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小璐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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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張居正的印象中李成梁屬於大器晚成,他依稀記得,那是嘉靖四十五年。遼東巡按禦史李輔給他來信,提到了鐵嶺衛有一個貧困交加的軍事奇才,言其“英毅驍健,有大將之才”。
    李成梁四十歲來京襲職,如今四十六歲,短短的六年時間,他從一個小小的險山堡參將,累功遷升為遼東總兵。雖然與自己的賞識與提拔不無關係,可他的戰功卻是真刀真槍拚出來的。
    看到是李成梁的拜貼,張居正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下來,他吩咐遊七把人喊到書房裏。
    跪在張居正後院門口的,正是遼東總兵李成梁的長子李如鬆,他昨天夜裏就已經進城。今天一早就帶人來到紗帽胡同準備投貼,一打聽,首輔大人已經上值去了,管家還揮手驅趕他們。
    李如鬆從小和父親在軍武裏摸爬滾打,早就把老子的話當成了軍令。眼看著拜訪的任務要黃,他當機立斷,吩咐弟弟和家丁退下,自己卻撲通一聲跪在了門前。
    跪了一天的李如鬆正饑渴難耐,膝蓋生疼,突然吱呀一聲,門打開了。早上驅趕他們的管家竟然要領他進府,李如鬆心裏大喜。隻看他銜手吹了個口哨,不一會旁邊的胡同裏一輛馬車被趕了過來,一群人滿心歡喜的進了張居正的府邸。
    李如鬆的心情非常激動,又忐忑萬分,這是他第一次來京城,還是拜訪權傾天下的大明首輔。
    進了書房後,李如鬆看到有一個和自己父親年齡相仿,貴氣逼人的長者,應該就是首輔大人。他剛跨進門檻就往地上一跪,快速膝行到張居正麵前,納頭便拜:
    “小人李如鬆,拜見相爺。”
    說完,兩手覆地,叩頭不動。
    張居正坐在椅子上,看這年輕人,舉止得體,聲音洪亮。笑了一聲,就看他點了點頭,道:
    “不必多禮,起來吧”
    李如鬆小心應道:“是,相爺。”
    張居正指了指旁邊的凳子,示意李如鬆坐,一邊說道:
    “你就是李成梁的兒子?”
    李如鬆哪裏敢坐,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腆著笑臉回道:
    “謝相爺,相爺麵前不敢就坐,小人是家裏的長子,
    家父聽聞相爺高升,大喜之下,就要來京城祝賀,隻是守土有責,
    權宜之下才令小人快馬加鞭前來盡點孝心。”
    張居正接過下人上的茶盞,聞言眉頭一皺,出言道:“他一個總兵,鎮守好遼東就是對朝廷盡忠,哪裏需要到我這裏盡孝心。”
    李如鬆聽他語氣不善,趕緊賠笑道:
    對“相爺,家父知道您素來清正,黃白之物向來嗤之以鼻,所以特意親自挑選了一些遼東土產,都是些人參,鹿茸。相爺勞累之餘,補補身子。”
    張居正一聽都是些固本培元的特產,這才舒展了臉色,隻聽他沉聲道:
    “下不為例,差事辦好才是正經。”
    “是”
    “近來,遼東的局勢可有異常?”
    李如鬆知道上次插漢兒的遊騎窺視遼陽的事情,父親已經上報朝廷。隻是那時候內閣首輔還是高拱,所以他特意寫了封信讓自己帶給首輔。想到這裏,他趕緊掏出信封,呈到張居正麵前,說道:
    “啟稟相爺,上次韃子騷擾遼陽,起因是朵顏部和土蠻起了點摩擦。
    現在已經處理好了,家父的奏疏應該已經到了兵部。這是家父給相爺的書信”
    張居正聽李如鬆這麽說,估計問題已經處置妥當,也沒有往心裏去,又拿過信,拆開看了起來。
    “門下走狗李成梁再拜,
    前插漢遊騎來襲,事由朵顏插漢兒貢馬有隙而起
    ....後酋首董狐狸之侄董長禿避禍遼東...
    使者來迎,長禿欲內附。
    巡撫張學顏以為,賊性反複,不準。
    門下亦覺,若允勢招土蠻怨恨,乃督其歸,又陰使布延知。
    若布延殺長禿,兩部必仇殺相鬥,則大明坐收邊利也。...”
    看完信後,張居正對李成梁的處置頗為滿意。他眼下正打算推行“考成法”全麵整飭吏治,必須穩定九邊。前幾天戚繼光夜裏偷偷下了喜峰口,來給他道賀,他還當麵叮囑戚繼光最近以防守為主,少派人出塞“搗巢”。否則邊事頻起,內外交困,對他頗為不利。
    他點點頭,當著李如鬆的麵誇讚了李成梁幾句。李如鬆大喜若望,忙替他父親道謝。張居正又和李如鬆寒暄幾句,就不動聲色的端起了放在一旁的茶盞。
    李如鬆的任務已經完成,看張居正要送客了,慌忙告辭。臨出門又磕了個響頭,出去之後,小心地把門帶上。
    看到李如鬆走後,張居正拿著信,陷入了沉思。明天就是發放俸祿的日子,這幾天的風聲鶴唳,他怎會不知。很多人都在等著官員鬧事,看他笑話。豈不知他要的就是群情激奮,要的就是把事情鬧大,不把這水攪渾了,他怎麽好趁渾水摸魚?
    就在張居正想著心事的時候,後邊交接禮物的遊七卻心驚膽戰,也可以說滿心歡喜。他正在安排下人把李如鬆帶來的禮品入庫。
    隻看下人們抱著著尺餘長的圓盤,上麵全是嬰兒手臂粗的人參,而那圓盤金光閃爍,竟然全是金子打造的....
    日落複出,東方魚肚泛白,陽光漸漸染紅朝霞。
    朱翊鈞用過早膳後伸了個懶腰,他昨天想博彩的事,到很晚才入睡。本來以為今天早起要遭罪,可沒想到今天竟然睡了個懶覺,太監們可能沒喊醒他。他一看天色暗叫不好,現在已經耽誤了給李貴妃請安的時間,可他也沒糾結,畢竟當年早自習遲到幾分鍾,他都能心安理得地吃個早飯在慢騰騰地去學校.....
    吃完飯,他覺得這安還是要請啊,人小不尤天,馬屁每天都要拍。
    等他趕到慈寧宮,太陽已經高高掛起,他優哉遊哉地進了大門,還沒進殿就聽屋裏有孩子的哭聲。朱翊鈞心裏納悶了,這宮裏怎麽會有小孩子哭鬧,突然一個想法鑽進腦海,不會是老弟小璐回來了吧?
    “一回來就哭,這孩子是怎麽了?”
    “妹妹,他在咱家裏和他表哥們玩瘋了,突然回宮,肯定不習慣啊。”
    “你知道不習慣,怎麽不讓他在家裏多待些日子”
    “這...都待一個多月了,時間長了怕外頭說話?”
    朱翊鈞聽到屋裏人說的話,坐實了自己的猜測,看來還真是小璐回來了。他加快腳步,進屋就嚷嚷著:
    “給母後請安,呀,皇弟回宮了啊。”
    話剛落音,就看一個三四歲的小孩,跌跌晃晃地跑到自己麵前,奶聲奶氣地說:
    “抱,皇兄抱。”
    朱翊鈞伸出小手,就要抱他,那邊李貴妃看到,連忙阻止道:
    “皇上你才多大,抱不動你弟弟,別摔著了。”
    朱翊鈞已經把這小家夥抱了起來,還撐著他腋下原地轉了個圈。嚇的一群宮女連忙圍過來,一個個伸出手做勢要接,生怕這弟兄倆摔著了。
    朱翊鈞逗的弟弟咯吱直笑,把他放了下來。看屋裏那個一個三十左右的青年,不是幻燈片裏的大舅是誰。他還在想,那人已經來到麵前參拜見禮。
    “大舅不要多禮。”
    李文全聽皇上這麽說,拜到一半,就停了下來,笑嗬嗬地道:
    “還是皇上跟大舅親,哪像有些人,看見咱臉拉的那麽長...”
    朱翊鈞被他說的一樂,敢情是李貴妃給他臉色看了,也不應該啊,畢竟是親哥啊。他正納悶,李貴妃已經出聲訓斥:
    “放肆,看看你成什麽樣子,陰陽怪氣的,
    在皇上麵前沒個分寸。”
    “好,好,好,咱不說了。”
    李貴妃看他又是擺手,又是晃腦地更氣了,語氣又嚴厲幾分:
    “先帝駕崩,宮裏事務繁多,
    咱把鏐兒送到你府上暫住些日子,
    你倒好跟求你多大人情似的”
    李文全一聽,急了,他爭辯道:
    “咱也沒說啥啊,這一個多月裏,
    咱天天讓人去林子裏捉鸚鵡,鸚鵡被捉絕了,
    鏐兒別的又不吃,就愛吃這鸚鵡舌頭,吃不到就哭,咱也沒辦法啊。”
    吃啥?鸚鵡舌頭?這特麽逗我呢....這小小年紀口味獨特啊。一頓吃個二十根,一個月也要一千多隻鸚鵡啊....他看李文全哭喪著臉,李貴妃也不高興,就出聲調解道:
    “大舅,你別說了,一家人計較那麽多幹嘛?”
    “皇上說的對,誰說不是呢,
    咱們是一家人,咱也沒計較什麽,
    要不是這次鸚鵡捉不到,咱家現在又困難,我就去街上買去了,
    我也想小外甥多住幾天。”
    朱翊鈞聽他這麽說突然有種不妙的感覺,困難?武清伯府會困難?剛有念頭,李文全已經唉聲歎氣道:
    “唉....大河沒水小河幹,朝廷現在困難了,咱家肯定也難啊,
    可咱身為這天下第一等的皇親國戚,就是再困難也不能給朝廷添麻煩”說著就走到李貴妃麵前,神氣地道:“妹妹,跟你說實話,咱爹說了,這個月的俸祿咱家不要了,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李貴妃聽他大哥這麽說,臉色頓時就好看了許多。她本就打算這幾天把小兒子接回宮裏。結果今天一大早,他大哥就把人送回來了。
    送回來就送回來唄,這小子還哭哭鬧鬧要找表哥玩耍,一大早的鬧的她飯都沒吃。她聽自己大哥說這個月的俸祿不要了,又感覺委屈了娘家人,就出口問道:
    “爹也真是的,朝廷還能短了他的用度?”
    李文全接過話道:
    “妹妹,咱跟你說啊,爹是真心疼皇上啊,
    他把院子裏的花草都挖了,種了一院子菜,
    爹說萬一這到年低朝廷一直困難,咱們就湊合著吃自己家裏菜,能給皇上省點兒就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