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密書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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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長安道:“那金將不是說明日再戰麽?難道他說話竟然當放屁!”
    霍遠啐道:“你看看眼下是什麽時候了!”
    燕長安這才恍然,原來此時明月微偏,已是醜時,按理卻已經是第二日了,心中怒罵一聲,這金賊好不奸猾!記掛沈天青生死,立刻回頭朝縣城奔去。他追霍遠委實追出不近,奔了一炷香功夫才遠遠看到縣城,果然火光衝天。
    燕長安心中更急,奔的更快,前麵喊殺聲漸響,城外密密麻麻圍著大隊金兵,卻是按兵不動,北城城門卻已洞開,想是金兵已殺進城去,外麵包圍的金兵是防有人逃出。
    燕長安一步不停,直掠進城,外圍的金兵隻見灰影一閃,他已經進了城門。城內火光衝天,殺聲一片,門前幾十名金兵正圍著幾個宋軍廝殺,燕長安認得陳起也在其中,當下衝上前去,手起刀落砍翻了幾名金兵。
    那陳起渾身是血,早已支撐不住,見他過來,掙紮道:“那姓彭的半夜帶人翻進城來,殺了守門的軍士,開了城門,這城是守不住啦,燕大俠你快去救沈大人!”
    燕長安臉色鐵青,將幾十名金兵砍死大半,其餘金兵嚇破了膽,爭相逃散,看陳起傷勢,已難活命。
    陳起拉過身邊一人,道:“你也跟燕大俠去救大人!”把手中劍也給了他,那人一身鮮血,麵色黝黑,卻是先前被抓住的盜匪焦五。燕長安不識,隻道是尋常兵卒,知道陳起無救,起身直奔沈府而去,焦五跟在後麵,卻怎麽跟得上他。
    原來一番大戰之下,士卒疲憊,看守不嚴,那焦五趁機掙斷了繩索,想要逃走時,正趕上金兵殺入城來,見一群金兵圍攻陳起。危難之時,生死關頭,他竟是幡然悔悟,棄暗投明,出手幫陳起禦敵,若不是有他相助,陳起怕還撐不到燕長安回來。
    焦五出手之時尚存心思,眼下陳起臨死叫自己去救沈大人,把劍也給了他,那是把他當自己人看待了,他胸中隻覺一團熱火,跟著燕長安去的方向追去。
    燕長安一路狂奔,四下裏都是金兵,破門入室,屠戮百姓,就連三歲的孩子也不放過,一個個盡數刺死。燕長安一生刀頭舔血,卻也從未見過如此淒慘景象,小城之內,哀聲不斷,哭聲淒絕,催人肝腸,隻是他一人之力,卻如何救的了這許多人?思及這些人等盡是因為自己而死,悲憤之情不能抑製,仰天不斷長嘯,腳下不停,突然一口血噴將出來,原來他一路飛馳,終是又牽動了內傷。
    燕長安牙關緊咬,腳下卻更是迅捷,不多時終於到了沈府。沈府上下卻不聞有什麽動靜,燕長安心存僥幸,到了後院,卻見一個老仆死在地上,衝入內室,隻見沈天青仰麵倒在血泊之中,手中兀自牢牢抓著一把長劍,一雙鳳目猶睜,卻已死去多時。
    燕長安站在門內,直覺渾身發麻,身體僵硬,他與沈天青陣前結拜,卻是真的敬重極了此人,相處時間雖短的不能再短,卻已把沈天青引為生平至交。此時人在眼前,卻已是陰陽相隔,人鬼殊途。
    燕長安隻覺胸中空空蕩蕩,四肢麻木,竟似沒了知覺,他一生勤練武功,百病不生,何曾有過如此模樣,此時竟如大病一場。默立片刻,腦子裏亂成一片,耳邊寂靜一片,慢慢的耳邊又有了聲響,卻是外麵的殺聲震天。燕長安陡然間清醒過來,猛地想起,沈天青還有個孩子,那是沈放,沈放在哪裏?
    燕長安跌跌撞撞,接連撞破了幾扇大門,卻始終未見沈放。轉到後廂,終於在一間小屋之內,見到沈放躺在床上,身體別無異狀,緊閉雙眼,似是睡的正熟,嘴角卻有一縷血痕掛了下來。
    燕長安搶前一步,撕開沈放胸前衣服,隻見他雪白的小胸脯上印著一個碧藍的掌印,俯身在沈放胸前,過了好半天,忽然聽到極其微弱的一下心跳。
    燕長安知道孩子性命隻在片刻之間,不及多想,跳上床盤膝坐下,將沈放身體扶至胸前,雙手貼住沈放後背,他不顧自己內傷未愈,便要運功為沈放續命。掌心貼住沈放後心,內勁到了沈放體內卻如泥牛人海,毫無反映,燕長安咬緊牙關,真氣源源不斷送了過去。
    突然床側屏風之後一聲輕笑,一人閃身而出,身材瘦小,正是彭惟簡。他哈哈大笑,得意已極,一躍而出,一掌直拍燕長安後心。突然燕長安回轉身來,一口血都噴在彭惟簡臉上,一掌推出與彭惟簡對了一掌。
    彭惟簡偷入城來,殺了沈天青,又下重手擊傷了沈放,躲在床後,知道燕長安回來必要用真氣給沈放續命,運內力與人療傷那是凶險之極,真氣傳輸之時,稍有風吹草動都能要了兩人性命。
    彭惟簡奸計得售,眼見燕長安果然運功給沈放療傷,已然是自己俎上之肉,躍出一掌就待解決了這個生平大敵。
    哪知燕長安運功之時,竟能回身。一口血噴來,躲閃不及,隻覺臉上劇痛,這一口血竟噴的自己皮開肉綻。還沒回過神來,燕長安一掌打來,正打在自己掌上,這一掌好不厲害,喀嚓一聲,自己手腕折斷,胸口憋悶,似乎要爆開一般,知道受了重傷。
    實不明白燕長安怎麽還有如此功力,更能在運功給人療傷之時出手傷人,難道此人一直都在作假騙我,真是陰險狡詐之極!雙足點地,倒躍而出,撞破大門,吐出一口黑血,哪裏再敢回頭,連滾帶爬的出了院子。
    燕長安一生曆險無數,盤膝坐倒之時便已想到,彭惟簡是何等功力,這陰寒掌力又何等厲害,打中一個弱小的孩子,怎會不死?定是圈套無疑。隻是沈放命在旦夕,若不施救,立刻性命難保,此時無暇多想,當下伸出兩掌,卻隻有一掌與沈放相連。
    彭惟簡果然現身偷襲,燕長安恨極了此人,痛下殺手,卻還是沒能殺了他,知道此人狡詐,隻怕驚魂略定,還會再來。隻是掌下沈放生死一線,移動不得,此時再無別法,隻有先救這孩子,就算死在這裏,也不能叫沈天青斷了香火。當下沉心靜氣,雙掌貼住沈放背心,真氣入體,先護住了沈放心脈。
    過了盞茶功夫,沈放竟是毫無動靜,呼吸若有若無,燕長安心急如焚,隻是真氣不斷送過去。練武之人把真氣視若性命,此時燕長安身有內傷,更是連番消耗內力,真氣虧損極大,此時即便收手功力也要大損,隻是沈放一命全在自己手中,雖然全力施為也未必救的了,燕長安想到兄長慘死,竟是不管如何也不肯放手。
    正在此時,門外一人嘿嘿冷笑,道:“燕大俠,你好生厲害的緊啊!彭某人佩服的真是五體投地!”正是那彭惟簡去而複返,燕長安心道這次真的是大勢已去。此時自己真氣大半在沈放體內,若是突然撤掌,那自然是兩人一起斃命,終到窮途末路,反而心下坦然,對彭惟簡理也不理。
    彭惟簡嘿嘿笑道:“燕大俠真是好大的架子,嗬嗬,我就先砍下你一隻胳臂來,看你還如何囂張!”拔刀在手,慢慢走上前來,他受傷也是不輕,嘴上雖說的凶橫,幾次吃了燕長安的大虧,卻是一點不敢大意,到了近前,正要舉刀砍下,突然一人道:“這人害死了我大哥,叫我先來刺他一劍!”
    彭惟簡吃了一驚,回頭看去,一人手提寶劍站在門前,仔細一看,依稀認得是小南湖的強盜頭子,雖然不知道他的姓名,卻是認識無疑,前番中伏此人就沒了消息,不知怎麽到了這裏,心道:“你大哥?那是轟雷手趙宣了,他怎麽是死在燕長安的手裏,是了,此間事情都是因這姓燕的所起,你說你大哥死在他手裏,卻也沒錯。”
    當下笑道:“原來是二當家的,正是,此人害了你兄弟,你正該刺他一劍。”閃身讓在一旁,彭惟簡詭計多端,對燕長安甚是忌憚,心道此人豈是如此好殺的,你來試試,正合我意,燕長安麽,隻要死了就成,死在誰手裏麽,有什麽好爭的,嘿嘿,將來傳言出去,有人信你個沒名的小子殺的了燕長安麽?他以己度人,還道焦五是為了爭手刃燕長安的名頭。
    燕長安目不斜視,也不去看進來的是誰,隻想定是彭惟簡的同夥無疑。焦五走上前來,揮劍過頂,罵道:“奸賊,拿命來!”一劍朝著彭惟簡頂心砍下,他本使的是刀,長劍在手,使的卻還是刀法。
    這一下變生叵測,就連彭惟簡也沒有想到。兩人距離如此之近,這人一劍忽然朝自己砍來,電光火石之間,猛地側身,讓過了頂心,長劍斬下,正中肩膀,差點將整條胳臂都卸了下來。
    彭惟簡痛極,飛起一腳踢在焦五跨下,焦五渾然不覺,提劍又砍,彭惟簡被他砍中右臂,一隻手已經舉不起來,刀也脫手,退了一步,怒道:“你瘋了麽!”
    焦五揮劍亂砍,真的勢如瘋狂,他武功不強,江湖上的名聲更是低微,與結義大哥卻是情同手足,真要比親兄弟還親,一生更是多蒙趙宣照顧,自己兄弟二人莫名其妙被這彭惟簡騙去圍打縣城,害了大哥一條性命,後被沈天青一番話說的醍醐灌頂,這焦五早存了死誌。聽陳起之命來保護沈天青,好不容易找到地方,正撞到彭惟簡要殺燕長安,這彭惟簡是他最恨之人,一劍斬他不死,雖知道自己武功差他太多,仍是咬牙猛打。
    彭惟簡不備之下,被他一劍斬傷,見他勢如猛虎,倒也有幾分寒意,退了幾步。但他武功畢竟高出焦五太多,賣個破綻,一掌打在焦五肩上,他雖然先前受了重傷,這一掌仍然頓時將焦五肩骨打碎,這下兩人都是少了一臂,焦五更是不敵。彭惟簡一拳打來,焦五躲閃不及,長劍又被打落。