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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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唯贏方浣!
方浣隻能自己默默回家,晚上周唯贏也不在,他就自己簡單弄了點吃的。躺在沙發上玩手機,實在太無聊就給周唯贏發信息,問他的周叔叔在做什麽。
周唯贏說還在吃飯,方浣奇怪怎麽這個點兒還在吃飯,周唯贏說是家庭聚會,家裏人多,飯桌上天南海北的聊天難免耽誤時間。
“那你還有空跟我聊天?”方浣開玩笑地說。
“因為我也挺沒勁的。”周唯贏回答,“飯局都很無聊。”
方浣很難想象周唯贏像個學生一樣拘謹地坐在烏煙瘴氣的飯桌上,拿著一個手機默默跟人聊天的樣子。他覺得周唯贏對於這種場合應該是很吃得開的,他那麽優秀,一定是家長親戚眼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為什麽現在搞得自己好像孤零零地似的?
“別人家的孩子”周唯贏在家庭聚會的前半程確實充當著一個八麵玲瓏的角色,陪著長輩們喝酒,談一些很虛無縹緲的家國大事。隨著飯局進程的推進,他喝得臉頰微紅,也會想歇一歇,看著家門人故作一團和氣的聊著各自的家長裏短,總會覺得恍惚。
所以他有時間跟方浣聊會兒天,等別人提到他的時候他再應聲。
“喲!跟誰聊得這麽開心呀?”小姨問周唯贏,“唯贏,是不是談戀愛了?”這句話一出來,一桌子所有人都看向周唯贏,周唯贏抬頭愣了一下,小姨笑道“哎呀,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談就談嘛,沒什麽大不了的,裝什麽傻?我看你來的時候就一臉的春風得意。”
周唯贏沒自覺到,可是大家都是一副等著看八卦的眼神看著他,他頓時頭大,說道“沒有,隻是跟朋友閑聊幾句。”
小姨說“什麽朋友?聊得什麽?笑得那麽開心?”
周母說“哎,之前讓他去相親,也不知道怎麽搞的,都沒個結果,後來就說自己忙,我也不知道忙什麽。”她看向周唯贏,“你跟媽說,你是不是有人了?要是有,趕明兒帶回來給家裏人看看,合適就認真的談,奔著結婚去,你都老大不小了……”
周唯贏無奈“媽,不是你想的那樣兒。”
“那是什麽樣兒?”周母說,“你把手機拿來給我看看?”
麵對這種程度的無理取鬧,周唯贏早就已經麻木了,他不會把手機給他媽,也不可能當著所有人對麵兒承認他在跟人談戀愛。後續的麻煩會太多,不可預估的風險也太大。
周母本想繼續無理取鬧,周奶奶發話了“他那麽大個人了,你們成天到晚盯得那麽緊幹嘛?問這問那,他不要麵子麽?”
“媽……”周母一副“你什麽都不懂”的樣子。
周唯贏雖然知道奶奶是好意,可是這話說出來他也沒覺得給自己爭了幾分麵子。好像他就是個商品一樣擺在這裏,價值多少都是在座的人給他定下的。
“唯贏,你們公司最近怎麽樣?”叔叔問,“最近還招人麽?我老同學的孩子在北京上學,寒假不回去,你們那裏要打雜的實習生麽?”
“這個我不太清楚。”周唯贏也沒跟家裏人透露過自己目前的狀態,隻能含糊地說,“不過實習生的話你讓他直接投簡曆吧,一般都很容易過的。”
叔叔詫異“還要投簡曆?你說了不算麽?”
周母應和“是啊?這不就是你一句話的事兒麽?”
周唯贏沉默。周母戳了他一下“你趕緊表個態,多大點事兒?”
叔叔趕忙說“沒事兒沒事兒,我也隻是幫忙問一下,你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周唯贏不想說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這個家庭每天上演的戲碼對他來說似乎從未發生過任何改變,周而複始,他說與不說,都不會改變任何結果。也許學生時代還好,隻要學習成績比一般人好,就不會在這裏牽扯到其他問題。後來工作了才知道世界沒那麽簡單,家庭也沒有那麽簡單。
工作尚且能讓他獲得成就和滿足,但是家庭——周唯贏仔細回憶,似乎很久都沒有從家庭中感受到任何的快樂與溫暖了。他媽最後一次關心他,仿佛也是很遙遠的記憶。
他看了一眼手機,還停留在方浣說“如果覺得無聊就早點回家”這句話上,“家”這個字眼占據了他全部的視線。
“我還有些事情,先走了。”周唯贏抄起手機,起身,“你們慢慢吃。”
周母問“誒!你去哪兒?這都幾點了?大晚上的有什麽事?”
周唯贏扯謊說“有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處理,很著急。”
周母問“什麽工作這麽著急?”
周父說“既然是工作,那你去吧。”
周唯贏點點頭,跟大家意思意思地說了幾句話,穿上衣服風一樣地離開了。他走出小區,到路邊去打車,心中很想回家,很想方浣。
外麵下雨了,十一月初的雨刺骨寒冷,周唯贏的手機沒電了,隻得站在冰冷的雨中打車,好不容易等到了一輛,進去暖和了一會兒才緩過來,車窗玻璃已經凝結了霧氣。
方浣看外麵雨下得很大,給周唯贏發消息讓他晚上要是回來注意安全,如果太晚了就別回來了。這種天氣窩在被窩裏聽雨聲是最舒服的,方浣把燈都關了,隻開著客廳的一盞小燈,吃了藥躺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等藥效。門鎖忽然響了,他起身走到門廳。“你回來了?”看到是周唯贏,他有點驚訝,“你怎麽身上都濕了?”
“嗯。”周唯贏低聲回應,他把門關了,走廊裏的光源被切斷,房間裏昏暗,方浣覺得自己都看不清周唯贏的臉。他想去開燈,手卻被周唯贏按下了。
“周叔叔?”方浣聞了聞,“你喝酒了?喝了多少?”
周唯贏說“沒多少。”他湊近了方浣,鼻尖擦過方浣的臉,好像讓方浣再仔細聞聞自己似的。他的嘴唇若有似無地擦過方浣的臉頰,在有瑕疵的那半邊稍稍停留了一下。方浣被他蹭得有些癢,說“好了,我知道你沒喝多少,行了吧?快把濕衣服脫了吧,你的手都是涼的。”
“是麽?”周唯贏把手伸進了方浣的衣服裏,“給我暖暖。”
冰涼的手指刺激到溫熱的皮膚,方浣一下子就被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劇烈地掙了一下,不過很快就適應了下來。周唯贏的掌心貼著他的後腰輕撫,下巴壓著他的肩膀,鼻腔裏的氣息撲打在方浣的脖頸上,帶著一點點酒精的味道。
方浣被撩撥了起來,他扭了扭腰,側過臉去吻周唯贏,周唯贏也吻他,稍一用力,把他往後一壓。
“哐”的一悶聲,方浣撞到了鞋櫃上,他哼了出來,周唯贏將他抱起,讓他坐在矮櫃上,自己站在他的腿中間。方浣正好低頭就能吻到周唯贏,周唯贏的頭發有點濕,但似乎被灼熱的溫度帶走了一些水分。
“今天怎麽了?”方浣小聲問他。
周唯贏仰頭問他“你不想麽?”
“天天都想,恨不得被你弄死。”方浣說,“但也不能總想,要不然跟動物有什麽區別?”
“當動物有什麽不好?”周唯贏說,“大自然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按照本能來就行,都不用考慮後果,也不會有人來指認對錯。”
方浣的唇峰碰了一下周唯贏的額頭“其實真的不好,沒有那麽多花樣可以玩。要不然,為什麽動物都要修煉法術,爭先恐後的做人呢?”他細密綿長的輕吻順著周唯贏的額頭一路輾轉到了他的耳側,一口含住了他的耳垂,咬了一下,在周唯贏耳邊半吹一口氣,低聲問“你說書生為什麽都愛妖女呢?”
周唯贏拍了拍方浣的腿側“夾緊點,我告訴你。”
夜裏雨停了,等到清晨的時候又下了起來,厚重的窗簾遮住了外麵本就不多的天光,十一月初的北京還沒有供暖,方浣嫌棄開空調幹燥得難受,加濕器都拯救不了,寧願凍著也不願意被熱風烘得頭疼。
他原來就抱怨沒有戀愛可談,冬天一個人睡覺都冷。現在外麵因為下雨的緣故,溫度已經降了下來,他卻擁有了溫暖的懷抱,自己可以像個小無尾熊一樣,安安穩穩地窩在叔叔的懷裏。
隻要周唯贏別大早上搞他。
方浣不知道自己是被幹醒的還是怎麽醒的,他一條腿壓在周唯贏腰上,胳膊摟著周唯贏的脖子,後來又被周唯贏抱在了身上晃了一會兒才偃旗息鼓。方浣整個人都壓在了周唯贏的胸口上,手指都不想動一動,迷迷糊糊地說“你最近是不是在家裏太閑了……太閑就去幫我到公司幹點活兒,別老想著在家裏幹我。”
激情冷卻過後方浣通常都會自我檢討一番,他不是早就下定決心不要沒事兒找惹周唯贏,當一個禁欲碧池了麽?可為什麽最後的結果還是這樣啊!
周唯贏雖然不是一個嘴上愛說什麽情話騷話的人,但他是真的身體力行,公務員一般勤奮肯幹,紮根基層。如果他要是再喜歡玩點花樣,方浣就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福是禍了。
方浣見周唯贏始終沒說話,稍微勉強抬起一點頭,摸了摸周唯贏點臉,問道“你怎麽了?昨天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
“沒什麽。”周唯贏說,“累了。”
方浣心說你累個屁,你要是累了,我現在早斷氣了。
不過他不想跟周唯贏開這種玩笑,今天適合睡覺,而且還是周末,他隻想抱著周唯贏睡覺,哪兒都不要去。
周唯贏忽然問他“方浣,你家裏人知道你現在的情況麽?”
“什麽?”方浣好像沒聽懂什麽意思,周唯贏特意解釋了一番,方浣才說“知道。”
周唯贏又問“那他們支持你麽?”
“為什麽要支持我?”方浣反問,“你支持我就不好了?”
周唯贏說“我能跟父母比麽?”
方浣說“你比我爸媽對我都好,為什麽不可以?”
“……”
“我爸很早就死了,我媽又嫁人了,還有了孩子。”方浣說,“兒子,一個真正的兒子。現在人家一家三口過的很幸福,跟我也沒什麽關係了。”
周唯贏摸了摸方浣的頭發,方浣問他“你怎麽突然問這個?想讓我在床上叫你爸爸麽?也不是不可以,我覺得還挺有情趣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唯贏說,“隻是想問一問,如果你不喜歡的話,可以不用告訴我。”
“我喜歡你喜歡的要死,你問我銀行卡密碼我都告訴你,何況這點小事兒?”方浣呼出一口氣,從周唯贏身上下來,換了個姿勢,“我媽很有錢,我其實到現在都懷疑我爸跟我媽結婚是為了錢。不過這不重要,反正他們都不喜歡我。我從小就娘,在學校裏也受欺負,我爸特別討厭我那樣兒,他覺得這毛病肯定能改,什麽法子都用過,所以我也很討厭他。我媽唯一比我爸好一點的就是她允許我用她的化妝品蓋掉臉上的瑕疵再去上學,我爸覺得男人重要的不是外在,醜一點沒關係,男人不可以塗脂抹粉,我一用我媽的化妝品他就罵我,還打我。那張照片你還記得麽?就是學校拍證件照他不讓我化妝留下的……其實老師也不讓我化妝,她的意思是小小年紀化妝就是不學好。我真的不懂,所以把自己最醜最不想麵對的一麵暴露給大家看就是學好麽?我爸後來生病死了,我懷疑他是因為心眼兒太小。”
“我媽其實也很煩我這樣兒,兒子這樣兒總是叫人說三道四的,不過她也沒什麽好說的。養不教父之過,反正錯不在她。她帶我看病,給我錢花,後來覺得我這個樣子可能在國內實在混不下去,就把我送出國讀書了。我覺得這是她做的對我最好的三件事,除此之外,我們也不常聯係。聯係也沒用,互相尷尬而已。”
方浣早上沒有太清醒,這些話哼哼唧唧地講出來,口氣還挺輕鬆,足夠拍一百二十集長篇電視家庭倫理電視劇的故事被他三言兩語講完了。
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兒,大人們因為固有觀念強迫他去麵對病態醜陋的自己,壓抑他的天性,剝奪他的自由,一定要讓他直麵譏諷的話語和排斥的目光,還美其名曰為他好……這樣的漫長的少年時代到底是在怎樣絕望和灰暗中度過的呢?
周唯贏漸漸地理解了方浣的性格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小時候得不到的東西,長大了就會懷有近乎報複性的心態盡情釋放,他不是要故意跟這個世界作對,他隻是沒被好好愛護過。
周唯贏收緊了自己的手臂,把方浣摟得更深了一些。
方浣繼續說“我跟褚勳哥哥是在美國認識的,那天我去看病,在醫院的走廊上看見了他,我看見他第一眼就覺得,哇,這個哥哥長得好帥好帥啊!心中第一個念頭是想認識他,但是因為我去看臉,也沒有化妝,我覺得自己很醜,像個怪物,帥哥都討厭醜的人,所以我不敢靠近他。但是他很溫柔地跟我打招呼,一點都不在意我的臉,連那種第一眼本能的排斥都沒有。”
“他人……還行。”周唯贏疑惑,“他在醫院幹嘛?”
“他去看他媽媽。”方浣說,“哦對了,說起他,一會兒我還要給他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