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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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乾清宮的兩扇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朱翊鈞領著一群近侍跨過了高高的門檻。
    他現在已經不坐輿轎了,小孩子活動活動對身體有好處,再說定陵裏的萬曆本人可是有腳疾的,這不鍛煉鍛煉以後瘸了怎麽辦?
    剛從文華殿回來,一路上朱翊鈞走的飛快,前呼後擁,好不威嚴!可他一直沒怎麽說話,仿佛有著心事,其實,他還在琢磨著懷裏嘉靖老爺的墨寶:
    這位的一生充滿了陰謀詭計,估計這老家夥玩人能讓他產生快感。可換句話說,不也是因為缺少安全感嗎?
    也是,他一個藩王入京,天上掉餡餅一樣得了皇位。要人沒人,要權沒權,不鬥一鬥,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啊,可鬥著鬥著他就上癮了...
    再看看自己現在,處境也尷尬啊!雖然是太子上位,可年紀太小,明年才十歲...自己要是現在來個體製改革,不說大臣,勳貴了,就是馮保那個被自己嚇的半死的太監都不同意。開玩笑,這可是搖動國本。
    所以他從開始就打算利用張居正收拾收拾糟糕的吏治麵貌,同時心裏也一直在琢磨著怎麽打開軍隊的局麵。
    猛烈的暴風雨想來估計是來不了的,武備的弊端是成年累月積累下來的,勢力盤根錯節。想快刀斬亂麻除非來個自下而上的武裝暴動,否則想一蹴而就基本上沒希望。
    他明白這一點,所以不打算大刀闊斧,對於他目前的年齡來說,穩定應該是最重要的,所謂不作不死,隻要通過張居正改善了民生,充實了國庫,行伍的重組必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他打算先搞點小風,弄點小雨,這京城可有不少親軍,其中錦衣衛因為是個特務機構,非常敏感,一般文武百官也不敢置喙。
    他打算從錦衣衛開始盤起,這個衛可有十七個千戶所,搞個教導團,弄個軍統試試先!
    唉!還是要鬥啊。
    這麽一想,他便出聲,想從孫海身上搞點消息。
    “孫海,你知道軍方最大的軍頭是誰嗎?”
    軍頭?軍頭是什麽?他本來跟在後麵專心走路,聽皇帝問的這麽新奇,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呃...就是現在都司衛所,五府九邊這些軍兵中權利最大的是誰?”
    這不浪費口水嗎?這權利最大的除了皇上您本人,還能有誰?
    “皇上您啊。”
    “...除了朕呢?”
    “哦..這個..這個估計要數成國公朱希忠和英國公張溶了吧?”
    好,都是國公,旗鼓相當,有機可乘。
    就在朱翊鈞磨刀霍霍準備在大明腐朽的軍事上割塊爛肉的時候,他的便宜姥爺武清伯李偉也在磨刀,哦不,是在磨斧頭。
    西郊武清伯府。
    “爹,你這大半夜的磨什麽斧子啊,怪滲人的,
    哎呦..別磨了,跟你說個正事。”
    李文全看著這滿院子的大糞,老子還莫名其妙的拿把斧子磨,氣就不打一出來。
    堂堂的武清伯,大明第一等皇親國戚,一點勳貴的氣質都沒有,他覺得老子就是個土麅子。
    李偉拿著斧子在磨刀石上哼次哼次的磨著,頭也不抬,沒好氣地道:
    “你小子能有什麽正事,
    除了輸幹了來跟老子要銀子,你還幹過什麽正事?
    丟人現眼的玩意,老子置點家業容易嗎?天天禍禍。”
    “爹...好事,您聽咱講,
    剛在寶利樓,小公爺跟...”
    “要多少?老子跟你說,再輸了別來跟咱要銀子了,去跟你妹要去。”
    李文全被他爹懟的一陣無言,氣的跺了跺腳,上去就把斧子奪了過來。李偉看他兒子搶了斧頭,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怒道:
    “小兔崽子,還想砍老子啊?豬狗不如的畜生。”
    李文全看他爹誤會了,趕緊往旁邊一扔,咧嘴幹笑道:
    “爹,你瞎想什麽呢,是小公爺要把寶利樓讓四層給咱家。”說著他伸出一根手指,開心地說道:“隻要一萬兩銀子。”
    李偉一聽,看神經病似的看著他,又拿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嘴裏哼道:“這也沒發燒啊,做什麽春秋大夢呢?”
    李文全看他老子不信,把手往袖子裏一掏,掏出一張文契來,高高舉起,神氣地說道:
    “爹,文契都給咱了,小公爺說,銀子過兩天給他就行。嘖嘖...多仗義”
    李偉看他兒子說的活靈活現的,一伸手把文契奪了過去。定睛一看,還真的是這麽回事!那邊他兒子,正在自吹自擂呢。
    “爹,兒子早就跟你說小公爺仗義,你非說他想騙咱錢,這要不是咱和他這些年的關係,寶利樓怎麽會讓咱家參一腳。”
    一萬兩銀子,可比朱翊鈞老家的一千萬耐用,一筆天文數字啊,此時陝西一省的賦稅一年才兩萬多兩。可李偉一看隻用一萬兩換寶利樓四層股份,非但沒有感覺到肉痛,反而感覺是占了天大的便宜。立馬喜笑顏開,一反常態地誇起來了兒子。
    “你小子總算是給爹辦了點事,不過這多半是爹的麵子。”
    李文全雖然心裏腹誹,嘴上卻連連稱是,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一樣。
    “爹,那一萬兩銀子?”
    “給,馬上就給,給了錢就算定下來了,他家就不能反悔!”
    李偉把契約折起收到了懷裏。拍了拍胸前的衣服,怕掉了一樣,繼續說道:
    “老子還擔心這個月的俸祿沒了,尋思著給院子裏種點菜呢”
    “爹咱家缺那麽點錢?”
    “你懂什麽?等你當家了就知道這柴米油鹽貴了”
    李文全聽他爹這麽說,突然明白他爹磨斧子作甚了,他怪叫一聲,問道:
    “你磨斧子不是要把後院的盆景砍了當柴燒吧?”
    ....
    當晚,李文全就拿了張山西商人內部流轉的匯票,送到了成國公府。
    翌日一早,朱翊鈞給李貴妃請安的時候,提了個請求。他打算以後在文華殿讀書,理由是離內閣近,方便討教。
    李貴妃欣慰的答應了他,其實她不知道,朱翊鈞此舉的深意。文華殿位於乾清門外,屬於外朝,他以後在文華殿讀書,就少了李貴妃的監視。起碼她本人是不能隨意出乾清門的。
    正在偏殿裏當值得中書舍人看大門被推開,嘩啦一下進來幾十個太監,還沒明白怎麽回事,這群太監已經拿著抹布,木盆進了文華殿。
    他們算算日子,以為皇帝要在這裏開經筵了,就連秦柱也這樣認為。
    不一會,隻聽一聲鞭響,朱翊鈞的禦駕擺了進來。眾人錯愕不已,小皇帝來這裏幹嘛?
    他們慌忙走到院內見禮,隻看朱翊鈞小手一揮:“免了”。
    等看到人群中的秦柱竟然停了下來,對他招了招手。秦柱忙快步走了過去,身邊的人暗暗吃驚,這秦柱什麽時候勾搭上了皇上?看這情況,應該是認識啊。
    “你去內閣一趟,跟張先生要一下嘉靖爺當年批閱的奏疏。你安排人按軍,政,法司分好類,整理好之後送到殿裏來,記住朕隻要嘉靖爺親手禦批的奏疏”
    說完,不等他回應,就走進了文華殿。秦柱收到旨意,不敢耽誤,徑直就去了內閣。朱翊鈞進殿後,這些中書舍人立馬炸了鍋。一個個都認為秦柱時來運轉了,心裏都在打算著晚上下值選哪個酒樓宴請秦柱。
    朱翊鈞進了文華殿,看那張長案上黃錦已經被太監們收在一旁,正有兩個人在擦拭案子呢。
    他讓人把長案往後麵搬了搬,又從偏殿搬了兩張小點的案幾對向垂直擺在禦案之前。
    又在大殿東西兩邊各擺了幾張桌子,他打算從內書堂調幾個激靈的小太監加上張居正的小兒子,再選幾個有實權的公侯伯的嫡子,孫,都弄到這文華殿來,幹嘛呢?陪讀!
    下午還沒下值,張居正親自帶著人把從製誥房裏挑選的奏疏送了過來。
    他開始聽到消息的時候怔了一下,不知道小皇帝要幹什麽,可稍一琢磨,就回過味來。
    皇帝是要跟他爺爺學習怎麽治國啊,可他又有點猶豫,這看奏疏不如看世宗實錄啊?
    他怎麽會知道讓朱翊鈞看那玩意,不如讓他去吃屎!那玩意豈是一遍能看明白的?自己穿過來就看實錄了,什麽也別幹了。
    “臣張居正,參見皇上!”
    “先生起來,先生怎麽親自來了?”
    “臣聽說皇帝要看世宗奏疏,深怕左右無人顧答,特意過來看看。”
    張居正得到朱翊鈞的示意,坐在了椅子上。
    “先生明見,朕的確想看看嘉靖爺的奏疏,學學這治國的本領。”
    朱翊鈞以前聽老爸說過,張居正好像給萬曆皇帝弄了個叫《帝鑒圖說》的畫本,據說是帝王啟蒙的名著!(捂臉)。便拿話問他。
    “先生,不知你給朕編製的《帝鑒圖說》編的怎麽樣了?”
    張居正聽的一頭霧水,自己什麽時候給皇帝編過這麽一本書?便疑惑問道:
    “不知皇上的意思是?”
    看他反應,敢情還沒開始弄啊?
    “先生,你看朕也不小了,正是學習的時候,
    不如你給朕編本畫冊,教教朕這治國的本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