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親曆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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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塵雲煙夢!
    很長一段時間,不記得具體是多久了,直到高三第一個學期快結束時,田心才回到自己家。
    我在媽媽集中營式的訓練以及田心課後給我加餐的情況下,成績總算慢慢回升,漸漸回到中等水平,這樣的成績還不足以滿足媽媽的勝負欲,反而讓她覺得這一套學習方法是適合我的,是她的教育方式起到了效果,因此為了我能考上國內頂尖的大學,她決定繼續延續她的策略,咬定青山不放鬆。
    我在媽媽決定對我進行學習大改造的那天起,就知道足球這個愛好隻能暫時深深地埋在心底了,至少要等到兩年後考上大學那天才能再拿出來好好的愛一愛了。不知道日常疏於鍛煉的我胳膊、腿都變得僵硬了還能踢嗎?可能十分鍾都堅持不了了吧,唉!盡管有傷心、有遺憾、有不舍,但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難過,至少與田心比起來,我這根本不算事兒吧。說起她,我是真的佩服,她的家庭環境、家庭氛圍影響了她的心情,卻並沒有影響她的成績與學業水平,牢牢地占據在前三名的位置,是一個核心非常穩定非常強的人。
    本學期的期末考試,校方領導們突發奇想來了個新的考試方案,讓我們去學校定點幫扶的中學參加考試。
    一來考驗我們適應環境的能力,即在不同的地方是否能發揮,二來讓我們學習如何快速適應新環境,三來讓我們順便參觀幫扶的學校,知道我們的學習環境是多麽優越雲雲。
    總而言之,學校為了磨練我們的心誌操碎了心,用盡了辦法要讓我們對得起這座省內綜合排名前三的學校。
    好巧不巧,那所中學離田心家不遠,路程不到五分鍾即可走到。當我正在發愁考試地點距離我家太遠,氣惱那兩天早晨得提前一個半小時起床趕往考場,關鍵中午還要在教室休息而難受的時候,田心來到我麵前來邀請我在她家午休,細心的她估計考慮到我們家太遠,趕路不方便,午間能不能得到充分的休息對於下午的考試是至關重要,也知道我媽非常重視我這次期末考試,這次考試的結果直接影響接下來媽媽對我業餘時間的把控,是偶爾放鬆還是一直抓緊,就看這次了,更知道沒有好的成績,我得繼續鬱鬱寡歡,因此為了我未來一段時間能心生愉悅,為了證明她對我的課間講解和付出的時間有成效,為了我能取得好成績,她慎重地發出了該邀請。她的邀請對我來說就好比絕渡逢舟、雪中送炭,太及時了,當時我想都不想就一口答應了。巴不得晚上也住她家就好,免得要起早床,不過,人家沒邀請自己也不好提,安排床鋪,準備被子這些事都挺麻煩的吧。
    林夕,你可別得寸進尺,那麽多同學都要去考試,難道大家都住附近啊,一樣的要奔波啊。
    那天寒風呼呼的吹,天空飄著小雪花,坐在四麵透風的教室裏,冷得牙齒上下打架,手指凍得下不了筆,一邊看著麵前的試卷,一邊腹誹學校這莫名其妙的搞法,一邊埋怨這天公不作美,其實我們這裏冬天已年未見過雪了,偏偏在考試的第一天便飄起了雪花,這是什麽鬼天氣什麽鬼教室!我的心中不斷埋怨著,忍不住四處張望,看其他同學的反應,難道隻有我一個人怕冷嗎,眼睛定格在不遠處的田心,隻見她正埋頭做題,那心無旁騖的樣子,仿佛地震都不會影響她,一念及此,我也趕緊收回心神,考試的時候,怎麽能胡思亂想,我搓了搓手,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到試卷上來。
    上午考試結束後,我隨著田心來到她家,房子位於一樓,外牆脫落的牆皮在告知訪客它已上了年紀的事實,每棟房子之間間距較小,所以,一樓的過道和房間內部都顯得昏暗無比,即使大白天,過道和房間的燈要常開著,否則伸手不見五指。
    田心把我領進房間的時候,聲音裏一直含著歉意“不好意思,房間有些暗,有些小,不要介意。”
    “沒有,沒有,挺好的,你們家挺溫暖的。”我探著頭帶著絲好奇,看著房屋裏的陳設與擺件。雖然房間一眼就可以望到頭,但房間內的布置簡約而大方,每一處擺設沒有多餘的東西卻又恰到好處,且收拾得十分整潔,地板、家具和為數不多的擺設品均一塵不染,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光,可見家中主人是一個講究而愛幹淨的人,房間雖小卻五髒俱全,房間雖小站在裏麵卻不覺逼仄。比想象中好太多了,房屋外的環境雜亂無章,可房間內卻充滿了煙火氣息,溫暖而溫馨,是家的感覺。
    我主動走到廚房,看著忙碌的阿姨的背影,甜甜地打著招呼“阿姨好,我是田心的同學林夕,今天打擾您了。”
    身材高挑的阿姨回過頭來,她身上穿著圍裙但掩蓋不了她渾身上下散發知性的氣質,是一個標準的氣質型美女,田心的臉型長得很像媽媽,我由衷地讚歎道“阿姨,你好漂亮!”
    阿姨“撲哧”地笑了“你這小嘴巴,挺甜的,好了,廚房很小,別在這裏吸油煙了,快到外麵去休息吧。”
    “阿姨,要我幫忙嗎?”我問道。
    阿姨一邊擺著手一邊走過來把我往廚房外領“不用,廚房太小了,容不下兩個人,我一個人剛剛好,你到客廳裏吃點水果。田心,好好招呼你的同學。”
    田心從她的臥室走了出來“好的。”說完便過來牽我的手,“我們家很小吧,一個空間同時站兩個人都顯得擁擠,轉不開身,來吃點水果吧。”
    “不吃了,待會兒就吃飯了,阿姨做的佳肴必須捧場,我可以參觀一下你的臥室嗎?”
    “好呀,請進吧。”田心將我請進她的臥室,也是一眼就可以看盡全部,隻見臥室牆角邊擺放了一張簡單的小木床,床邊是一張簡易的木質書桌,一盞燈罩發黃的台燈,一個可折疊的簡易布衣櫃,簡陋得不像一個女孩的房間。盡管我也不喜歡花裏胡哨的裝飾和擺設,可也不像此般簡陋,不知為何,我的心中突然湧出一股憐惜一股酸意,雖然物質條件不是人生必須,可想到自己的生活環境,對比之下難怪當初田心的第一反應是自卑。原來我生活在雲端,還有什麽理由去埋怨這埋怨那。
    這時,外麵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是田心的同學來了嗎?”
    田心對我說道“是我爸爸回來了。”
    “哦,我去打個招呼。”我連忙走出房門,剛出門口就遇到迎麵過來的一位高大的國字臉,五官端正的叔叔,難怪田心會那麽漂亮,基因還是很強大的,“叔叔好,我叫林夕,不好意思,打擾您了。”
    “歡迎歡迎,我們田心的朋友就是叔叔的朋友了,哈哈,歡迎經常來玩啊。”叔叔一邊爽朗地笑著一邊拍了拍我的腦袋。然後,就往廚房去了。
    我心生好奇,叔叔阿姨很般配啊,不論是容貌還是性格,怎麽會如田心說的那樣,兩人經常爭吵呢,到底有什麽事情可以讓他們爭吵啊,感覺他們應該會是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有個乖巧的學霸女兒,有個帥氣的老公,有個溫柔而美麗的妻子,不是一個完美的家庭配置嗎,除了房子小一點,沒有其他的問題了呀。
    田心看著沉思中的我,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麽,她張開嘴正準備說話之時,便聽到廚房傳來一陣壓抑的怒聲“我知道你看見我就煩,我也不想回來,不是田心的同學來了,我過來看看,要不然我也不會回來!”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說什麽了?你別莫名其妙好嗎?”傳來一聲刻意壓低聲音的女聲。
    緊接著傳來冷笑聲“這麽多年,你就是如此陰陽怪氣,我習慣了,不過我好歹也是個男人,有些氣我受不了,也不想受!”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田心的同學還在,我不想和你吵。”依然是壓得很低的聲音。
    “哼,我明白,我沒有能力,無法讓你過隨心所欲的生活,他可以給你更好的生活,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我可以放你自由,但是田心必須跟我。”
    “今天我不想和你談論這些問題,這兩天田心考試,請你冷靜點。”克製到暗啞的聲音。
    “我走,不礙你老人家的眼!”“嘭”傳來一聲關門聲,廚房又傳來輕輕地“嗚咽”聲音。
    不小心聽到別人家的秘密,尷尬的我下意識地看向田心,她的表情難以言喻,有意料之中又有意料之外,還含著羞愧、無奈、傷感、沉鬱,整張臉飽含複雜情緒,她站著一動不動,雙手垂放在身體兩側,慢慢握緊成拳,似在隱忍,似在控製眼圈裏脫眶而出的眼淚,她想在同學麵前維持她最後的一點臉麵,這樣忍著會很難受吧。
    我不由得向前邁了一步,輕聲在她耳旁低語道“想哭就哭出來吧。”我們身高差不多,她的下巴抵著我的肩頭,無聲地落下了淚水,可沒兩分鍾,她就脫離了我的懷抱,看上去臉上的淚痕不甚明顯,眼圈些微發紅,淚水盛在眼眶裏,固執地不肯再淌出來,連淚水她都要控製數量,不敢放聲哭不敢肆無忌憚地流淚!
    十七歲的花季,而她在十七歲時卻活得如此隱忍呢,少年人不就該瀟灑地放開自我,開心就大笑,不開心就嚎啕大哭,不要在乎旁人的眼光,不要管理情緒,江湖任我行,天下我獨大,眾人皆苦我獨樂嗎?望著眼前的她,我的心竟揪著般疼痛,誰能想象得到一個經常笑容滿麵的人背後竟是這般辛苦,她心不累嗎?她比同齡人成熟許多,這就是生活帶給她的曆練嗎?我越想越心痛,伸出手想幫她抹掉臉上掛著的最後一滴淚珠,在我的手快要觸到她的臉龐時,她已經快速地抹掉了那滴淚,擠出一絲笑容“我們去吃飯吧,不能讓我媽看到我的淚痕。”
    我深深地長歎一口氣“嗯。”
    相較於她,我是多麽悠然自在,從不為家、為父母、為金錢傷感,唯一的愁是需要想方設法瞞著媽媽踢球,唯一的苦是媽媽不允許我看球賽,唯一的累是上課外班,做更多作業,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原來我在不知不覺中傷害了身旁的朋友,難怪當初和我成為朋友,她要考慮那麽久,記起剛認識那段時間,她是真的在刻意避開我,她也想保護自己吧,與我接觸愈多,隻會讓她心理負擔愈加沉重。
    “田心,林夕,快來吃飯了,趕緊吃飯,抓緊時間午休,下午還有一場考試呢!”田心的媽媽叫喚著我們,聲音裏聽不出任何異樣,仿佛剛才什麽事情都未發生過。
    田心慌張地問我“我的眼睛紅嗎,我的臉上花了嗎,看得出來我哭過嗎?”
    我仔細地幫她確認過後,輕輕地搖了搖頭,表示看不出,什麽都看不出,看不出哭過,看不出傷心,看不出難過。
    “我隻是不想因為我的情緒而影響媽媽,她已經很難受了,如果我心情不好,她隻會更難受,更加自怨自艾。”田心低聲喃喃道。
    我就在她身旁,她說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心仿佛一直被一隻大手狠狠地揪著,不曾鬆開,她很懂事,很成熟,她的心智與情商已超乎我能夠想象的範圍裏了。
    田心的媽媽臉龐上似也有淚痕,但她為我夾菜盛飯時臉上依然掛滿了笑容,仿若剛剛那一幕不曾發生。田心也非常懂事地配合她媽媽演戲,我作為一個不專業的群眾演員,亦全力配合著,因不熟練,表情也許有些不自然,笑容也許有些僵硬,但卻實實在在地吃了兩大碗飯,出生以來吃過最多的一餐。
    飯後,我撫摸著那脹得圓圓的肚皮,不合時宜地打了一個飽嗝,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又慌忙捂住嘴巴,把湧上喉頭的第二個“嗝”硬生生地咽下去,她們母女兩見我這幅模樣,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我也隻能傻傻地跟著笑,房子上空飄揚著歡快的笑聲,房裏的氛圍總算活躍了幾分,壓抑感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