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談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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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清霜!
“行行行,我不過就是開個玩笑,你那麽認真做什麽?”付酌不願過分惹急了好友,方才言語奚落了他,此刻就主動引開話題,“既然如此,我就和你們講講晏府的來曆,都是些陳年舊事了,其他人也未必知道。你們可知那晏夫人是什麽人?”
“晏夫人自然就是晏通判的夫人。”香香玩笑道“或者是晏通判的娘,或者是晏通判的祖母奶奶,我們怎知你問的是哪一個晏夫人?”
一句話說得眾人忍俊不禁,付酌道“就數你貧嘴,問問題的人是你,來插科打諢攪亂的人也是你,還想不想聽緣由了。”
“想想想,我不過就是開個玩笑,你那麽認真做什麽?”香香拿起季昀放在桌上的扇子,一邊模仿著付酌的言語神氣,一邊學他合起扇子左右前後亂點的動作,頗得神韻。
盈依笑道“原來是替季公子打抱不平來了。”
“沒良心的,我白疼你了,果然你的心還是向著季呁,今天這一桌人裏頭,隻有我是沒人愛的,不講了。不講了。”付酌裝作一副傷心的樣子,鬧得香香和盈依兩人一個敬了酒,一個喂了顆葡萄才肯罷休。
香香扯著付酌衣袖款款道“付公子,我再也不搗亂了,你就接著講吧。”
付酌便趁勢重起話頭。
“這晏夫人,也就是晏伯驂的夫人,可是大有來頭。她乃是何褚大將軍唯一的女兒,當朝皇帝陛下同皇後娘娘的養女,名喚何藏星。何褚大將軍率領何家軍征戰沙場,平西南叛亂,收複漠北失地,護一國安寧,是何等的赫赫戰功,威名遠揚,如今雖然年事已高,退居將府,不再領兵出征,可何家將門世家,何褚將軍雖已歸隱,可何家未歸隱,何家軍未歸隱,何家如今是什麽樣的權勢,想必你們也有所耳聞吧。何褚將軍的兩位公子皆是不可多得的將才,如今領了軍職,各鎮一方,待建滿軍功,拜卿封侯亦是指日可待。”
香香和盈依二人點頭稱是,付酌便接著講“何家子嗣不旺,早年隻有兩個公子,到何褚年過四十,才得了何藏星這一個女兒,如獲至寶,全家珍愛非常。可惜何夫人高齡產女,身體受到損傷,不久後就逝世了。適時正逢何將軍出兵西南,在外征伐,皇上憐惜幼女無人照拂,親自下旨將何藏星帶入宮中,養在皇後膝下,與皇子公主們一同教養長大,金尊玉貴,猶如皇女,長大後若非皇族後裔,侯門相府,不堪匹配。”
香香疑道“既然如此,那她為何最後卻嫁了一個小小的通判?”
付酌笑道“果然是我的好香香,絕頂聰明,一下子就問到了點子上。當年的晏伯驂,連一個小小的通判都還不是呢。晏伯驂出身寒門,隻因小有才名受人舉薦,才在宮裏領了一個編撰的小職位,多年來恪守本職,庸庸碌碌,無功無過。可這樣的一個人,卻不知怎麽竟得到了將府小姐的芳心。當時京中已有傳聞,皇上有意把何藏星嫁給太子做正妃,何褚自然不願掌上明珠嫁入晏家這樣的微末門第,百般阻撓。卻不料何藏星雖然是女兒身,做起事情倒叫世間男子都要自歎不如。”
香香急問道“她做了什麽?”
付酌飲了一杯談笑生,又吃了一塊香瓜,這才慢悠悠道“她居然自己跑到宮裏,跪在帝後麵前,請求皇上皇後為她和晏伯驂賜婚!言辭是何等的真摯動人,姿態是何等的果敢堅定,令人動容,帝後那般皆是那般通曉人情的人,令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好事,又怎麽會不答允呢?”
季昀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我看你倒是蠻適合做一個說書先生的,我怎麽不記得之前與你講時有這許多細枝末節,晏夫人的言辭和姿態是什麽模樣?你是親耳聽見了?還是親眼瞧見了?”不待付酌回答,又加上了八字評語“添油加醋。畫蛇添足。”
“我自然是……想當然耳!”付酌理直氣壯道,“你不要打岔,我還沒有講完。這件婚事既然是皇上親自賜的婚,又是何藏星自己去求來的,何將軍即便心中再不情願,也隻能接受。何、晏二人成親後情意愈發深篤,到現在十多年了,一向是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從未紅過臉,稱得上是恩愛夫妻的楷模。”
聽到此處,季昀又想出言奚落,付酌急急打斷他“我知道你又要說,我是怎麽知道的,這可不是我亂說的,晏家到此處五年,人人都這樣說,全霖州都可為我作證。”
盈依歎道“原來是個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故事,晏夫人為求與心愛之人相守,竟有這番勇氣和魄力,叫人心生敬佩。”
香香笑道“所以這就叫虎父無犬子,將門無犬女。我固然也欽佩晏夫人,可我瞧她挑夫君的眼光實在是不怎麽樣,若是嫁給太子,成了太子妃,將來便是一國之母了,如今卻隻做了個通判夫人。”
“我倒是覺得通判夫人也很不錯,你看看如今在霖州城,有誰敢惹敢惹這位通判夫人。”付酌擠眉弄眼道“我與季兄,還未見真人,隻見了她手底下的一個小丫頭,也隻有抱頭鼠竄的份。”
付酌有意揶揄季昀,偏偏還要說是他們二人一道抱頭鼠竄,季昀也隻能無奈搖頭。
“香香還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憑著晏夫人的家世,晏大人要在京都站穩腳跟也非難事,為何遠離京都,做了霖州的通判?難道是晏大人犯了什麽事麽?”
季昀笑道“憑著晏伯父的性子,隻怕是想犯什麽事也難,若說晏伯母犯事還可令人信服些。”
“你別急嘛,聽我慢慢和你說,”付酌“啪”地打開扇子,搖晃起來,越發像個年輕的說書先生。“晏家共有三個孩子,你們看那邊的兩個人,那位紅衣佩劍的姑娘是晏夫人收養的孤女,名喚石杳落,別看她年紀小,她可是個武功高強的俠女,平日裏最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輕易不能招惹。”
付酌邊說便往好友處瞟,季昀卻隻顧玩香香身上帶的玉佩,打定主意不理他,付酌隻好自己接著往下說“除收養的石杳落外,何、晏二人成親後育有一子一女,長子晏玳,今年十六,性情溫靜多思,形容頗肖其父。你們瞧,就是坐在那邊那位頭戴白玉簪的少年公子。”
盈依道“看晏公子的相貌,想來那位晏通判年輕時也是一位美男子吧。”
“那是自然,否則晏夫人怎麽會看上他呢?如今他四十出頭,正當壯年,雖然已不再像年輕時那般風流瀟灑,卻依舊可稱得上美男子這三個字。”付酌搖著扇子道“晏家還有個小女兒,名喚晏琬,隻十四歲,從小生了怪病,常年纏綿病榻,隻能靠湯藥吊著性命,不要說隨著晏夫人練武了,就連多看會兒書都嫌太費精神,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小病罐子。宮中禦醫曾斷言‘她的病世間無藥可醫,即便是有華佗在世,也活不過及笄之年。’氣得晏夫人將那位德高望重的禦醫趕出門去,之後仍然四處尋醫問藥,費盡千心萬苦,終於求得魏疇魏名醫為幼女看病,魏名醫說,京都的氣候極不適宜晏琬的病情,若想長壽,需遠離京都,另擇他處居住。算算時間,這及笄之年也快到了,不知道憑著魏名醫的醫術,能不能救下她的性命。”
香香問道“所以他們就是為了這個來了霖州麽?”
季昀接道“不單是為這個緣由,據魏名醫所說,霖州城外的孤山上長有一味藥,對晏家女兒的病大有好處。此藥名叫蘨草,葉子重生,開黃花,結著像菟絲一樣的果實,其果實極難儲存,兩三日便會萎縮失去藥性,再加上還需一兩日時間研磨製藥,霖州到京都千裏之遙,即便是八百裏加急也難趕上,因此隻有住在霖州城裏才是最穩妥的。”
盈依道“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竟然有這樣神奇的藥草,霖州城外多山,我在此處多年,卻不知孤山是哪一座山。”
“我也未曾聽說過,”付酌不以為然,“依我的猜測,霖州城外根本就沒有什麽孤山,那魏老頭子不願泄露珍貴藥材的具體位置,隨便胡謅了一個名目,這山或許是霖州城外叫做其他名字的什麽山,或者是一座無名孤山,又或者,是不知在哪裏的什麽偏僻山頭,與霖州離得不遠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