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不知所謂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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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倆在一起的這一年裏既沒起過爭執,更不曾再吵過架。因而聽沈蔽日突然稱自己為“俞司長”時,俞天霖都不知該怎麽接話了。
    他今日也是急了,看胡雪唯到現在都沒醒,不免擔心沈蔽日這一失手會得罪了胡家那位很難說話的老太爺。畢竟他和沈蔽日的事還沒對家裏公開,要是卷進了胡雪唯受傷的事裏,隻怕到時他爸會更不待見沈蔽日了。
    “你先別生氣,我來也是想問問當時的情況。畢竟雪唯現在還沒醒,那個店員也隻是碰巧看到了你們動手,他不知道你們談過些什麽。”俞天霖解釋道。
    沈蔽日氣的胸口痛頭也痛,見他還拿著這件事說不肯出去,便拉高被子躺下,翻過身把臉擋住了。
    俞天霖無奈的撓著頭發,正想著該怎麽說這利害關係才好,就看到床頭櫃上放著吃了幾口的白粥。
    他頓時想起進來時聽打掃的傭人說沈觀瀾和徐宴清出去買藥了,又想到現在不過下午沈蔽日就在床上休息。他反應了過來,坐在床沿就去拉沈蔽日的被子:“你是不是生病了?快讓我看看。”
    沈蔽日的低燒是退了,可他沒睡好,心裏又堵得難受。此刻看俞天霖又調轉態度來關心自己了,那憋屈的感覺就像胃裏的酸水一樣直往上冒。他扯緊了被子,不禁怒道:“不用你管,滾出去!”
    俞天霖拉著被子的手一頓,怎麽都不敢相信他會對自己用“滾”這個字。
    沈蔽日說完就感覺到俞天霖鬆手了。那人坐在床沿,半晌沒有動過,也沒再說過話。但他能感覺到那人一直盯著自己的後背看,視線不曾移開過。
    他知道那句話說過分了,可是一想起那些糟心的事,他就沒辦法讓自己保持理智。
    “雲深,你一定要這樣是嗎?”不知過了多久,俞天霖終於開了口。聲音卻比來時沙啞了許多,光是這麽一句話就讓沈蔽日聽出了他的疲倦。
    沈蔽日的心一緊,又想起了俞天霖衣衫不整的躺在榻榻米上的樣子。胡雪唯那麽篤定的告訴他真相,若沒有一定真實性,又怎敢這樣胡亂瞎扯?可如果胡雪唯說的是真的,俞天霖為什麽要一再否認跟胡雪唯的關係?難道真是因為俞天霖還沒玩膩自己嗎?
    過往的那些深情,那些甜蜜,此刻仿佛像一把刀子在磋磨著他的心髒。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如果一切都隻是俞天霖的一時興起,那他……
    他閉上了眼睛,縱然俞天霖就在身後,他也失去了問的勇氣了。
    見他一直是這樣冷漠不講理的態度,俞天霖也火了,道了句“隨便你吧”就起身出去了。
    等門在身後重重關上後,他才敢轉頭看去。
    身後空空如也,唯有剛才俞天霖坐過的地方還留著溫度。
    他伸手去摸那一塊,感受著掌心裏漸漸失去的暖意,眼睛終於酸的撐不住了,滑下了兩行淚。
    俞天霖離開後就回了他們住的那棟小洋樓,先是洗了個澡讓自己清醒些,又打電話到醫院去,問了胡雪唯的情況。
    這件事暫時還瞞著胡家的人,早上他醒來後是從方景源那得知發生了什麽的。不過方景源也不在場,所以昨晚胡雪唯和沈蔽日談了什麽隻有他們彼此清楚。
    護士說胡雪唯剛醒了,他立刻趕過去。到的時候看到胡雪唯已經坐起來了,肩上披著厚外套,正靠在床頭喝水。
    見他匆匆跑了進來,胡雪唯放下杯子,還沒開口眼眶就紅了。
    他們三人自小一起長大,就算性格各不相同,感情也一向很好。胡雪唯的年紀是最小的,也是最任性的,可他任性歸任性,卻沒做過傷害朋友的事。因而見他居然紅了眼眶,俞天霖心裏更愧疚了,一走到床邊就道:“抱歉,你怎麽樣了?醫生怎麽說?”
    胡雪唯吸著鼻子:“醫生說可能有輕微的腦震蕩,要在醫院觀察幾天。”
    俞天霖擔憂道:“會有什麽後遺症嗎?”
    胡雪唯道:“現在還不好說,反正要多休息,避免情緒再激動了。”
    俞天霖歎著氣:“要是昨晚我不過去可能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可是雲深也不是急躁的性子,他那人對誰都很有禮數的,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他這話明擺著是替沈蔽日辯白,胡雪唯抹掉眼角的淚,哽咽道:“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他和你是那種關係。要是知道了就不會叫你出來喝酒,也不會在他誤會的時候還說話去刺激他。”
    俞天霖忙道:“你說了什麽?”
    胡雪唯咳了兩聲:“其實也沒什麽,他一來就看到我扶著你喂醒酒茶,不知怎麽就生氣了,上來就要把你帶走。我看你醉成那樣,就想在隔壁飯店開個房間讓你睡一晚,免得夜裏回去著了涼。”
    說到這裏胡雪唯頓了頓,眼角餘光瞥向俞天霖,見他沒有起疑便接著裝委屈:“你知道我這人說話很直的,也不知是哪句話惹他不高興了,他堅持要把你帶回去。可他又抱不動你,我就想幫忙,結果他應該是不小心推了我一下,我沒站穩就撞到了。”
    胡雪唯說完就用掌心輕輕抵住了傷口,做出了疼痛的模樣來。他額頭上纏著一圈白紗布,襯得臉是一點血色都沒有,瞧著就像重病的樣子。
    他這番說詞恰到好處,既沒把過錯都怪到沈蔽日身上,又解釋了一切都不是故意發生的。縱然俞天霖還是覺得怪怪的,也沒有去懷疑他了。
    “你別自責了,錯的是我才對,我該早點跟你坦白和雲深的關係。”
    胡雪唯心裏鬆了口氣,嘴上趁機道:“你真的很過分,這麽大的事隻告訴景源,要不是他昨晚跟我說了真相,我還要被瞞著多久?”
    俞天霖愧疚的笑了笑,還沒說話就聽胡雪唯繼續問道:“那他現在怎麽樣了?還在誤會我和你嗎?”
    俞天霖又開始歎氣了,把剛才去找沈蔽日的情況說了一下。胡雪唯又開始自責,說終究是自己不好才導致的誤會,讓俞天霖一定要找個時間約沈蔽日出來,他要當麵跟沈蔽日道歉。
    他明明是受害者,卻表現的寬容至此。俞天霖真是不知該怎麽感謝他才好了,答應他回去會好好跟沈蔽日說的,等他康複了就一起吃頓飯。
    俞天霖又陪了一會兒,但他心裏惦記著沈蔽日,想著早點回去解釋清楚。沒想到等醫生來巡房的時候胡雪唯又開始頭痛了,還痛得挺厲害的,醫生用了鎮痛劑都沒什麽效果。
    胡雪唯這個樣子,他也沒辦法安心離開,就想著陪一晚看看。他打電話回去,想跟沈蔽日說一下,可傭人說兩位沈先生和徐先生今晚都沒回來,都宿在了新家那邊。
    新房子還沒安裝電話,傭人問他要不要過去轉達,他怕傭人沒說清楚反而讓沈蔽日誤會更深了,就想算了,明天早上回去了再解釋吧。
    但他沒想到,第二天中午回到家的時候,傭人卻告訴他沈蔽日早上收拾好行李,已經回宜州去了。
    他又問沈觀瀾和徐宴清呢,傭人說他倆也搬走了。他急匆匆的趕到火車站,看能不能攔到人。然而在站裏轉了半天,等經過宜州的火車都開走了也沒看到沈蔽日的人影。
    他怎麽都沒想到一場小誤會居然會被沈蔽日鬧的這麽大,他氣急敗壞的從火車站出來,想去沈觀瀾的新家問個清楚,結果被一輛車攔住了去路。
    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自家的車。果不其然,車後座的簾子被掀開了,一張嚴肅卻無比熟悉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俞天霖猶豫了片刻,硬著頭皮叫了聲“爸。”
    俞長儒冷笑一聲:“不錯,還認得我是你爸。”
    俞天霖正想著該怎麽解釋自己出現在北平,就見副駕駛座下來了一個年輕人,打開後車門對他道:“俞少,總長特地來接您的,請您上車。”
    他心裏還惦記著要去找沈觀瀾問清楚,可眼下他爸帶人來堵他了,想必是知道了他回北平卻不回家的事。他不能在這節骨眼上繼續做惹他爸不高興的事,隻得先上車了。
    等車子剛開上路後,俞長儒果然問起了為什麽回來了這麽多天都不回家的事。
    俞天霖隻得說是幫朋友的弟弟找房子,想著先處理完了再回去。他說的也算有理,俞長儒看他一眼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了,而是問起胡雪唯為什麽會受傷。
    俞天霖驚訝道:“這事你怎麽知道了?”
    俞長儒白了他一眼:“雪唯是胡老的寶貝孫子,他受傷住院這麽大的事怎麽可能瞞得住?胡老氣的不行,雪唯還想幫你兜著。你真以為我是來接你回家的?等等到了胡家給我好好認錯!也不知道你去宜州交的什麽朋友,居然一來就動手傷人,我是不是太放縱你了?”
    俞天霖急道:“這事跟我朋友一點關係也沒有,隻是一場誤會。他們都是看我喝醉了想扶我,而且是雪唯自己沒站穩才摔了。”
    俞長儒的臉色比剛才更難看了,嗬斥道:“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雪唯因你受傷是事實。你必須給我好好認錯,別因為一個不知所謂的朋友就斷了我們兩家幾十年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