出錯,眼角眉梢透著一股子疏離和譏諷的味道:“對不起了,餘小少爺,是我逾矩了。哎真是沒辦法,我這人真是心裏沒數,人家給你三分甜就自以為是爬起杆來,到頭來摔得粉身碎骨都不知道。”
“是我不配,您是誰啊,大少爺啊,怎麽看得起我這種小嘍囉呢?”
“是我不知好歹,給點陽光就燦爛。”陳一望向薑興,眼眸之中依舊是笑意盈盈的,輕輕吐出一句話來:“就是求薑少您,往後不要總是做那麽多令人誤解的事情。”
“真不好,容易讓人自以為是。”
他說完就拂了拂肩胛上的灰塵:“要不然怎麽說有些人命就是賤呢,站在富人區也染不上半點富人區的影子,反而覺得喘不過氣來。”
陳一低著頭,被帽沿壓著投下一道陰影,橘黃燈光下露出一段若隱若現的唇角,微微彎起:“不過真的得跟您解釋一下,我可不是尋著您薑大少的味找來了,是真有個朋友,從前因為我受了傷,腦子不太清醒,摔成了傻子,所以擔心他才千裏迢迢趕過來看一眼。”
餘悠悠很好奇,重點完全跑偏:“誰啊?我怎麽不知道方圓水岸裏還有這一號人?”
陳一似笑非笑地掃了他一眼:“前些時間的事了,可能您不知道。”
“這人啊,太蠢了不好,就像我那朋友,遲早有一點會被自己蠢死。”
餘悠悠接連打了兩個噴嚏,喃喃自語:“誰罵我呢。”
陳一做了個禮:“那見也見過了,歉也道過了,小人就告退了,您好好忙著。”
他的口吻放得謙卑又溫和,然而姿態全然不是,是崩得緊緊的,好像隨時便會掙斷那束縛似的。
陳一說完之後,也不顧二人反應如何,轉身走了。
他連離開的姿態都很傲氣又憤然。
像是隻受了傷又委屈巴巴不肯開口的小動物。
有點像孤狼,但更像隻小狗。
…………
他把帽子又扣緊了些,聽著耳機裏放著的歌,漫不經心地走著,直到聽見那歌唱到“醯利摩訶皤哆沙咩薩婆阿他豆”,終於忍不住狠狠踢了一腳一旁的電線杆,罵出一句髒話:“媽的。”
看來我佛慈悲也沒辦法讓他熊熊燃燒的怒火稍稍止歇。
陳一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察覺到從一旁射出來的陰冷視線,倏然轉了過去,他臉上神情還是帶著笑的,目光卻沉了下來。
“秦小少爺。”
下次出門真是要看黃曆,這短短一天之內居然能兩次遇見秦澤這個傻、逼。
對方臉上包了繃帶,隻露出眼睛來,看上去好不淒慘,身旁還跟著四五個壯漢,陳一一邊後退,一邊思索著此時從他們手中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那秦澤悶悶笑了幾聲,口吻依舊是輕柔的,像條伺機而動的毒蛇:“怕我?”
“哪的話。”陳一往後退,然後依舊是笑吟吟的:“我一直對您十分敬仰、十分尊敬。”
秦澤目光一厲,正欲開口,卻被人倏然打斷:“阿澤?”
他神情霎時一變,變得柔弱無害又怯怯糯糯,語氣也充滿了親昵與孺慕:“哥?”
“是你嗎?”
“剛下飛機就聽見你出事了,臉是怎麽弄的?”
那聲音很年輕,清朗如風,約摸著和自己差不多大。陳一按耐住想一探究竟的心情,壓低了帽子。
小變態的哥哥?
估計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是……?”
秦澤暼了眼壓低帽子的陳一,眼眸中閃過一絲陰戾,但很快又變得溫順:“沒什麽,就是剛剛他不小心撞了我一下。”
“哥,我們走吧,好不好?”他的語調放得甜膩又柔軟,像是一隻攤開肚皮的小狗,迫切地期待著主人的撫摸:“我們有兩年沒見麵了吧,家裏還留著哥你的房間呢,跟我回去看看吧。”
“爸爸說要把別墅重新裝修一遍,可我不同意,因為重新裝修的話,哥你房間的格局也會變的。”
“你很不喜歡別人未經同意動你的東西吧?”
那男人顯然有些意外:“隻是小時候住過幾天的房間,不用這麽麻煩。”
“那怎麽行。”秦澤說:“留給你的東西一定要是最好的。”
陳一不樂意站在這看他們演一出兄弟情深的戲碼,略微後退了幾步,順著秦澤給的杆子下:“小少爺,我可以走了吧?”
秦澤掃了陳一一眼,淡淡說:“你走吧。”
“下次走路的時候,一定要看著點。”
他最後這一句話,放得又輕又緩,充滿警告意味。
陳一略一挑眉,他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站在秦澤身旁的男人,並未看到臉,隻能看到個隱約的身影,依稀能看出高大的輪廓。
秦澤就一手挽著他,跟沒骨頭似的往他身上靠,膩歪得能扯出絲線來,那模樣沒由來地讓陳一想到毒蛇親昵地纏著自己獵物,黏膩又繾綣。
不允許任何人覬覦和靠近。
原來還是個戀兄的小變態。陳一想。
果然是個瘋子。
他本來就恨不得立馬謝幕,從這一出充滿了禁斷氣息的大戲之中麻溜地滾出去,聽到秦澤這話自然高興,立刻轉身離開了。
他走得幹脆利落,不留一點猶豫。
秦越看了眼陳一離去的方向,露出點若有所思的神情。
“哥。”秦澤硬生生將秦越的臉掰了回來,語氣充滿了不悅:“你看那個撞了人還不道歉的瘋子幹什麽?”
“阿澤。”秦越神情有些無奈,他將沒骨頭似的秦澤稍稍推開些:“你今年不是十二歲了,而是二十歲了,怎麽還跟個要不到糖吃就生氣的小孩一樣?”
秦澤露出一點委屈的神情:“可是無論十二歲,還是二十歲,你都是我哥哥啊。”
秦越歎了口氣:“你總要獨立的,不是嗎?”
“不要,我不要!”秦澤像是被踩了痛腳似的,忽然歇斯底裏起來:“是因為那個人嗎?是因為剛剛那個人嗎?”
“你又要不要我了嗎?”
“你之前明明說過的,你說了你會永遠照顧我,哪怕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