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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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一又與林降說了會兒話,期間的姿態很親昵,眼睛像是盛著破碎的波光,看起來柔軟又傾慕。
    “林少爺,你跟陳少爺是怎麽認識的?”
    林降說:“大學的時候,他是我的學弟。”
    “那你們一定談了很久的戀愛。”陳一感慨一聲,眉眼彎彎的:“校園戀愛啊,真好。”
    林降沒有說話,他將自己的衣襟攏了攏,那塊黑色的刺青便被雪白的浴袍遮了起來。
    “肩胛上的刺青很好看。”陳一指了指對方的肩胛,真心實意地誇獎:“圖案是你自己設計的嗎?”
    煙霧騰升,在林降細長的指間縈繞,他緩緩吐出一口。
    口氣很無所謂。
    “不是,隨便找個地方刺的。”
    陳一問:“刺青刺在肉少的地方會特別疼,是真的嗎?”
    林降看了他一眼,陳一就很無害地笑,將手中的煙悄悄掐滅了,然後補充了一句:“看您好像很懂的樣子。”
    林降收回眼,口吻還是不鹹不淡的:“這種事情你應該去問刺青師。”
    滴水不漏啊。陳一臉上依舊是帶著笑容的,他語氣很輕快:“因為我挺怕生的,到時候見麵了又不刺青,總覺得不太好意思。”
    “上次的畫你喜歡嗎?”
    林降突然開口。
    陳一一愣,順著台階往下走:“挺喜歡的。”
    “那你拿走吧。”
    林降這樣講,說的輕描淡寫的。
    等到陳一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跟著林降走到了對方的房間裏。
    依舊是熟悉的裝潢,簡潔明了。
    陳一眼觀鼻,鼻觀心,狀似漠不關心。
    林降從床頭櫃裏找出油畫板遞了過去。
    陳一接了過去,那副畫的細節更加完善了,顏色也更加絢麗複雜,幾乎要看不出從前花海的影子。以陳一的眼光來看,就是更有風格了,但畫的是什麽,依舊不太能看懂。
    總歸是歇斯底裏的風格更加明顯了。
    “畫的這麽好,為什麽不要了?”
    林降說:“因為畫得還不夠好。”
    陳一假惺惺地寬慰了幾句:“以後會畫得更好的。”
    “不可能的。”
    陳一這下是真的愣住了,林降望了過來,或許是因為光線的緣故,他的眼眸顯得極黑,林降耐心地重複了一遍:“不可能的。”
    “為什麽?”
    “因為這十根手指,都被人一根一根地碾碎折斷過了。”
    林降說。
    陳一忍不住去看對方的手,五指都是細長的,隻是指節顯得有些略微突出,並不影響整體的美感。
    “砰”地一聲,從床底下忽然躥出來的勞拉撞倒了書櫃旁立著的畫架,那畫架上雪白的紙,在刹那間被鋒利的貓爪一點點撕碎了,四處散落飄零。
    陳一蹲下去收拾地上的畫紙,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站起來。
    勞拉被林降捏著後頸皮撈到懷裏,此時正地乖順地伏在他的懷裏,發嗲地喵喵叫著,像是有點埋怨他的粗暴。
    因為沒有其他的塑料袋,所以陳一將拾起的碎片攏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書桌上攤開的書,略微一頓:“您很喜歡阿加莎克裏斯蒂的書嗎?”
    林降伸手撓了撓勞拉的下巴,白貓享受地眯起眼。
    “是啊。”
    依舊是聽不出一點異樣來。
    陳一講:“她的《無人生還》很有名氣。”
    林降倒是沒說話了,不知道是他本來就是如此,還是因為什麽。至少在陳一來到陳辭家開始,就幾乎沒見過他開過什麽口,更別提笑了。
    更多時候,他都是一副散漫又消極的樣子,甚至有點兒陰鬱。
    以至於陳一時常不能分辨林降的情緒,更無從揣測他究竟想了什麽。
    他從前是這樣嗎?
    陳一想起從前跟林降跟自己做完之後,總會先去洗一個澡,再裹著一身冰涼的水汽回來,哪怕寒冬臘月也依舊是如此。陳一沒少因此覺得不虞。
    然而對著林降那張臉,陳一總是生不起氣來。
    對方也不需要說什麽,隻端看著陳一,眼中波光一流轉,陳一就說不出話來了。
    他那時不知道對方是有毒的,還是劇毒,隻想把對方收納進自己的掌心裏,永久地收藏。
    …………
    陳一拿了畫下樓,腦子裏回想起林降的話。
    十指都被人碾碎折斷了。
    這擺明了不是他做的事情,陳一心下清楚,他猶豫片刻,還是掏出來手機給薑興打去了電話。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被人接了起來:“一一?”
    依舊是溫柔如水的聲音,聽不出一點破綻。
    陳一躊躇了一下:“林降的手指那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電話那頭的薑興仿佛很疑惑似的:“林降的手指怎麽了?”
    陳一蹙起眉:“林降說他的十根手指曾經被人碾碎過。”
    薑興口吻很遺憾:“是嗎,太可惜了,他的手指好像還生得挺漂亮的。”
    陳一講:“當然了,畢竟是畫家的手。”
    其實他心裏還是有些懷疑,林降素來極少跟他人結怨,這件事情不是自己做的,也不是薑興做的,那還能是誰?
    陳一:“我見他那傷好像有幾年了。”
    “這年頭就是會有一些瘋子,說不定是他得罪了什麽人。”薑興像是看見了什麽,匆匆掛斷了電話:“我這邊兒還有一些事情,晚些聊,好嗎?”
    陳一沒得到從薑興這兒任何想要的訊息。
    對方那口吻似真似假的,他也分不清薑興究竟有沒有說實話。
    陳一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果斷地放棄了。
    總歸這事情跟他的死因多半沒有關係。
    站在樹後的李玟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實際上,就在幾分鍾前,他聽到了林降跟陳一的交談,然後將這一切都如實匯報給了薑興。
    甚至是二人間那些顯得很曖昧不明的氣氛都描繪得非常清晰。
    李玟非常誠實,他不會欺騙薑興,也沒有美化任何一點細節。
    薑興卻並不意外,也不生氣的樣子,非常平靜,甚至抽空回了一個陳一的電話。
    他覺得由衷奇怪:“少爺,您不生氣嗎?”
    “生氣。”
    薑興的口吻淡淡的。
    “當然生氣。”
    生氣到想折斷對方的手腳,將他從遙不可及的地方拉到自己身邊,撫摸著他纖薄的肩胛,捂住他那雙總看向他人的眼睛,用力地咬上他的脖頸,直到到腥甜的血液。
    就像是從前年少時做過旖旎的夢境那樣——與他近乎乖戾的性格不同,陳一的發質很軟,總是很柔順地垂下來,映著那烏黑的眼眸,總顯出一點無辜與好欺負。
    眼眸都被汗水與淚水浸濕了,微微眨一眨眼睫,就好像會撲簌簌落下一層眼淚來。
    薑興就親吻著對方的眼睫,舌尖嚐到一點鹹甜的味道,他順著眼淚落下的痕跡,輾轉親吻著對方緋紅的眼角,殷紅的唇。
    薑興吻去那些充盈的淚水,在鎖骨上烙下一個個鮮紅的印記。
    印記像玫瑰一樣盛開在陳一的身體上。
    一切都是高熱而不止休的。
    所有東西都浸滿了水汽,濕漉漉的。
    直到手機鈴聲響起,少年薑興才從夢中醒來,他不慌不忙地打開衣櫃,取了一條新內褲,然後去了洗手間。
    鏡子裏倒映出他的麵容,此時薑興已經很有青年的模樣了,因沒有在那層在外人麵前的偽裝,他的棱角顯露得愈發分明,眉眼烏黑,沉澱著一種病態與陰鬱。
    薑興剛剛洗了個冷水澡,頭發濕成一綹一綹的,顯得很桀驁。
    他注視著鏡子裏的自己,然後仔細地,一點點地,調整自己的表情。
    其實說不上有什麽太大的變化,或許隻是眉頭微微鬆開了幾分,或許是唇角弧度微微幾分柔和了幾分,不那麽緊繃了。
    隻不過是改變了臉上幾個細微的地方,薑興那近乎鋒利的棱角便倏地朦朧下來。
    薑興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掃了一眼手機屏幕,接了起來,語調很溫柔:“怎麽了,一一?”
    陳一一無所知,口吻之中猶還有些不滿:“什麽怎麽了,你今天不用上課嗎?我在樓下都等你好久了。”
    “知道了,馬上下來。”
    薑興傾過身子去看鏡子,發覺自己下顎生出了一點青色的胡茬,伸手拿起了剃須刀。
    陳一靠著一旁的黑色路燈,滿臉不耐煩:“怎麽這麽慢啊。”
    薑興見狀就很溫柔地笑:“我剛剛起來的時候洗了個澡。”
    “大早上洗什麽澡……”陳一的聲音倏然頓住了,又像是若無其事:“哦,我知道了,那件事情……走吧。”
    因為陳一覺得不太自在,今天難得走到了薑興前頭。
    正是初春,陳一隻穿了單薄的校服外套,從烏黑頭發間露出一截雪白的後頸,少年的氣息還青澀,如同發芽的柳枝,清瘦得幾近孱弱。
    薑興則垂下眼睫,掩住眼底洶湧的情緒。
    那是禁忌的,不可觸碰的。
    一旦打開閘門,就意味著理智退去,一切將無可挽回。
    所以一直被掩藏深埋在他的心底。
    李玟如同能察覺到薑興的情緒那樣,開口問:“您為什麽不做您想做的事情?我相信您完全有這個能力。”
    薑興說:“我想傷害他,但更想保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